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156.修车运肉,物资筹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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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公社来检查,说熊胆能换十袋化肥。”

王建掀开蒙着红绸的木箱,玻璃罐里的熊胆泛着琥珀色的光,在晨光里晃得人睁不开眼。

林永强喉结上下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换化肥好啊,”他低声说,“地里的庄稼都快饿死了,再没肥,今年又得啃观音土。”

七年前在东沟被野猪追着满山跑的场景突然涌上来,但女儿眼巴巴望着供销社橱窗的样子更清晰。

晒谷场的黄土被车轮碾出蛛网般的辙印,墨绿色的东风牌卡车像头趴伏的巨兽。

车身布满去年拉石灰留下的白印,轮胎缝里嵌着的泥浆早结成硬块。

林永强把耳朵贴在引擎盖上,“突突”的轰鸣声震得耳膜发疼。

扳手拧动螺丝的“咔咔”声里。

他突然浑身绷紧——水箱管子渗出的水珠混着机油,在指甲缝里凝成黑泥。

“永强哥!主任说知青点等着肉下锅呢!”

学徒小张抱着工具箱跌跌撞撞跑来,解放帽歪得快遮住眼睛。

“急啥?车坏半道上,你们去扛肉回来?”

林永强没好气地说,抄起麻绳缠在渗水处,动作利落得像给女儿扎辫子。

“这车跟我一样,都是老骨头了,”他边忙活边嘟囔,“再这么修修补补,迟早散架。”

车头褪色的红绸花在风里飘了飘,那是去年通车时系上的,如今早褪成了淡粉色,倒像是被岁月咬了一口的棉花糖。

物资室的木板门“吱呀”推开,樟脑丸的气味呛得人直皱眉。

林永强掀开麻袋,三摞高粱馒头码得方方正正,白纱布上还留着妻子手指的温度。

“就这点吃的?”他忍不住抱怨,“去东沟来回得三天,这点馒头塞牙缝都不够。”

铝制军壶刻着“为人民服务”,壶嘴系着的红布条是妻子连夜缝的平安结,针脚细密得像春天的雨丝。

“得再添点止血粉。”

他嘟囔着,铁皮药箱里磺胺片的包装纸发出窸窣声响。

角落的五三式步骑枪泛着冷光,枪托上刻着前任主人的名字,被无数手掌磨得发亮。

压子弹时,金属碰撞的“咔嗒”声让他想起七年前那声惊心动魄的枪响。

野猪獠牙擦着头皮掠过的风声,此刻又在耳边呼啸。

“上次老张打猎,腿被狼咬了,就因为没药,生生烂掉半条腿。”

他对着空气说,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告诫别人。

“刚宰的腊肉,路上垫垫。”

王建匆匆赶来,油纸包还冒着热气。

他警惕地扫了眼四周,压低的声音混着腊肉的咸香。

“东沟野猪群闹得凶,小心着点。去年老李家的娃,就被野猪拱了,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林永强接过油纸包,油渍瞬间渗出来,在掌心晕开一片暖黄。

“再凶也得去,”他咬着牙说,“不然队里的人,这个月又得喝西北风。”

女儿啃着窝窝头的样子浮现在眼前,他狠狠咬了咬牙,把腊肉塞进背包最底层。

炊烟从村头的烟囱里慢悠悠升起时,卡车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排气管喷出的黑烟裹着煤灰,将路边“抓革命,促生产”的标语熏得面目全非。

林永强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王建挥手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化作山路上的一个黑点。

“这次要是空手回来,”他对着副驾驶座上的猎枪喃喃自语,“真没脸见人了。”

车斗里的物资随着颠簸叮当作响,副驾驶座上的猎枪红布条轻轻摇晃。

……

寒风卷着碎雪在生产队晒谷场打转,将褪色的“农业学大寨”标语牌刮得吱呀作响。

林大海裹紧补丁摞补丁的棉袄。

铜烟锅在解放鞋上敲出清脆的当当声,震落的烟灰尚未落地,便被风雪卷成细小漩涡。

他望着远处白皑皑的山峦,眉头拧成死结。

那些藏在老林子深处的猎夹,若被积雪彻底掩埋,全家老小这个月的口粮可就彻底没了着落。

“大海叔!”

林青山背着自制的弓箭小跑过来,帆布书包在屁股后晃出欢快的弧度,呼出的白气在睫毛上凝成细碎冰晶。

少年怀里紧抱着一双兽皮靴,牛皮面被岁月磨得发亮。

鞋帮处,几簇鸡毛随着跑动微微颤动。

“我把爹留下的靴子找出来了,听说踩雪不打滑!”

林大海粗糙的手掌抚过靴面,指腹摩挲着鞋底那道月牙形缺口——那是老伙计七年前追野猪时留下的印记。

他喉头滚动两下,声音沙哑:“你爹当年用三只野兔换来的……”

话未说完,便重重拍了拍少年肩膀,“走,趁日头还没偏西,去西坡看看。”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蜿蜒向前,咯吱咯吱的踩雪声惊起几只寒鸦。

远处山梁上褪色的标语与白茫茫的山林融为一体,恍若一幅被风雪揉皱的老照片。

进山三里地,风突然变得刁钻起来,专往衣领袖口里钻。

林大海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猛灌一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呛得他剧烈咳嗽,指节捏得酒葫芦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青山,记着,”

他抹了把嘴角酒渍,哈出的白气在空中凝成尖锐的冰碴。

“找猎夹得顺着风向,紫貂鼻子灵得很,血腥味一飘出去……”

话音未落,他突然蹲下身,枯枝在膝盖下发出脆响。

枯黄的草茎上挂着几根灰褐色的绒毛,在风中轻轻颤动,像极了少女鬓角的碎发。

“是紫貂!”

林青山压低声音,手指几乎要碰到绒毛,又猛地缩回来。

去年冬天隔壁村老猎户的教训还历历在目——那人就是因为太心急,惊跑了整群紫貂,结果半年都没见着皮子。

林大海掏出随身携带的兽骨哨,放在嘴边轻轻一吹。

呜呜的哨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一片雪雾,却惊不醒沉睡的山林。

“这是老辈传下来的法子,紫貂听见动静,会以为是同伴……”

话没说完,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音。

林青山感觉心跳快得要撞破胸腔。

他眼前浮现出母亲咳得通红的脸庞,要是能逮到一只紫貂,供销社新到的红糖,说不定就能买上半斤。

风裹着细雪打在脸上,像无数细小的针尖。

林大海腰间的宰牛刀与林青山背上的弓箭偶尔碰撞,发出轻微的金属声。

“有人!”

林大海突然拽着少年躲到树后,树皮上的冰棱刮得棉袄沙沙响。

透过枝叶缝隙,只见两个背着猎枪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其中一人脚上崭新的翻毛皮鞋在雪地上踏出整齐的脚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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