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1 / 1)
那么就根本用不着自己去对付。
伊德猛地举起长剑。那柄早已被药液与触手侵蚀的武器,在这一刻竟出现了诡异的变化,剑身的金属表面蠕动鼓起,长出了一只血淋淋的眼睛与数张裂开的嘴巴。
下一瞬间,那些嘴巴同时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像是数百个婴儿哭嚎。
伴随着这刺骨的嚎叫,周围所有的怪物大军仿佛受到了不可抵挡的刺激,攻击欲望瞬间飙升。它们像潮水般咆哮着扑向尤娜与库鲁鲁。
面对复数的、全方位的进攻,伴随着杂乱的脚步与汹涌的咆哮,库鲁鲁不得不解除了“谛听”状态。那种能捕捉每个声音、分辨敌我位置的专注,此刻已无法在这嘈杂狂乱的战场维持。
她深吸一口气,拔出“云斩”手持双刀翻滚着钻入怪群。
战场顷刻化为修罗场。鲜血喷洒,内脏飞舞,残肢断臂如同被疾风卷起的落叶,在空中杂乱地翻飞。
库鲁鲁的刀光不断闪烁,每一次翻滚、每一次跃击,必然伴随着惨烈的断裂声与哀嚎。
而尤娜也清醒了一点,开始研究敌人的战斗方式。
伊德的脸上,密布的符文阵列逐渐浮现出光辉。那是风之魔法的法阵样式,却又被强行混杂了火焰的符号。
他可以在全身任何一寸皮肤上生成风魔法,以此作为推进力量,让自己的速度与机动性远超常理。若再辅以火焰的爆裂效应,他的动作几乎无法预测。
尤娜转动了一下左臂的青铜义肢,还好没有伤到重要关节,依然可以行动自如。
伊德的视线和尤娜重新对上,再次摆出想要前突的架势,右手高举长剑,左手扶住剑身,看来这一次想要用斩击。
但是无论什么攻击方式,都会在瞬间变招,他的机动性太逆天了。
既然如此。
“不要去迎合敌人的攻击,而是让敌人迎合你。”
这个是伊德对她的教诲。
这正是伊德曾经亲口教给她的话。讽刺的是,如今她必须用师傅的教诲来对付他本人。
尤娜深吸一口气,从手掌中弹出三枚手里剑。翠绿色的雷光瞬间缠绕在指尖与刃上。紧接着,她驱动义肢。青铜义肢猛然伸长,三段关节依次弹开,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弓臂,为手里剑的投掷增加了极大的加速度。
这副“新款”的青铜义肢经过技术改良,内部中轴有一条完整的龙筋。那是极为优秀的魔法传导材料,使得尤娜不仅能单纯依靠义肢施力,更能借助它释放魔力,将她的攻击力与操控性提升到一个全新的层次。
三枚手里剑被她用侧投的投法旋转射出,翠绿的雷电将三者彼此相连。
那闪光在战场上犹如撕裂黑暗的剑刃,电弧的锋锐足以轻易切开钢铁铠甲。
即便无法直接撕裂刑罚铠甲,强悍的电流也能顺着金属与触手传导进去,把被桎梏在其中的身体烤得外焦里嫩。
如果只是单纯的三枚手里剑,攻击的落点不过是三个孤立的点。可当它们由雷电相连时,就不再是单纯的三点攻击,而是一条横亘的封锁线。
而且在时间点上,也迫使伊德必须采取行动,从而能“预判”敌人的攻击。
伊德果然如尤娜所预测的一样,身体骤然一偏,选择了向右闪躲。他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关于这个顽固的老头,尤娜早已了如指掌。
他是绝不会像她那样四肢着地、以野兽般的姿态爬伏闪避的。即使被冤枉,即使被投入刑罚铠甲这种不该承受的囚笼,即使一生蒙受不公,他依然要挺直腰板,以人类的姿态去面对一切。那是他作为“伊德·伊拉”的最后骄傲。
她立刻将注意力集中到右手的鞭子上,电弧再度爬满鞭身,噼啪作响。
——如果反应力跟不上,那就依靠预判取胜。
她精准地计算时机,猛然挥鞭,鞭影如同雷蛇破空。王器的末端悬挂着一个精巧的青铜小雕像,既是配重,也是致命的打击点。
借助这一结构,尤娜施展出类似流星锤的技法——当鞭子被完全拉直的刹那,积蓄其中的雷电猛然爆发,扩散成一片宽广的杀伤领域,就像是摔毛巾一样。
只要伊德在她预判的路径上,必然无处可逃。
然而这一击,却打空了。
伊德的身影在雷光中一闪,直接绕过尤娜预料的轨迹。
他不仅没有选择从右侧袭来,反而硬是多走了一步,拖出更大的弧线,从尤娜的后方逼近,剑锋带着疾风般的压迫感,直指她的后心。
她猛地低下头,伊德的面前骤然出现三道凌厉的青光。原来,那三枚先前射出的手里剑,竟在这一刻调转方向,折返回来!
这并非什么魔法或是技巧,而是新款义肢的新功能。义肢内置的高韧度金属丝线,能够在投掷物上留下牵引,将它们变成可操控的“傀儡”。
无论是回收武器、布置陷阱,还是创造突发的攻击角度,都能发挥奇效。
而这倒是伊德没有预料的,他横剑格挡,动作娴熟精准。叮叮叮三声脆响,手里剑依次被嵌在剑身上。
雷电的力量顺势灌入剑身,这把生物体长剑,在高压下崩溃。电流撕裂金属,剑刃如同生物般扭曲,最终被化为碎屑。
伊德干脆利落,立刻抛弃了那柄长剑,避免自己与雷电一同葬送。
而尤娜的机会,也在这一瞬间出现。
她猛地收起青色雷鞭,握在一起当作环刃。极寒的气息在掌中凝聚,瞬息之间,赤色的冰洁覆盖了鞭子的周身,坚硬如钢,锋锐如铁。
他几乎本能地飞速后退,同时左手高高抬起,试图以铠甲的臂甲强行格挡这一击。
下一瞬——
赤冰斩下,火花飞溅。
钢铁被寒气渗入,脆化开裂,然后被轻松切开。
伴随着金铁碎裂的轰鸣,伊德的整只左手连同护臂一同被切断,断口冒着白烟,伤口被完全冰洁,没有一点血液渗出。
尤娜并没有急于追击,她深知伊德的经验与狠辣。贸然逼近,反倒可能掉入他的陷阱。
她只是低伏着身子,鞭子盘绕在脚下,电弧在地面蛇行游走,摆出随时准备发动第二波攻击的架势。
“不愧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孙女。”
说罢,伊德竟抬起右手,猛地敲击只剩残端的左臂,将冻结伤口的冰块一块块砸落,这种举动非常怪异,几乎是自杀。
那冰封正是帮他止血的屏障,一旦敲碎,血液必然喷涌而出,失血过多足以让任何战士战力骤减,可伊德偏偏要这么做。
“作为女孩子,我们并没有奢求你成为什么。你本可以顺理成章地成为影武者,默默地守护你的主人。最好的结局,或许就是在护卫有功后,成为哀歌女,与乌尔玛公主一起成为神皇的后宫。”
“但没想到,你竟然走得更远,竟然成为了乌尔玛公主本人。在主君死后,替代主君而活。这已经不是不忠不孝那么简单,而是背叛一切,背叛血脉,背叛传统!”
“她——我不叫乌尔玛!我叫尤娜·亚尔斯兰,亚尔斯兰之女!”
“不,你叫伊娜娜·伊拉,原本应是我们伊拉家族的荣耀,如今却成了最可耻的污点。”
“那算什么荣耀?父亲娶女儿为妻,少女被易容成替死鬼,去为权贵承受一切肮脏!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荣耀?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这是对的吗?”
“从古至今,便是如此。”伊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
“从古至今——就是对的吗?”尤娜反问,声音颤抖,却满是怒火。
“没错。”伊德的回答斩钉截铁。他已经将断臂上的冰块完全击碎,伤口顿时血如泉涌,喷洒在地面上,鲜红的颜色与冰霜的白光交织,刺目而狰狞。
更诡异的是,那些攀附在他身上的触手竟无意去封堵伤口,而是任由鲜血流淌,好似在助他完成某种可怖的蜕变。
“我像你一样大的时候,也妄想过改变世界,推翻神皇,改变阿尔凯亚。但随着岁月流逝,我才明白——神皇才是正确的!”
他的声音让正在和怪物堆厮杀的库鲁鲁那边仿佛被静音了一般,沉重而压抑。
“这是一个强敌环伺的世界。如果只执着于所谓的‘正确’,就根本无法生存。你看过多少国家,一次次毁灭在自己天真的道德之下?而唯有阿尔凯亚,在神皇的庇护下,才能永恒不灭。这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为了祂,为了家族,为了叛逃之前的公主殿下,为了我曾经可爱乖巧的孙女,为了整个国家,我愿意化身恶魔!”
话音落下,伊德伸出血肉模糊的断臂,触手猛然探出,卷住了一只正扑向库鲁鲁的手怪。只听“咔嚓”一声,那只怪物惨叫着,半边身躯被硬生生撕裂,巨大的利爪被他扯下,血肉模糊之中,直接接驳在了自己的断臂上。
眨眼间,一只狰狞的怪物巨爪,替代了他失去的左手。手背上赫然浮现出一张痛苦扭曲的人脸,那是怪物残留的意志,被强行压入伊德的肉体之中。
手怪等怪物都是两个以上的阿尔凯亚人强行炼制、拼合而成的畸形怪物。
而伊德在被囚禁之前,就是此道的宗师,暗杀与炼体皆是信手拈来。他只需要接触,就能用这些术式将敌人撕裂重塑,让他们死于不合理的身体构造,或是化为自己武器杀出重围。
过去,他用这种技巧让无数目标惨死;而今,他竟将之用于改造自身。
而且在刑徒铠甲的改造下,他不需要传统的持握“人之武器”,而是可以拼接在自己的身上,大大提升武器的操控性。
虽然改装手上的风魔法纹身消失了,也没有铠甲保护,但是看上去却获得了更强的力量和攻击性。或许并不比之前更好对付。
“来吧,尤娜·亚尔斯兰公主。”他的声音如同审判,“现在,我将亲手抹杀你那一切不合实际的幻梦。”
·
“发生了……什么?”
奥拓艰难地睁开双眼,视线依旧有些模糊,胸口却能感觉到沉甸甸的重量。他低下头,只见环印剑横在自己的胸膛上,被自己死死抱着,仿佛生怕有人来夺走。
剑身上依旧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像是回应着主人的苏醒。
此刻,他正被抬在一副简易的担架上,两名阿尔凯亚士兵正一前一后,稳稳地抬着。
战场的震动、远处传来的嘶吼与爆炸声,都显得遥远而空洞。
“哇——”
奥拓发出一声小声惊叹,从担架上坐起来,抬手一剑削掉了一个阿尔凯亚士兵的脑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
然后才发现这个士兵眼眶里冒着紫色火焰,是洛拉的控尸术操纵的傀儡。
因此这个无头尸体还在抬着奥拓往前跑。
在担架旁边跟随的洛拉眼睛中露出了一丝光亮,开心地跑去捡起了阿尔凯亚士兵的脑袋,戴回了他的脖颈上,用绿色地治愈之火一烧重新焊好。洛拉不会说话,也不能用语言传递任何意思,只能用夸张地动作,表达自己的心情。
“太好了,奥拓先生,我是你的铁杆粉丝。”
一名船员抱着一个水晶球,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并没有和大部队汇合,而是单独行动,而且距离大部队越远越好。
因为奥拓随时可能自爆,所以要远离大部队,只有符合治疗和评估的洛拉,以及一个负责传令和当洛拉嘴替的狂热粉船员跟随。
“奥拓先生,你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我很好,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奥拓从担架上翻下来,结果一个没站稳直接跪在了地上,然后感觉到天旋地覆,感觉只有重新躺下才能缓解。
“你的魔法回路已经过载了,不能再使用魔法了。”
船员重复他被吩咐要说的话,而洛拉也点头表示同意。
“抱歉让你们置于危险之中。”
“没关系,如果没有您,我们根本到不了这里。”
“所以在我昏迷之间,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