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163.狗蛋求援,晓峰应诺(1 / 1)
“晓峰哥肯教我吗?”
少年的声音发颤,胸腔里翻涌的热浪却烧得眼眶发烫。
他想起林晓峰每次打猎归来,总会把多余兽肉分给缺粮人家,递肉时袖口那截红布条晃啊晃,像永不熄灭的火苗。
母亲从墙缝抠出个油纸包,半块硬邦邦的灶糖硌得狗蛋手心生疼。
“拿着,去跟人好好说。”
糖块的甜味还没散开,他的思绪已飘回去年。
林晓峰教他设套抓野兔时,也是塞来这样一块糖,笑着说:“打猎得有耐心,跟熬糖似的。”
不一会儿,狗蛋去林晓峰家。
村落,雪片子裹着冰碴子,打得狗蛋脸上生疼。
他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没膝的积雪,往林晓峰家狂奔。
棉袄后襟早已结满白花花的冰壳,每跑动一步,便发出“簌簌”的摩擦声。
远远望见土坯房烟囱飘出的青烟,在浓稠的雪幕里拧成弯弯曲曲的线。
他扯着嗓子大喊:“晓峰哥!晓峰哥在家不?”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推开。
蒸腾的热气先涌出门缝,混着玉米面馍馍的甜香、柴火香,还有煮野鸡蛋的醇厚气息。
林晓峰探出半截身子,棉袄袖口不经意间露出缠着红布条的火药枪枪管。
“狗蛋?快进屋!”
他眼疾手快地把人拉进门,屋内暖烘烘的热气裹着各种香味扑面而来。
灶台上,六个玉米面馍馍在竹蒸笼里冒着热气。
表面粗糙的纹路沾满细密水珠,被火光照得金黄发亮。
旁边的铝盆里,十个野鸡蛋在凉水中浸泡着。
蛋壳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是今早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的。
林晓峰娘正用粗布帕子擦着碗,见狗蛋进来,笑着招呼:
“快坐,吃个馍馍垫垫肚子。”
狗蛋跺着脚,用力甩掉鞋上的雪块,棉鞋里渗出的雪水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晓峰哥,这雪下得太邪乎了,东头村里的驴棚都被压塌了!”
他一边搓着冻得通红的手,一边盯着蒸笼里的馍馍咽了咽口水,又看向灶台上煨着的铜壶。
壶嘴冒出的白汽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打着旋儿:
“我寻思,咱能不能往山里送点物资?好多猎户的窝棚怕是撑不住了。”
林晓峰往火塘里添了根松枝,油脂燃烧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他望着墙上挂着的野兔干,又瞥了眼铝盆里的野鸡蛋,眉头紧锁。
三天前,在林子里设的套子怕是全被雪埋了。
可山下那些猎户的艰难处境,他再清楚不过——去年大雪封山,生产队家就饿死了两头羊。
“这提议好!”
他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力道之大,震得炕桌上的搪瓷缸“当啷”作响。
“把青山也带上,多个人手,路上也有个照应!”
说着,林晓峰伸手从蒸笼里取出个还烫手的玉米面馍馍,掰成两半。
一半递给狗蛋,一半塞进自己嘴里。
馍馍粗糙的口感混着麦香在口中散开,他含糊道:“吃饱了有力气。”
又从碗柜里摸出个油纸包,将剩下的两个烤苞谷饼包好,不由分说地硬塞进狗蛋兜里:
“揣着,路上吃。”
狗蛋打开一看,饼子还带着体温,一股暖流涌上心头。
他想起去年饿得发慌时,也是这带着焦香的饼子救了急。
寒风在屋外肆意呼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土坯房的窗纸被吹得“扑扑”作响。
屋内,两个少年一边啃着馍馍,一边商量着送物资的事。
简短的对话,却像一团跳动的火苗,在这冰天雪地中燃起了希望,驱散了些许严寒。
狗蛋踩着积雪往村里跑,裤脚结的冰碴子“咔咔”断裂。
远远望见林青山正蹲在老槐树下,用弹弓打树杈上的积雪玩。
“青山!你哥叫你!”
他大喊一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了村落的寂静。
林青山蹦跶着跑过来,棉袄后襟别着的小斧头随着步伐“哐当哐当”撞在腰间。
“找我啥事?是不是去打猎?”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呼出的白雾在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
狗蛋顾不上喘气,一把拽着他就走:
“送物资!晚了怕是要出人命!”
这边,林晓峰已经把火药枪擦了三遍。
枪管在煤油灯下泛着幽蓝的光,他全神贯注地仔细检查着火药引子,手指不自觉地轻轻拂过母亲缠的红布条。
那是用她陪嫁的红头巾裁的,边角还绣着半朵褪色的牡丹,每一针每一线都饱含着母亲的牵挂。
“多带件棉袄,雪粒子扎得慌。”
母亲掀开炕头的大木柜,一股霉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摸出件新絮了棉花的羊皮袄,针脚密密麻麻,又将铝盆里的野鸡蛋用布仔细包好塞进褡裢。
“这是用你上次打的野狐子皮换的布,可暖和了,鸡蛋留着路上吃。在外面别冻着。”
母亲的话语里,满是担忧与关切。
上午的雪粒子像掺了沙子的冰碴,打得人脖颈生疼。
狗蛋把棉袄领子竖到鼻尖,望着村口老槐树上垂落的冰棱,它们在北风里晃荡。
昨夜母亲塞进行囊的干菜饼子硌着后腰,混着林晓峰娘硬塞的煮野鸡蛋,沉甸甸的让他心里发暖。
林晓峰正帮弟弟林青山系紧绑腿,麻绳在少年冻红的手指间翻飞。
“把防滑草绳再缠两圈。”他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队长林德生裹着补丁摞补丁的军大衣,腰间别着的铁皮烟盒在雪光里泛着冷白。
“你们三个要进山?”
林德生的烟袋锅子敲在老槐树上,震落一团积雪。
他眯起眼睛打量三人:
狗蛋背着自制的兽皮箭囊,林青山肩头扛着崭新的钢叉。
而林晓峰腰间的火药枪红布条在风中猎猎作响。
狗蛋胸脯一挺,棉鞋踩得积雪“咔嚓”碎响:
“跟着晓峰哥,准能打到野物!去年他单枪匹马就猎回一头三百斤的野猪!”
想起晒谷场分肉时油汪汪的猪后腿,他喉结忍不住滚动。
林德生的烟袋杆子在空中顿了顿,想起去年那场大雪,也是林晓峰带着干粮摸黑进山,救下了被困的老猎户。
“可得当心。”
他伸手拍了拍林晓峰的肩膀,掌心的老茧擦过棉袄补丁。
“西坡的雪有两人多深,千万别往那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