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好几日,甘奇终于回到了延州城,三万多人入城之后,全城戒严宵禁,各门紧闭不开,各种重物与守城之物,都开始往城头上搬运。
城内之人,便是立马就知道了前线战事不利,这都不用猜,大军退到延州准备守城了,党项人都打到延州了。
不过西北边境的军民,对这种事情倒还比较习惯,甚至帮着军汉搬运守城之物,许多人家中也藏有兵刃弓弩,皆取出来挂在身上。
这般景象,看得甘奇心中生出一些感动。西北人还真与大宋其他地方的人不同,种愕就是其中的代表,以后在他治下之地,连犯罪都可以通过射箭免除惩罚。
百姓犯了小罪,上校场射箭,能中靶心者,可免罪。这种奇葩事情,就是种愕干出来的。
甘奇也亲自上了城墙,督促守城的准备工作。
狄咏在旁问道:“大哥,威武军到了吗?”
甘奇点点头,只道:“史洪磊已不在延州城内。”
“那我就放心了。”狄咏说完此语,再也不多言。
此时陆诜从台阶上奔了上来,十几步的距离,踉跄了三次,口中大喊:“甘相公,甘相公……”
甘奇回头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甘相公,这当如何是好啊,下官听闻党项倾国而来,十万大军,十万大军啊……”陆诜的表情,已然就要哭爹喊娘了。
“嗯,对,十万。”甘奇似乎都没劲答他的话语。
“相公快快写信,用枢密院使的印鉴,调拨秦州,庆州,京兆府……所有地方,都来援,否则大难临头矣。”陆诜说话之间,手都在抖。
“陆知府不必着急,局势皆在掌控。”
“相公,此时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了,若是延州府有失,你我如何向朝廷交代啊,皆吃不了兜着走,相公,还是快快写信吧。只要援军皆到,党项人才会知难而退。”
甘奇撇了一眼陆诜,问道:“各处来援,需要多少时日啊?”
甘奇是没有权力撤一个知府的官职,若是有那个权力,甘奇现在就把陆诜这个知府当场撤了。
“近处几天,远处十来日即可,相公,事不宜迟啊。各处聚集,来个三四万人马,号称二十万,定能把党项人吓退。”
“是吗?各处军队离城而出,岂不是送上门来让党项骑兵打?”甘奇问了一句军事常识。
“相公,道理虽然是这个道理,但一定不可困守孤城,否则相公前程不保啊。”
“陆知府怕死吗?”甘奇问了一句其他话语。
“下官……下官不怕死,但此时也不是下官一人死了便可解决的事情了。”
“陆知府既然不怕死,那就回府衙去等着,城破不过一死而已,若是守住了,陆知府捡了一条命,岂不是大幸事?”甘奇懒得多言,想打发陆诜滚蛋。
陆诜却是一脸愤怒:“甘相公,岂能如此说话?城池岂能失?失了城池,如何向朝廷交代?”
甘奇不厌其烦,抬手一招:“种愕,来,把陆知府架下去,带回府衙,关着!莫要再让他到我面前喋喋不休。”
不远处的种愕飞奔上前,心中暗喜,口中却道:“陆知府,得罪了。”
说完,种愕抬手一提溜,拖着陆诜就走。
陆诜哪里受过这般待遇,开口大喊:“甘奇,甘道坚,你竟敢如此对我,你今日所作所为,我一定报到东京官家知晓,教你罢官,教你前程尽失……”
声音越来越远,甘奇耳边终于清静了,本来是给陆诜面子的,奈何喋喋不休,忍不下去了,甘奇一刀砍了他的心都有,奈何这大宋朝真是麻烦,文官还杀不得……
杀文官这种事情,不是一件小事,莫说哪个人罪过多大,都杀不得。杀文官,不仅是杀人的事情,而是会让整个文官集团都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若是文官能杀,所有的文官都会觉得自己不安全,动摇了整个士族集团的安全感。
这一点,就属大宋朝最奇葩,皇权与士族的交易最彻底。这么交易倒也有好处,那就是历朝历代,也只有宋的士族集团对皇家最是拥护,拥护到骨子灵魂里了。
换句话说,赵家的统治基础,是历朝历代最难动摇的,哪怕每年都发生揭竿而起或者军队哗变的反叛之事,赵家几百年统治,依旧稳如泰山。只有女真人与蒙古人这样的外族才能用屠刀打破赵家的统治基础。
城头上的甘奇,长长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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