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九渊殿(1 / 1)
暮色像泼翻的墨汁,顺着山梁漫下来。
苏渊的指尖抵着腰间玄珠,能清晰摸到表面符文随着追踪者的方位变化而跳动——方才在星陨谷外察觉到的三道气机,此刻已蔓延成七道,像七根细针扎在后背。
“往西南绕。”柳如烟的剑穗扫过他手背,声音压得极轻。
她的靴底在腐叶上几乎没发出声响,却在经过一截断枝时突然顿住,反手拽着苏渊闪进灌木丛。
苏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看见三枚铜钱大小的铁蒺藜正从方才站立的位置滚过,表面还凝着暗褐色的黏液——是淬了毒的。
玄珠在掌心发烫,他能“看”到二十步外的树影里,有团隐晦的灵气在收缩,像蛇类蓄势待发的肌肉。
“他们布了哨。”柳如烟的拇指摩挲着剑柄,剑鞘上的青纹隐隐发亮。
她的发尾被山风掀起,露出耳后一道旧疤,那是方才在星陨谷破阵时被虚影擦过的痕迹,此刻正渗出极淡的血珠。
苏渊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玄珠的预警像潮水般涌来:
左侧五丈,右侧七丈,头顶树杈间——原本三道气机,不知何时已增至七道,其中两道正以扇形包抄过来。
他的喉咙发紧,想起矿场里被围猎的鹿群,猎人总爱先散网,等猎物跑累了再收绳。
“去驿站。”柳如烟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股狠劲。
她指向山坳里半隐半现的灰瓦顶。
“废弃的官驿,墙厚梁粗,总比在林子里当活靶强。”
苏渊没说话,只是加快脚步。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星陨诀》玉简在发烫,和玄珠的热度交缠成一片。
或许那些追踪者要的不只是他,还有星陨谷的秘密?
又或者...他摸了摸心口,那里还留着玉匣底部血字的灼痛——“星陨之秘,非人可控”。
官驿的木门在两人身后“吱呀”一声合上时,天已经全黑了。
柳如烟反手插上门闩,又搬来半块磨盘顶住,动作快得像阵风。
苏渊借着月光扫过四周:积灰的案几上落着半块霉饼,梁上的蜘蛛网结得有拳头大,墙角还堆着几截烧剩的木炭,倒比外头干爽些。
“你先歇。”柳如烟抽出剑,开始检查窗户。
“我守前院,你看那本...心经。”她刻意没提《星陨诀》,
但目光扫过苏渊怀中时,眉峰微挑——这女子看似冷硬,心思倒细。
苏渊在靠墙的草垫上坐下,从怀里摸出《玄曜心经》。
泛黄的纸页被他翻得簌簌响,直到找到那页关于“血契觉醒”的记载:
“初醒者若未渡第二劫,妖血每七日必暴,轻则灼筋蚀骨,重则失智成魔...”
他的指尖停在“失智成魔”四个字上,喉结动了动——今早他在星陨谷触发玄珠共鸣时,体内确实有股热流在乱窜,像要挣破血管。
“或许该试试...”他低声呢喃,刚要运起心法引导灵气,玄珠突然在掌心震动起来。
那震动起初像蜂鸣,很快变成滚雷,震得他指节发白。
一道暗金色的光从珠中涌出,在半空凝成道虚影——赤尾狼!
那是他在毒癔谷斩杀的三阶妖狼,此刻虚影虽淡,却能看清它额间的月牙斑,和临死前那道怨毒的目光。
“你体内的玄曜之力已动。”虚影的声音像石子滚过瓦罐。
“百族血脉即将回应...但他们来了。”
“他们?”苏渊猛地抬头,便听见窗外传来破空声。
那声音像无数细针擦过耳膜,是淬毒的飞镖!
柳如烟的剑几乎同时出鞘。
青色剑光亮起的瞬间,她旋身斩落三支飞镖,剑风带得窗纸哗哗作响:“苏兄弟!屋顶!”
苏渊滚向草垫另一侧,玄珠的预警在脑海里炸开——左上方三尺,有片瓦在动!
他反手摸出袖中短刃掷出,“叮”的一声钉入瓦缝。
那片瓦“咔”地裂开,露出半张青黑的脸,正是方才在林子里布哨的刺客!
“小心后面!”柳如烟的剑挑开两支飞镖,转身时剑穗扫过苏渊后腰。
他顺势前扑,一柄带倒刺的短刀擦着后颈划过,在墙上留下半寸深的划痕。
玄珠的热度突然窜到顶点。
苏渊感觉眼前的画面变慢了:刺客们的动作像被抽了丝的棉线,刀光的轨迹在他眼里清晰得可怕——这是“灵气反馈预警”!
他想起《玄曜心经》里的描述,立刻按照记忆中的轨迹侧步,避开左边刺客的锁喉手,同时屈指弹出三枚银针,分别刺向右侧两人的腕脉。
“好!”柳如烟趁机欺身上前,剑花在两名刺客颈间绽开。
鲜血溅在她的衣襟上,却被她的灵气震得弹开,只留下几点暗红的星子。
但敌人的数量比他们想象的更多。
苏渊刚放倒两个,又有三道黑影从破门处窜入,其中一人戴着青铜面具,手中短刃泛着幽蓝的光——正是方才在山风里瞥见的血纹!
“玄曜血脉!”面具刺客的声音像锈了的齿轮,“老祖要你的命!”
短刃带着腥风刺来。
苏渊想躲,却发现左腿被方才的倒刺划伤,灵力运转迟滞了半拍。
他的心脏几乎跳出喉咙,玄珠却在这时泛起暖金色的光——“珠影护体”!
那层淡金色的光膜在他胸口凝成,短刃刺上去的瞬间,火星四溅,刺客的手腕被震得发麻。
苏渊抓住机会,右手成爪直取对方咽喉。
他能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在翻涌,那是《玄曜心经》自动运转的结果,连带着五感都敏锐了数倍:
他听见刺客喉结滚动的声音,看见面具下渗出的冷汗,甚至闻到对方身上的腐草味——是长期潜伏在沼泽里的味道!
“噗!”他的指尖戳入刺客喉管的瞬间,对方突然暴喝:
“老祖不会放过你!”
话音未落,他的全身开始膨胀,皮肤下浮现出青紫色的纹路。
“自爆!”柳如烟的剑横在两人身前,青色灵气凝成盾。
苏渊被她拽着滚向墙角,耳中传来“轰”的巨响,木屑和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等烟尘散去,面具刺客已变成一团焦黑的残躯。
苏渊蹲下身,从对方怀里摸出半块青铜令牌,背面刻着只九头蛇——这是魔门“九渊殿”的标记!
他的手指骤然收紧,想起矿场里老匠头临死前的碎语:“九渊...他们找的是半妖...”
玄珠突然在掌心发烫。
这次的热流顺着经脉直入脑海,一段模糊的信息浮现在意识里:
“九幽...祭坛...觉醒之门。”他的太阳
穴突突直跳,隐约看见玄珠表面浮现出一幅地图,中心是片雾气缭绕的沼泽。
“苏兄弟。”柳如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的剑还在滴血,发簪散了,几缕青丝黏在汗湿的额角。
“这令牌…是九渊殿的。”她的语气罕见地凝重。
“他们找你,和玄珠有关?”
苏渊没说话,只是将令牌收进怀里。
他望向窗外,月光被乌云遮住了大半,远处的山林里传来夜枭的啼叫。
玄珠的热度虽退,却在他掌心留下个淡金色的印记,像朵未开的花。
“去沼泽。”他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玄珠...在指引方向。”
柳如烟的剑入鞘时发出清响。
她走到门边,推开条缝,山风卷着湿冷的雾气灌进来——那雾气里有股腐叶和淤泥的味道,像极了玄珠地图里的那片沼泽。
“天亮就走。”她转身时,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
“我倒要看看,这九渊殿的老祖,能翻出什么风浪。”
苏渊摸了摸心口的玄珠,又看了看怀里的《星陨诀》。
月光重新洒在他脸上,照出眼底翻涌的光——这一夜,他终于明白,所谓的“反噬”与“危险”,不过是这条路上的石子。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
而在更远的山林里,九渊殿的传讯鸽扑棱着翅膀,消失在阴云里。
鸽腿上的竹筒里,躺着半块带血的令牌,和一行潦草的字迹:
“玄曜血脉现世,坐标星陨谷东三十里。”
沼泽的雾气,已经漫到了官驿的墙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