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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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成進到病房接時星予去治療室。
時星予低垂著視線,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發現葉成停下,恍然抬頭,眼底茫然了一瞬,才明白葉成是在等她,疾走了兩步到葉成的身側。
葉成問她:“緊張嗎?”
時星予蘊了個一字笑,搖了搖頭。
“等下會往你的腺體裡注射二型激素,可能會有比較強烈的針刺感,或許還會有點灼燒。這都是正常現象,需要您稍稍忍耐。”
葉成說著從白大褂中摸出幾顆水果糖,遞給她,“如果出現特別強烈的疼痛,請一定告知我。”
“那是過敏反應,必須停止注射。”
“好。”
她的脖子被固定著,視野僅是眼前小小的一片,“葉、醫生……”沙啞又艱難地開口。
“抱歉時小姐,我是個beta。”葉成說,“我聞不到任何資訊素,並且治療室裡又資訊素遮罩。”
時星予攥緊了床單,黑羽般的睫毛簌簌煽動,唇被她咬得泛出一圈白。
即便出口都是酸澀的嗚咽,也比現在強上太多。
葉成不忍,便同她說了另一種可能——腺體記憶。
但那個時候,她是自由的。
她可以在衣櫃裡肆無忌憚地哭,肆無忌憚地喊向晚沉的名字。
葉成下意識瞥了一眼門外,卻給了她否定的答案。
時星予安靜了下去。
本以為又會是一場徒勞,柔軟花香卻縹緲而來。
“向、向總有、有來嗎?”
很淡,很溫和,帶著一抹微涼,似一場纏綿的細雨,輕柔地落到她的腺體上。
她嗚嗚咽咽地發出難受的囈語,蜷縮著緊緊抱住自己。
她感覺自己掉入了泥沼,在被一點一點吞噬。
這讓她仿佛置身於一場難熬的發倩期。
葉成撩開她的長髮,將她的頸部固定住,引得她輕微地抖了一下。
草莓起泡酒的香氣外溢出來,橫衝直撞,要去尋找那一支本該屬於她的野薔薇。
也曾失去過意識,再醒來,甚至為自己還活著而苦笑。
於是一場磨人的發倩期後,她的後頸通常青紫一片,遍佈針眼,周身更是狼藉。廉價抑制劑給腺體帶去難以承受的折磨,她會吐,會眩暈到坐不住,會出現短暫的心悸。
針頭刺進腺體的那一瞬,時星予忍不住悶哼出來,眼底湧上水汽,濕漉漉的一片。
她不是因為疼,而是omega對於alpha無法壓制的依賴與貪戀,在作祟。
然而被陌生人反復觸碰腺體,讓時星予陷入極為強烈的不安之中。
葉成問她要不要終止注射,她反而不吭聲了。
“放鬆。”
時星予躲進衣櫃,鳥類築巢般用很多衣服將自己裹住。
“可是、可我……我聞到了她的資訊素。”
平息那兒的灼燒與疼痛。
一邊是徹骨的冷,冷到骨頭在痛,牙齒打架。一邊是來勢洶洶的高熱,足以將她融化,皮膚灼燒著,碰一下都猶如針刺。
她像是快要乾涸的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向晚沉的安撫信息素。
綿軟發抖的手握不住針劑,也紮不准位置。
時星予咬住了自己的手臂,來壓抑即將出口的□□。
然而她只有一盒廉價抑制劑,每過六個小時,她要會給自己注射一針。
時星予有一瞬的失神,她經常無法確定那一抹野薔薇,究竟是她恍然間的臆想,還是真實存在的。
渾渾噩噩的腦中只有向晚沉的名字,綿軟的四肢,發燙的軀體,鼻尖沁出汗,草莓起泡酒的香氣濃烈到生出苦味。
所以明知診療室裡只有自己與葉成,時星予還是費力地抬起眼去尋。
可被安撫下來的腺體不會作假。
時星予側躺到輸液床上,寬大的病號服讓她看上去十分瘦弱,小小一隻地蜷縮著,莫名生出一些破碎感來。
疼痛在腺體中蔓延,腺體周圍的皮膚在痙攣。
也膩得人心裡發慌。
後頸痛極了,也燙極了,過度充盈的腺體腫脹起來,下一刻似乎就會撐破皮膚。她的資訊素在沸騰,在渴求alpha的安撫。
她的失落具象成了周圍的一切。是沉悶壓抑的治療室,是過分寬大的病號服,是冷白刺目的燈光,是被攥得愈發褶皺的床單。
腺體中的不適,讓時星予急需alpha的安撫,強烈的需求誘發了腺體記憶,幻想出了她最熟悉的資訊素。
這是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時星予耐心地聽完,對他說了兩個字:“謝謝。”
葉成不明白時星予究竟在謝他什麼。
只有時星予自己知道,她在感謝葉成,沒有讓她太過難堪。
讓她方才那般可笑又拙劣的追根問底,有了所謂的解釋。
她不停責問自己究竟是想要證明什麼?證明向晚沉在乎她?放不下她?可不是她親手將向晚沉推遠的麼?
難受了,需要了,便想起向晚沉,想要向晚沉的安撫。
真卑劣啊,時星予。她閉上眼,在自己的手臂上咬下一個深深的牙印,來轉移自己心裡的苦楚。
注射持續了幾分鐘才結束,時星予還需留在治療室內觀察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