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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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人的道理啊,那就有得说咯……”

汉子听到老者的询问,忍不住呵呵一笑。

这段时间,他们学习最多的就是这方面的东西了。

太平域这里很重视思想教育,特别是对以前那些地位高贵的人物,常常进行统一教育,以改造其顽固的旧思想。

汉子坐在那里侃侃而谈,学着那些讲课先生的模样,直接从上古圣贤仁君治世,一直说到当今天下的现状。

从大的方面入题,然后讲述什么样的人该如何做人,才是对整个社会有贡献。

而且告戒又不该去做什么样的人……

汉子在那里说得头头是道。

青年听得面露一丝惊异,没想到一个种地的农夫汉子,居然懂得这么多,甚至说的一些词汇连他都没太听懂。

只是其中的部分言谈他不敢苟同。

老者笑眯着眼,仔细聆听汉子的讲话,偶尔还提出几个问题。

汉子尽量解答老者的疑惑。

等说得差不多了,汉子道:“我呢,其实也懂得不多,干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能为大家做点贡献就很好了。”

“你们真想了解这里的话,可去城里请教先生们,他们中好多都是大王朝来的,学问比我们多多了,不过他们来了我们这里,也要认真学习新东西……”

青年闻言道:“大王朝,从哪个王朝过来?”

汉子道:“听说天下有九大国,其中都有人过来吧,都是些好人呐,愿意留在咱们这种地方……”

不过汉子也听说有人万里迢迢而来,却不认同这里的一些规矩而回去。

当然,汉子也不会因此埋怨什么,毕竟人各有志,不是谁都有那么高尚的奉献精神。

说起来,现在太平域好多强者、大妖都是在被迫奉献以赎罪呢。

汉子看着老者,说道:“我们也不管你们来这里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只要你们遵守这里的规矩,远来都是客,有好酒好肉招待……”

“如果你们想去找陆先生,他很忙的,到处奔波位置不定。不过每隔一段时间,陆先生会来我们地区看一看,你们可以在这边的甲木城里等……”

汉子已经见惯了外来人,很顺溜地讲了些注意情况。

外面,隐隐传来一阵急促的车马声响。

牛头半妖听得声音,耳朵动了动,好奇打开房门,走出去查看动静。

“嘿,是咱们的商队回来了,走走走,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半妖兴冲冲朝着屋里喊道。

汉子闻言起身,对着老者和青年道:“外面起了风雪,你们可以继续待在这里,也可以离开……随意就好。”

汉子倒也不怕这两个人会拿走什么东西,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值钱货。

真出了什么状况,还能去找执法队呢。

汉子拿起一件大衣就出了门。

老者和青年见状,也跟随其后。

但见不远处的宽阔大道,一辆辆马车飞速疾驰,直往城池的方向而去。

那些健壮的马匹或妖兽都拖着长而封闭的货箱。

马车每隔一段距离,还另有人骑马护卫在侧

商队的队伍很长,在风雪的肆掠下,一眼都望不到头。

青年眼眸微变,因为他以神识发现那些车厢里面装载的都不是货物,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或妖族。

青年不禁看向身边的老者,欲言又止。

牛头半妖看着长长的队伍,不禁感慨道:“又救了这么多人呐,也不知道咱们的粮食还够嘛,怕是明年又得开垦很多地咯。”

青年闻言奇怪道:“救人?”

半妖点头道:“是啊,今年冬季太冷了,陆先生他们便组织各地区成立商队,拉粮食去其它地方售卖,要是有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就带回来……有很多人都是奴隶,还要花钱买回来。咱们的商队赚不到钱,都是在亏本呢……”

旁边的汉子忍不住拍了半妖一巴掌,“说什么话呢,怎么教你的,救人命的事,多少钱都不算亏。”

半妖连忙道:“啊对对对。咱们去救济区吧,去帮帮忙……”

现在商队又带回来这么多人,救济区那边肯定又有得忙了,正好他们现在空闲得很,可以过去搭把手。

平时地区有什么繁重的事务要忙,大家只要有空都会去帮一帮,也算是为集体多出一份力了。

半妖提溜着汉子放到自己宽厚结实的背上,瓮声瓮气道:“你抓稳了,别掉下去了。”

汉子抬起胳膊抓住半妖的两个牛角,动作姿势多少有点滑稽。

“行了,走吧。”

半妖闻言不禁粗重地呼吸了一下,鼻腔喷出两道白色的气流,然后两条大粗腿猛然发力,背着汉子一下子冲了出去,化作一道狂风般沿着大道旁的人行道直行。

一辆商队马车旁,一位年轻男子则策马跟随。

忽地,男子心有所感,目光一侧看着老者和青年所在的方位。

下一息,男子眼眸一凝,好似看到了什么不可想象的人。

他转而抬手跟商队的同行示意了一下,然后策马下了大道,前往老者所在的地方。

男子跳下马匹,转而脚步匆匆来到老者近前,神色显得恭敬,但身体有些僵硬地行了一礼。

一段时间没有如此行礼拜人,男子的动作都有些不标准了。

“学生程立,拜见祭酒!”

程立眼前的老者,正是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大齐儒学的执牛耳者。

放眼整个天下,这一位也是活着的儒学大家之中最接近成圣的存在。

以往在稷下学宫之时,这位祭酒都少有露面,神龙见首不见尾。

程立没想到自己还能在这种地方遇到祭酒,他猜测祭酒是不是因为公羊先生脱离学宫一事而来。

至于像他这样的学子脱离稷下学宫,恐怕在这位面前是无关紧要之事。

老者看着程立,面上露出一丝唏嘘。

“是程立啊,不过一段时间不见,感觉你真是变了很多,连老夫都差点没把你认出来……”

以往他眼中的学子程立,是一个儒雅俊朗、气质不凡的白面儒生。

现在的程立却面容消瘦、皮肤略显黝黑粗糙,穿戴普普通通,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位豪门弟子突然家道中落了呢。

程立闻言笑了笑,轻声道:“学生在这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没精力和心思像以往那么注重表面上的仪态了……”

“表面上?”

老者笑眯着眼,“你是觉得,我们学宫的一些规矩其实是不太对的吗?”

程立愣了一下,没料到祭酒会把话题扯到这事上面。

老者微笑道:“无妨,你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直言,老夫也并非蛮不讲理之人。”

程立想了想,说道:“时代一直是在往前的,有的制度和规矩终究会变得落后,会有淘汰的一天。祭酒学问近圣,肯定比学生懂得更多,无需学生多言什么。”

老者笑眯眯道:“此言有理啊,不过更改规矩可非易事。道家圣人都有言,治国若烹小鲜,如果是鲁莽乱动,则国将不宁,或危矣……”

程立不卑不亢道:“学生听人言,若一国之民生活不堪,这样的国亡了也好。君臣治世祸患国家,不若民以自治……”

旁边的青年闻言脸色微变,没想到曾经在学宫的优秀学子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青年忍不住道:“若君臣有失德之处,当劝谏或辅佐其改之,你这么说,不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程立淡淡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孔圣人生下来也并非圣人。那些君臣也非天生就该是君臣,若德不配位,为何不该让贤?”

青年眼眸圆瞪,惊怒道:“你你你,想不到程立你竟变得如此……你眼里还有圣贤君王吗?”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青年实在无法想象这是从程立这个世家大族弟子口中说出来的话。

这要是在齐国,别说程立了,只怕整个程家都能因为这样的一句话而受罪。

听到青年的质问,程立收敛神色,轻声道:“我的眼里自然是有圣贤的,天下之事,当以民为重,我所言所为,都是依照圣贤之言行。不像某些人,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是满腹虚荣,自认高人好几等,真有学得圣人的仁礼道德乎?”

青年气道:“你在骂我?”

程立淡淡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你随便怎么以为都好。”

“你……”

青年觉得自己的修养已经很好了,但总感觉程立句句都在捅他的心窝子,实在让他难以平静面对。

程立又道:“我已经走了很多弯路,如今才得以找到地方施展一身所学,实践圣贤真理,其实你也可以来此地学习一番。”

其实来这里之前,程立觉得自己以前所作所为也没什么问题。

但在太平域经历了很多事之后,他才发现自己以往还做得不够好,是有很多错误的地方,如今已经改变了很多。

现在他的生活虽然忙碌艰苦,却让他的心身都觉得十分充实,是真正在学习进步,为了圣贤们所期望的理想事业而奋斗,一切的努力和付出都是值得的。

哪怕有很多人不理解,觉得他放弃过往的身份和荣华是很可惜的事。

青年听到程立的劝说,忍不住嘴角扯了扯,心想来这种地方,怕不是也会变成程立这样,有乱臣贼子之心了。

“程老弟,这是和谁吵吵闹闹呢,没事吧?”

不远处,一道洪亮的声音穿透风雪而来。

放眼一看,只见一位魁梧黝黑大汉肩扛大环刀,身下骑着一头斑斓虎兽,威风仪仪从商队那边径直过来。

大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打量着老者和青年,目光中审视的眼神流露无疑。

程立见状道:“燕兄,这两位是我的故人,碰巧遇见,所以说两句。”

眼前大汉名为燕三,乃是从燕国而来。

都说燕赵之地多义士,传闻这位曾斩杀过不少贪官污吏、恶妖厉鬼,在整个燕国都悬赏榜上有名。

因为燕三看到了陆正的号召书,见在燕国也实在难以混迹,直接带着手下和家眷来了这边。

燕三一行人初来报到的时候,接待的人还觉得这伙人不好管束。

但一番接触下来,大家发现燕三他们还相当守规矩,也很接受那些新奇的规矩,做什么事也不含糊,所以燕三一众人很快获得了身份。

地区商队建立的时候,燕三等人主动请缨做护卫,这来来回回几趟,斩杀了好些恶。

一路上,程立也和这些人混得很熟,没有什么王朝身份的区别,都称兄道弟起来。

燕三听到程立的解释,不禁点了点头,眼神一敛。

“噢?也是来加入我们的?”

程立闻言只是笑了笑。

见程立笑而不语,燕三眼睛眯了眯,难不成是来找茬的?

程立开口道:“燕兄先走吧,我随后就来。”

燕三犹豫了一下,既担心程立的安危,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别人也不好交谈。

他想了想,便道:“行,早些说完,等会儿哥几个一起喝些热汤暖暖身子。”

燕三吹了一个口哨,身下的猛虎四肢发力,旋即飞奔远离。

程立转而看向老者,轻声道:“祭酒来此,是为公羊先生而来吗?我听说公羊先生和陆兄去魏国观礼无遮大会了,暂时不在这边。”

老者闻言笑了笑,“主要还是来看看这里,听说这里别有一番新天地……”

之前他还没有多在意北域,那份号召书看了后也是一笑了之,但结果连公羊明都脱离了学宫,还有从各地传来的情况来看,此地或许真的有什么说法。

基于一些缘由,这位学宫的祭酒便亲自出山,来这片所谓的太平域看个究竟。

至于公羊明,对方是一个大儒,如果铁了心非要留在这边,他作为祭酒也真没法把人给强行带回去。

如今窥一斑,连程立这位稷下学宫的佼佼学子都跟变了个人似的。

老者觉得这片地方真是有些门道,或许在这背后还隐藏有什么,他可不相信仅是那个年轻人就做到这种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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