第379章 明江祆火录(1 / 1)
宿命之海中,那些充满了痛苦的灵魂,引起了周玄的情感共鸣。
在那一声又一声的哀痛怒号之中,周玄明白了——时机不对。
他上次讲书之时,是什么时机?虽然当时的明江府,也才遭遇了洪水劫波,受了大灾。
但那场大灾嘛,殃及的主要区域,是明西区,人口稠密、经济更加繁华的明东区,并没有遭遇到过多的波及。
明江府的经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因此,社会上动乱并不算很大,绝大多数的人,都还是安稳、有序的生活着。
秩序、繁荣,在那时并没有远离明江府人,他们在业余生活里,依然可以很投入的享受娱乐生活。
但现在却不一样。
一场祆火,无差别的燃烧,将明江府烧成了灰炭,那些平日里繁荣的街道,如今都成了焦土。
老百姓的钱、烧没了;家,烧没了;家人,也烧死了。
如今还幸存的人,别看脸上还挂着笑,瞧起来乐呵呵的,但心中的创伤、对未来的迷茫,都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焦虑满心头,悲苦填满了精神,以这种状态,面对带有娱乐性的讲书,哪怕再好听,他们也不愿意再听了。
实在是没心情听啊,不是好时节。
什么叫人间好时节啊——若无闲事挂心头。
明江府人的心里头,装着的闲事、烦闷实在太多太多了。
这种情况,好比刚刚经历了战乱的城市,你给幸存者播流行歌曲,那谁还听得下去关于情爱的歌?
“得换一本书来讲了。”
周玄暗暗的想到。
换一本书,要换一本什么样的书?
周玄凝心静气的想着——换成曾经平水府大火的《白眉大侠》?怕是也不行,明江府的人哀愁太盛,分明就已经对打打杀杀的江湖故事,没了兴趣。
“若是有一部书,与明江府的老百姓,毫无距离,或者讲述的故事,便是明江府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他们应该就有心思听了。”
只是,周玄的肚子里,存货故事很多,但却没有一个故事,是关于明江府人的。
一时间,周玄便有些犯难了。
“故事,去哪里找一个关于明江府的故事?”
周玄凝望着天空,仰观着那“云中的府城”,试图在那府城之中,找到答案。
“云中府城”,便是意志天书布下的重建明江府的蓝图。
在蓝图之中,周玄瞧见了东市街。
东市街里,行人如织,又恢复了以往的繁华。
周家净仪铺的牌匾,又挂了起来。
净仪铺的对面,便是翠姐的食摊,翠姐正在食摊前,忙忙碌碌的应对着食客,
只是,那个食摊里,却缺了一个极重要的身影——木华。
华子与周玄合镜后,守住了明江府,但哪怕明江府重建之后,全城的百姓,都能复活,而木华,却极有可能活不过来。
至少,府城的蓝图上,并没有木华。
“华子,似乎不在天书复活的计划之内,唉,华子……”
周玄一想到了华子,就想起了那个爱上了说书,天天给小福子讲书的年轻青年身影。
也偏偏是这么一想,周玄忽然激动了起来。
一个感动明江府人的说书故事——它不就在明江府之内吗?“既然那些仙侠、武侠的故事,无法再吸引到灾民们的兴趣,那我便讲一个发生在明江府——日夜游神抗击佛国、黄原大妖、遮星的故事。
我讲一个明江府祆火之时,那些可悲可泣的明江府人,在祆火之中,与家人不离不弃的洪流故事。”
“成仙、成侠离我们太远,明江府人的精神却是当下最鲜活的事儿。”
周玄的脑海里,便出现了许多人的模样,既有苦厄天神,悍不畏死,入局明江府,以落后的道行,跟遮星博命;
喜山王计杀知命僧,又有溪谷两函经,迎战遁甲九炷香赵青宵的一腔热血。
十六阴堂山蛮,齐入明江府,追杀堵截祆火教徒。
又有那些火中的鞋匠们、铜匠们、码头工们,拼命救火,只为救出自己的家人、工友、朋友,当然,最后的最后,这些画面全部打散之后,再揉合到了一起,凝成了木华,那个端菜、传菜的年轻人……
“就讲这个……”
周玄当即便下定了决心,从兜里扭开了钢笔,在讲书台上,写起了新的书梁子。
整个祆火之灾,无论是灾前还是灾后,周玄都全程参与,那些感人的事、热血的事、凄然惨烈之事,其中暗流涌动的情感,都在感染着他,这种感染,同样也是鼓舞,周玄的钢笔,在纸页上尽情的流淌着……
……
讲书先生忽然不讲书了,反而在台上写写画画,这是井国几乎未曾发生过的事情。
也就是台上的人是大先生周玄,要是换个其余的说书先生,观众早就忍不了,又是口哨,又是谩骂,必然要将台上先生给哄下来。
“大先生怎么不讲了?我觉得讲得蛮好。”
“大先生讲了些什么?”
“……”
“你不是来听书的吗?你啥都没听到?”
“又不是我要来的,再说了,我惦记我家那死去的娃娃,哪有心思听这个。”
“这书是不是讲完了?讲完了,我们就可以走了吧,这里挺挤的。”
“好好等着吧,急啥呀。”
观众里,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的情绪,而且这情绪,还愈演愈烈。
游神司那边,也感受到了压力,他们作为巡场之人,当然要管理灾民秩序。
但周玄忽然趴着写东西,反而不讲书了,便有些灾民按捺不住了,要偷偷的溜回帐篷里去。
这里又挤又闷还无聊,不如回帐篷去,喝点小酒,休息休息。
这些偷偷溜走的人,基本都被游神司的巡场人员给送回来了。
“老画,大先生到底在做什么?老百姓快压不住了。”
乐师问画家。
这老百姓开始就是几十号人想着溜走,现在已经有数百号人要溜走了,再要是没节目,怕是有几千个人想溜了。
等民意越来越大,游神司还要硬管,怕是会闹出冲突。
画家也苦着脸,说道:“我也不太清楚,但今晚的书,反响是真不够热烈。”
“岂止是不够热烈,简直就是毫无回响。”
乐师便是个直脾气,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
两人聊到此处,忽然对视。
“难道说?”
“大先生要临场换书?”乐师、画家都不可置信的说道。
……
“临场换书,那可是说书人大忌啊。”
周家班、祖树下,袁不语头一次为周玄讲书捏了把汗。
他这个徒弟,别的方面怎么样,那便不说了,但就说书这档子事,周玄是耍得明明白白的。
无论是平水府,还是明江府,他讲的书,就没有不火的,可今日突逢冷场,却是让袁不语始料未及的事儿。
同在祖树之下,被周家祖树挂了链接、瞧着周玄一言一行的人,不光是袁不语,还有周伶衣、翠姐。
当周玄初登台时,三人都一派笑容堆面,毕竟他们对周玄的讲书,颇有信心。
“哪有我弟弟压不住的场。”周伶衣便是这般信任周玄。
但随着讲书开场后,三人便各有心思了。
周伶衣不太懂说书,也不太迷说书,对于周玄在台上的“使活”,使得到不到位,她自然是不在行的。
可她再怎么外行,从观众那快跌到冰点的情绪,是瞧得出来讲书的反响的。
当即,她便为周玄捏了一把汗。
而翠姐,则因为周玄讲书时的身形,与华子一般无二,便想起了华子来,听着听着,便听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华子的身影。
翠姐待客,华子洗碗;翠姐炒菜,华子传菜;翠姐闲下来了,坐店里与邻居聊天,华子和小福子两人便在一旁玩闹,种种画面,都在她脑海从萦绕,“好希望生活是个梦,华子死了、明江毁了,都是梦,等梦一醒,我呀,还在店里煮着面条,华子就在我旁边帮厨。”
翠姐一声叹息。
至于袁不语,三人之中,他最懂说书人门道,在讲书一开场,观众鼓掌之时,他便看出端倪,觉得这场要糟。
但没想到,糟到这么彻底,一场书,竟然凝聚不到多少众生愿力。
他更想不到,周玄竟然就这么坏了说书人的规矩,不向观众言明,径直停了讲书。
停就停了,无非是甩手离场,偏偏周玄还趴在桌上写着书梁子,要临场换书。
“哪有这么耍的。”
“说书人一场书,无论效果好坏,还是要讲演完的,中途换书,甭管你换的书讲得多好,效果一定是极差的。”
袁不语目前只有一个想法,让祖树将自己送到明江府去,当徒弟的,书讲不完,他这个当师父的接着讲,好说歹说,也要把场面给撑到结束才行。
想到这儿,袁不语当即便对周伶衣说道:“周班主,你将我送到明江府去,场面不能冷下来,我去插科打个浑,怎么也得把场子,帮徒弟给压住。”
“袁老,你大病初愈,若是……”
“没有若是,送我过去吧,当师父的,要和徒弟共患难。”袁不语已经拿起了折扇,托着醒木,站于祖树跟前。
“唉。”
周伶衣一阵叹息后,便于空中画了一道血符,祖树甩下了一根枝条,将袁不语缠住,送去了明江府。
……
书梁子,是一场书的大概脉络,从字数上来说,不会太多,但也耗精神写。
如今的周玄,灵感大开,思如泉涌,但要洋洋洒洒的写就一篇书梁子,也需花些时间。
可这空当的时间里,那黑压压一片的观众,可就不乐意了。
台上人是受明江敬仰的大先生,他们有耐心等,但这耐心也不是无限的。
渐渐的,很多人都想着退场,也就在此时,周玄的身后,站住了一位老先生。
袁不语华华丽丽的出场了,双手抱着折扇,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周玄是我徒弟,他呀,有一个说不上坏的毛病,便是讲书之时,若是来了灵感,便会当场写下一篇书梁子,讲上一篇新书。”
“中途换书,需要些闲时光,这时光嘛,台下的观众们,怕是等得不耐烦,我吧,便来撑个场面,给大家讲一段书。”
“书名便是《白眉大侠》。”
他话音落到此处,刚好与周玄对视。
师徒而人,相视一笑,便各忙各的。
周玄火速续着书梁子,袁不语则讲着《白眉大侠》。
他这一开讲,观众不爱听是一码事,但注意力起码是拉了回来,也不闹着离场了。
台下有些懂书的观众,当即还议论了起来。
“台上那人,说他是大先生的师父,讲的白眉大侠,据我所知,这白眉大侠,是大先生写的书梁子啊。”
“当师父的,讲徒弟的书梁子,是不是不合适啊?”
“太不合适了,丢人呐。”
懂书的观众,双手一拍,说道:“师父讲徒弟的东西,这在说书的门庭里,叫大人耍小孩的枪棒,传出去,给人耻笑。”
“当然啊,师父讲徒弟的书梁子,也不是没有,有些师徒,原本就是父子,父亲讲儿子的东西,那是给亲儿子捧场面,但凡不是亲的,师父都不能拉下这个脸。”
“照你这么一说,那台上老头,和咱大先生的关系,便是亲得不能再亲了?”
“那比亲儿子还亲哦。”
袁不语听到台下的议论,心里暗暗笑道。
他始终没忘了,这个场子是周玄的——既然是周玄的场子,那就只讲周玄曾经讲过的书。
书,他来讲;洋相,他来出;名声,留给徒弟。
白眉大侠,这部书是在周家班说火的,在周玄离家前往明江府的这段时间里,只要袁不语想周玄了,便会在屋里,偷偷的讲着这部书。
如今拿到台面上来讲,他倒是娴熟得很,无论是动作、身形、还是表演着书中的武功招式,那都有板有眼。
虽说台下观众,依然有许多人跑神,但总有些人爱听。
场面,便这般被震住了,甚至许多观众,都忘记了讲书台上,大先生在奋笔疾书。
……
「毕书堂」,三个古朴的草书,绘在一面不大的木牌上,牌子悬于草庐的立柱上。
毕方在讲书台后木椅上,冷峻的笑着:“讲书,是一件布道的大事,如今却有人,想将讲书,变作娱乐,飞入寻常百姓之家,痴人说梦罢了。”
“那些听书之人,懂个什么书,岂知书中真义,怎明人间大道,周玄这一场,也是给他长个教训。”
毕方冷冷的话语之中,白衣道者一旁垂首聆听。
白衣道者要借毕方待会讲的一场书,降临人间,而不是依靠神丝垂吊。
此时毕方还未开讲,这位道者自然也是无法降临。
“先生,周玄这一场,为何不灵了?”
白衣道者也有些疑惑,怎么讲一场火一场的周玄,偏偏这最重要的一场书,场面极冷清。
“周玄,不过是招猫逗狗之辈,于说书技艺之上,毫无钻研,又无领悟天地大道的明慧之心,不灵?不灵是常态,他前些日子,在平水府、明江府,两部书讲出了名声,那才是撞了大运。”
“说书人祖师爷的在天之灵,若是得知这等小丑,可以凝聚民心,只怕要气得当场显灵,灭了那个小丑。”
毕方依然闭着眼睛,手中的折扇,以某种奇妙的节奏在轻轻摇晃。
神明级之折扇,在折扇摇动之时,便能感应到人间说书人折扇的应答。
从那份应答之中,毕方便能瞧见人间各大说书人讲书时的景象。
“哈哈哈。”
毕方忽然笑出了声,手指轻摇,带着蔑视的意味,说道:“小丑便是小丑,台下观众不知其数,他却一个人伏案写书梁子,要中途换书。”
“真是个外行,中途换书,井国两千年来,也没人敢这么干。”
毕方似乎都笑出了眼泪,伸手将眼角的晶莹轻轻拭去。
白衣道者也附和道:“先生,周家大傩,借了我们说书人堂口,培养出来周玄,借鸡生蛋的货色,他可不就外行的说书人吗?”
“哼哼,傩神曾经守护人间、迎战天鬼立下首功,无上意志便许下了他九炷香,
往后的周家后人,只要入了傩道,便能一炷香掌握一个堂口的九层手段,
只可惜,周家的大傩从来不争气,别说没有出过高香火之人,但就算出了又能如何?”
毕方的话语中,机锋毕露,说道:“杂而不精,便是大祸之始。”
他讲到此处之时,忽然更是大笑,笑得几乎弯下了腰。
“哈哈,哈哈,袁不语救场,袁不语这个老说书人,竟然一点面子都不要,讲周玄讲过的书——耍起了小孩子的枪棒呀。”
毕方笑着笑着,忽然勃然大怒,手往桌上重重一拍,当即恼火道:“袁不语、周玄……像你们这样的说书人,早就该死了,能让你们活到现在,这方天地,还是太仁慈了。”
以说书之法,传承无上意志的天地大道,便是毕方认为的使命。
什么“说书娱人”、什么“讲书传递奇闻异事,博君子一笑”,在他看来,都是狗屁!“我们说书人,就应该高高在上,俯瞰众生,一部意志天书,镇压那些明里暗里,要反对无上意志荣光的贼子。”
讲到此处,白衣道者,头垂得更低了。
“甲道,我讲一场书,送你降临,你先去人间探探虚实吧,周玄这场书,注定是要塌腰——还想积攒足够的愿力,去重建明江府……痴心妄想……痴心妄想得很啊。”
毕方已经将周玄瞧得极扁,他料定这场书不会翻起风浪的,正打算不听,忽然,他便听到一句。
“说书唱戏劝人方,三条大道走中央,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
周玄口齿清晰的词句,传到了毕方的耳边。
毕方当即便挥了挥手,示意白衣道者,降临之事,稍后再议。
“诸位,说书一道,本就是讲尽天下愁肠事,有奇闻杂记,也有才子佳人,更有宦海浮沉、狐魂野鬼,却从来没有人,讲一讲我们身边的事儿。”
“我周玄,今日破开此例,以明江府祆火之灾为背景,为大家捋一捋,灾劫之时,我们明江府人那些可歌可泣的事儿。”
毕方一听,更气了。
“说书人的讲书,记的都是天地大道、记得都是无上意志的箴言良句,用讲书将那些刁民、贱民记录下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毕方骂完之后,只觉浑身神清气爽,又想着嘲笑周玄,但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了——他感受到了慧丰医学院内,竟然开始凝聚众生愿力,不是几缕,而是数百缕,而且愿力还在增多。
“小丑一样的人物,又再搞什么名堂!”
毕方咆哮道。
……
“我师父曾经告诉我,书若无题,行之不远,我这部新书,是以明江府的见闻、悲歌为主体,才写下的书梁子,我文采不深,学识不够,斗胆为这部书,定下一个名字,便叫它《明江祆火录》。”
周玄终于重新登台,朝着袁不语抱扇鞠躬,轻声说道:“师父,多谢救场。”
“该说谢谢的人是我。”
袁不语与周玄擦肩而过之时,又说道:“徒弟,注意着点,我的香火感知告诉我——毕方,也在关注这台讲书。”
“关注了才好,就怕他充耳不闻呢。”
周玄自信满满的微笑,袁不语也点着头,走到了周玄的身后,身影变淡,被祖树拉回了平水府。
周玄再次鞠躬,送走了师父,然后才面对着台下观众,继续说道:“明江府多灾多难,一场祆火,烧掉满城八成的财富、建筑,但我们还活着。”
“我们是明江府的火种,要继续为明江府而燃烧,将这座家园,重建成曾经那般美妙的样子。”
“不过,我们嘛,要往前看,但明江府那些逝去的人,那些在抵抗大灾大难之时,爆发出来的精神之火,也值得被铭记。”
“他们铭记在何处?”
周玄撑开了折扇,望扇像是望着一本书,说道:“便在我要说的这部《明江祆火录》之中。”
一番开场白,便将台下数不清的观众情绪,顺间点燃。
每一个观众,都是单独的、渺小的个体,但他们也是有血有肉的人。
是人,便希望自己被这世间铭记,更希望那些葬身火海中的家人,被世间铭记。
而说书人传诵的书梁子,便是井国铭记种种事迹中,最重要的手段。
当他们听到自己的事迹、自己的见闻,将有可能出现在说书人的一部书中,怎叫他们不激动。
一部《明江祆火录》,才是真正的明江府之书。
“诸位,闲话少叙,我们开讲。”
周玄当即便合上了折扇,说道:“珍珠项链,珍珠为贵,但若是没了那根将数十颗珠子串起来的红线,那珍珠只是珍珠,而非项链,
《明江祆火录》也是这般,需要一根链条,需要一双眼睛,去讲清楚明江府之中的所见所闻,我要说的这双眼睛,便是一个人,
此人,祖籍东关府的东山狐族,姓胡,名木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