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157.雪地寻貂,外村纷争(1 / 1)
“是红星大队的人。”
林大海认出那人棉袄上的补丁样式,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上个月刚偷了我们队的野兔夹子,这回指不定又想干啥。”
他摸出怀里的油纸包,里面用猪油浸过的诱饵冻得梆硬,“走,绕到后面去,得赶在他们前头。”
林青山紧跟在后面,靴子踩在积雪覆盖的枯枝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他心里直打鼓,既怕惊动了紫貂,又担心被外村人抢了先。
去年秋天,他们家好不容易打到一只山鸡,半道上就被截了胡,娘捧着空荡荡的竹篮,眼泪吧嗒吧嗒掉在灶台上。
终于,在一片松树林边缘,林大海停住脚步。
他用刀鞘拨开厚厚的积雪,锈迹斑斑的铁夹露出狰狞的牙齿。
“还好,没被雪埋住。”
他呼出的白气在铁夹上凝成霜花,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放上诱饵。
铁夹的弹簧发出嘎吱的轻响,惊得林青山浑身一颤,仿佛那不是机关,而是野兽的獠牙。
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远处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不是打雷,而是山风在山谷间的呼啸。
林大海望着越来越暗的天色,想起供销社主任说的话:“紫貂皮能换半年的工分。”
可此刻,他只盼着能赶在暴风雪前找到夹子,不然全家又要在寒风中挨饿。
“大海叔,快看!”
林青山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一道灰褐色的影子在树梢一闪而过,蓬松的大尾巴像团柔软的毛球,扫落的雪粒在阳光下闪烁如星。
林大海慢慢摸出宰牛刀,刀刃在雪光下泛着冷芒。
林青山握紧弓箭,却发现手心里全是汗,在这零下二十度的天气里,汗珠竟瞬间结成了冰。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惊飞了整片松林的鸟儿。
紫貂的身影猛地窜进树洞,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青山看着空荡荡的树梢,满心的期待瞬间化作失望,眼眶不由得红了。
“别急,咱们明儿再来。”
林大海收起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袄传来,“这紫貂啊,就跟这日子似的,越是难抓,越得铆足了劲……”
话音未落,大片大片的雪花开始飘落,很快就模糊了两人来时的脚印。
风雪中,林青山望着大海叔被积雪压弯的脊背。
他突然觉得,这片老林子虽然藏着宝贝,可想要抓在手里,真比登天还难。
但只要还有希望,就总得试试,不是吗?
他握紧了腰间的兽皮靴,那上面父亲的体温,仿佛还未消散。
……
清晨,农场。
解放牌卡车的引擎在晒谷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车身剧烈震颤着,震得车斗里的猎枪、砍刀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林永强紧握着方向盘,掌心的汗把橡胶套都浸得发潮,后视镜里,陆续跳上车斗的汉子们个个神色凝重。
林福财扛着的五三式步枪,枪托上的红布条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是他去年打猎时绑上的平安符。
林海生腰间别着的两把开山刀,刀刃上还沾着去年砍树留下的褐色木屑。
最显眼的是林大海,他把宰牛刀磨得寒光凛凛。
刀鞘上的铜铃随着车身颠簸,发出细碎又锐利的声响,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都坐稳了!”
林永强扯着嗓子大喊,声音被引擎声撕得支离破碎。
他踩下油门,卡车碾过结满白霜的碎石路,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车斗里的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却没一个人喊疼。
林福财摸出个边角磨得发亮的铁皮烟盒,分给众人卷好的旱烟,烟丝还是去年自留地里种的,劲儿大得呛人。
“这野猪神在十里八乡祸祸了三年,”
他划火柴的手有些发抖,火苗照亮他眼角的皱纹,“啃了多少青苗,伤了多少乡亲……”
话没说完,卡车突然碾过一个大坑,众人猛地颠簸起来,林福财的声音也跟着颤了颤,“今天说啥也得把它拿下!”
远处山梁上“备战备荒为人民”的标语在风中摇晃,褪了色的红漆被岁月啃噬得斑驳陆离。
卡车扬起的尘土裹着众人的壮志,向着野猪神出没的老林深处疾驰。
风从车斗缝隙灌进来,带着山里特有的寒气,混着旱烟味、铁锈味和男人们身上的汗味,呛得人嗓子眼发疼。
车队在山脚下停下,松针铺成的地毯上还凝着未化的霜。
众人围坐在歪脖子老松树下,林大海掏出张泛黄的地图,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毛,那是他父亲当年留下的狩猎图。
他用树枝在地上划出标记,树皮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父亲打猎的光景。
“野猪神喜欢在这片竹林觅食,”
树枝重重戳在地图西北角,在腐叶上划出一道深痕。
“永强、福财带一组从西面包抄;海生、我从东面包抄;剩下的人守在南面出口。”
“这畜生精得很,”
林海生蹲下身,往刀刃上吐了口唾沫,用粗布反复擦拭,“去年老张他们追了三天三夜,结果……”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大家千万小心,它那獠牙,能把碗口粗的树撞得拦腰折断!”
众人沉默着检查武器,子弹上膛的“咔嗒”声,磨刀的“沙沙”声,混着松针燃烧的“噼啪”声,在林子里此起彼伏。
正说着,山道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林晓峰带着林青山气喘吁吁地跑来,少年的帆布书包还沾着露水,发梢结着细小的冰碴。
“听说围猎野猪神,算我们一个!”
林晓峰举起自制的火药枪,枪管缠着层层布条加固,布条上还留着母亲缝补的针脚。
“我知道有条猎人小道,能抄近路到野猪窝!”
林大海看着少年通红的眼睛,想起昨夜他爹被野猪拱得血肉模糊的惨状。
他心中一紧,重重拍了拍他肩膀,“好!你们俩跟我一组!”
山风掠过树梢,卷起枯叶打着旋儿。
众人分散开来,身影渐渐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踩断枯枝的“咔嚓”声。
林永强组贴着山壁前进,鞋底的防滑钉在岩石上擦出点点火星。
突然,一股刺鼻的酸臭味钻进鼻腔,像是腐肉混着烂泥的味道——正是野猪特有的腥臊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