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155.围猎商议,春猎筹谋(1 / 1)
村落。
林大海家院子里的血腥味混着篝火余烬的焦糊味,在晨雾里沉沉浮浮。
李华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肩膀的伤口随着步伐一跳一跳地疼。
可想到家人熬的狼肉汤,舌尖不禁泛起油花的鲜香,脚步也跟着轻快起来。
路过林晓峰家篱笆墙时,竹枝上的冰棱突然“咔嚓”断裂,惊得他浑身一紧。
紧接着,柴火堆旁传来铁器碰撞的“哗啦”声,混着压低的交谈。
李华扒着木栅栏张望,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陶勇、陶刚兄弟正蹲在那儿擦拭猎枪,枪管在灯光下泛着冷幽幽的蓝。
“华子!来得正好!”
陶刚猛地抬头,一口白牙在暗处格外显眼。
他拍了拍身边结满树瘤的老桩,震落几片冻僵的枯叶,“我们正合计春猎的事儿,大海哥也在!”
话音未落,黑影里晃出个佝偻身形。
林大海叼着的烟卷明明灭灭,深蓝色棉袄沾着半片带血的鸡毛,随着动作“啪嗒”拍打大腿。
“这俩小子要啃东麓那块硬骨头。”
他把烟袋锅在树桩上磕得“当当”响,火星溅在结冰的水洼里,“说那儿麂子肥得走不动道。”
李华心里“咯噔”一下。
去年深冬,他曾在东麓的雪地里见过野鹿脚印,那梅花状的蹄印旁,还散落着油亮的皮毛。
要是能给女儿做件小袄……
可念头刚起,七年前鹰嘴崖的记忆就涌了上来——湿滑的青苔、断裂的藤蔓,还有摔落时猎枪撞在岩石上的脆响。
他下意识摸了摸腰间,那里还留着当年摔出的旧疤。
篱笆墙上褪色的“备战备荒为人民”标语在风中簌簌作响。
陶勇“哗啦”抖开泛黄的牛皮地图,上面密密麻麻画着红圈蓝线,边角还沾着疑似兽血的暗红斑点。
“看这儿。”
他用猎枪枪管戳着地图上三棵松的标记,“沼泽地得绕过去,再往前就是麂子的饮水点。”
林大海吐出的烟圈在灯光里扭曲成古怪的形状,“草甸子深过腰,毒蛇比公社干部的眼线还多。”
他伸手抓过地图,烟袋油蹭出个黑印,“得带硫磺粉,围着营地撒三圈。”
李华凑近时,煤油灯突然“噼啪”爆了个灯花。
他望着地图上那个熟悉的“X”标记,喉咙发紧——那正是他摔断腿的地方。
“从这儿有条猎人小道。”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出条蜿蜒细线,指甲缝里还嵌着昨晚杀狼时的血痂,“能少走两里地,就是坡度……”
话没说完,陶刚已经一把搂住他肩膀:
“华子可以啊!连这种路都藏着掖着!”
陶刚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个铁皮盒,盖子上印着褪色的“清凉油”字样。
“我娘捣的蛇药,”
他抠出颗黑乎乎的药丸,“含在嘴里,蚊虫见了都绕道走。”
林大海接过来放在鼻下猛嗅,五官瞬间皱成一团:
“好家伙!比我婆娘的止血丸还冲!”
说着从怀里掏出油纸包,干枯的艾草叶簌簌掉落。
“晚上点这个,蚊子见了直接躺平。”
木箱子开启的“吱呀”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陶勇捧出两支散弹步枪,红布条缠绕的枪托还带着体温。
“一人一支,四十发子弹。”
他的手指抚过枪管上的刻痕,说道:“省着用,子弹比供销社的红糖还金贵。”
李华接过枪时,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恍惚回到部队。
他熟练地拉动枪栓,“咔嗒”声里,前世的记忆与今生的柴火味搅在一起。
“华子,你这包缝得比大姑娘的嫁妆还严实!”
陶刚突然指着李华的背包大笑,补丁整齐的帆布上,针脚细密得像春蚕吐丝。
李华耳尖泛红,想起妻子昨晚在煤油灯下的模样。
她戴着老花镜,鼻尖几乎要贴上布料,嘴里还念叨着“多缝几针,装得稳当”。
“我媳妇说,”
他摩挲着包带,“出门在外,得把家当搂紧咯。”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四人已收拾妥当。
林大海腰间的宰牛刀与猎枪相撞,发出“叮铃”脆响。
陶勇背包上的兽夹,随着步伐“哗啦”摇晃。
李华最后检查了一遍水壶,刻着“为人民服务”的铝皮被磨得发亮。
临行前,陶勇塞来半块压缩饼干,硬得能当板砖:
“应急用,咽的时候配口水,不然能卡在嗓子眼儿。”
溪水边,林大海捧起刺骨的山泉泼在脸上,“哗啦”水声惊起一滩野鸭子。
他甩了甩头,水珠飞溅在结冰的草叶上:
“都给我把眼睛擦亮了,东麓的狼崽子可不认人。”
说着掏出几个铁蒺藜,铁锈蹭在李华掌心。
李华攥紧铁蒺藜,昨夜狼群的嘶吼仿佛还在耳边。
可想到女儿红扑扑的小脸,他又不自觉挺直了腰板。
晨雾渐渐散去,四道身影没入山林。
山风掠过树梢,卷起去年的枯叶,“簌簌”声中,布谷鸟的啼叫远远传来,惊起满山回响。
薄雾像没揉开的棉絮裹着供销社,红漆招牌上的“为人民服务”字样被露水浸得发暗。
林永强的解放鞋踩过青石板,“啪嗒啪嗒”的声响惊起墙根觅食的麻雀。
裤兜里的铁皮烟盒硌得大腿生疼。
那是他咬着牙攒了三个月工分换来的,边角被摩挲得泛着油光,此刻却比不上胸口揣着的全家福来得烫人。
老远就瞧见王建蹲在仓房门口,铜烟锅磕在青砖上“当当”作响,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乱窜。
“建哥!”林永强扯开嗓子喊,帆布工作服上的机油渍还沾着昨晚修车时的焦糊味。
抬手擦汗的功夫,煤灰蹭得满脸花,倒像是给颧骨添了两抹重彩。
王建起身时,中山装口袋露出半截卷边的工分本,边角被烟袋油浸得发亮。
“永强,你看看这工分本,”
他苦笑着翻开本子,“上个月全队忙活才挣这点,连买盐都得省着。”
腰间铜钥匙串“哗啦”撞在铁门环上,锈迹斑斑的锁头发出垂死般的呻吟。
霉味混着药材的苦香扑面而来。
林永强盯着樟木箱上三道生锈的铜锁,突然想起女儿扎着红头绳的模样——要是能换块的确良布料,做件花衬衫,小丫头该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