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1 / 1)
压轴的大合唱《大海航行靠舵手》一结束,汽灯重新大亮。
胡大军红光满面地跳上台,对着话筒喊:“社员同志们!文工团的同志们辛苦啦!”
“咱乡下没啥好东西,一点心意,大家伙儿别嫌弃!”
这是老规矩了,慰问演出完,乡亲们得表示表示。
他们红旗屯的,虽说穷是穷了点,但该有的礼数是不能少的。
人群嗡地一声动了起来,热情得像开了锅。
大娘大婶们挎着篮子往前涌,篮子里是攒了不知道多久、还带着母鸡体温的红皮鸡蛋,一捧捧塞进文工团姑娘小伙儿手里。
大爷们递上自家炒得喷香的南瓜子、晒得硬实的红薯干。
还有半大小子,捧着几个水灵灵的大萝卜,不由分说就往人家怀里杵。
文工团的人推辞不过,脸上都笑开了花,一个劲儿地说“谢谢老乡”、“太感谢了”。
场面热乎又有点乱哄哄的。
就在这片喧腾的掩护下,王盈盈和赵山河从道具棚的阴影里溜了出来。
两人心跳得跟擂鼓似的,一溜烟的来到了后台。
文工团的后台现在没人,堆放着演出服和道具,都是吃饭的家伙什。
衣服虽然不值钱,但这些胭脂水粉还是很够看的。
王盈盈紧张的手心冒汗,看着那些发卡和胭脂水粉,眼珠子都跟着亮了。
趁着四下无人,她赶紧往自己怀里装。
上次黄云辉用那劳什子指纹来吓唬他们。
这次他们把手套都给准备好了!
看那孙子拿什么装蒜!
银制小号?拿了拿了。
胭脂水粉?自个儿还能用呢。
这些衣服?也都一股脑的装了!
王盈盈专挑那种值钱又显眼的东西。
到时候贵的就自己留着,反正全都一股脑栽赃到黄云辉的头上。
这小子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
此时。
人群热热闹闹地围着文工团,送东西的送东西,说感谢的说感谢,晒谷场上乱哄哄一片。
趁着这乱劲儿,王盈盈和赵山河像两只耗子,缩着脖子,贴着人堆儿的边儿,一溜烟儿地往拖拉机停的地方钻。
两人怀里都鼓鼓囊囊的,眼神贼兮兮地左右乱瞟,心都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了。
“快点!别磨蹭!”王盈盈压低声音催促,嗓子都发紧。
赵山河腿肚子直转筋,抱着怀里那包东西,感觉像抱着个烧红的炭火盆儿。
他下意识地往后瞅,生怕有人盯着。
“瞅啥瞅!赶紧的!”王盈盈狠劲儿掐了他胳膊一把。
两人终于蹭到了那台显眼的东方红拖拉机跟前。
车斗里空荡荡的,人都挤前面去了。
“塞底下!快!”
王盈盈急声命令,自己先趴下去,手忙脚乱地把怀里那包东西往车斗底下最里面、最黑的旮旯角里塞。
赵山河有样学样,也赶紧把自己那包塞进去,还使劲往里捅了捅。
“行了行了!赶紧走!”
王盈盈胡乱拍掉手上的灰,拉起赵山河,猫着腰。
两人又顺着原路,哧溜一下钻回了乱哄哄的人群里,眨眼就没了影儿。
他们刚溜走没一会儿,那边送东西的热乎劲儿也差不多散了。
黄云辉帮着林晚秋从小板凳上站起来。
“人都快走光了,咱也回吧?”林晚秋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嗯,走。”黄云辉应着,随手把俩人嗑剩下的瓜子皮、花生壳拢了拢,准备扔了。
他直起身,习惯性地朝自己拖拉机那边扫了一眼。
就这一眼,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刚才...好像有两个影子在车斗附近晃了一下?
动作鬼祟得很。
天擦黑,人又多又乱,他也没看清具体是谁。
但那个缩头缩脑、慌里慌张的劲儿...
咋那么像王盈盈和赵山河那俩货?
这俩瘪犊子,又憋啥坏水儿呢?
黄云辉心里嘀咕。
白天王盈盈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依她那尿性,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得留个心眼,不能着了那俩孙子的道。
“走,上车。”
黄云辉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这才招呼林晚秋和其他乡亲。
回去的路上,拖拉机突突突地响。
黄云辉开着车,心里那点疑虑没散。
他借着车灯的光,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瞄一眼车斗。
车斗里乡亲们挤在一起,说说笑笑,没啥异常。
车底下黑乎乎的,也看不出啥。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他琢磨着。
拖拉机稳稳当当开回红旗分场场院。
“到了到了!都慢点下!”胡大军扯着嗓子喊。
众人纷纷下车,意犹未尽地议论着今晚的演出,各自往家走。
黄云辉把拖拉机停好,熄了火。
“我送你回去。”他对旁边的林晚秋说。
“嗯。”林晚秋点点头。
两人并肩往知青点走。
夜风凉飕飕的,吹散了白天的燥热。谁也没说话,就听着脚步声。
到了知青点大院门口,林晚秋停下脚步:“我到了,你...你也早点休息。”
“行,进去吧。”黄云辉看着她进了院门,才转身往回走。
他刚走到自己那小土屋门口,掏出钥匙,还没来得及开门。
滋啦!
寂静的夜里,分场那根高音喇叭猛地炸响!
刺耳的电流声划破夜空,震得人头皮发麻!
紧接着,胡大军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一股子火烧屁股的急迫劲儿,轰隆隆地响彻了整个分场: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全体社员!全体知青!”
“立刻!马上!都给我滚到场院来!一个都不准少!”
那声音又急又厉,跟催命符似的!
黄云辉拿着钥匙的手顿在半空,心里咯噔一下。
出大事了?
啥大事能急成这样?
胡大军那嗓子,跟炮仗炸了似的,肯定不是小事!
他拔腿就往场院跑。
场院上,几盏大马灯挂得高高的,照得跟白天似的。
黑压压全是人,男女老少都惊动了,睡眼惺忪,交头接耳,嗡嗡声响成一片。
“咋回事啊?大半夜的?”
“不知道啊,胡队长那声儿都劈.叉了!”
“出啥事儿了?”
场院中央,胡大军旁边站着个穿四个兜干部服、板着脸的中年人。
黄云辉认得,是公社的主任,姓刘,叫刘长河。
刘主任平时话不多,但板起脸来,分场的娃儿都怕。
刘长河手里拿着个铁皮喇叭筒,等人都差不多聚齐了,他清了清嗓子,那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肃静!都别吵吵了!”
场院瞬间鸦雀无声,只有马灯灯罩里煤油燃烧的噼啪声。
刘长河扫视一圈,眼神像刀子。
“员同志们!知青同志们!今天这事儿,丢人!丢咱们红旗分场的人!丢咱们公社的人!”
“文工团的同志们,响应号召,不辞辛苦,大老远来给咱们贫下中农慰问演出!演得好不好?”
“好!”底下稀稀拉拉有人应和。
“可咱们呢?咱们是怎么对待人家文工团同志的信任的?”
刘长河猛地拔高声音,唾沫星子都喷出来了。
“演出一结束,后台就遭了贼!丢东西了!丢的还是演出用的道具!国家财产!”
人群安静了两秒,顿时炸开了锅!
“啥?丢了?”
“我的老天爷!谁干的?”
“这不是作孽吗?”
刘长河用力拍了几下喇叭筒,压下喧哗,声音更严厉了:“丢的可不是破烂!有镶金线的演出服!有亮闪闪的头饰!还有银光闪闪的小号!”
“都是国家的财产!公家的东西!价值上千块!”
“上千块?”人群里响起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年头,上千块?
够一家人活好几年了!
“这性质极其恶劣!极其严重!”刘长河脸沉得像锅底。
“这是给咱们前进公社抹黑!给咱们红旗分场丢人!愧对文工团同志对咱们的信任!”
“这事儿,就发生在咱们红旗分场!就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必须查清楚!必须揪出这个害群之马!”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谁干的?自己站出来!或者,谁知道线索,检举揭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要是等我们查出来,哼!等着蹲笆篱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