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灵田苦役(1 / 1)
晨钟撞破晨雾时,苏渊正将最后一口冷粥扒进嘴里。
竹碗边缘还沾着昨夜的饭粒,他用指腹抹了抹,低头时瞥见胸口微微发烫——玄珠隔着粗布短衫,在他心口烙出个暗红的圆印。
“新来的都死了?”院外传来皮鞭抽地的脆响,王守仁的公鸭嗓像生锈的铁刀。
“灵田露水金贵,晚半柱香,今天的灵米就喂狗!”
苏渊把竹碗往灶台上一扣,起身时带得木凳吱呀作响。
他扫了眼同屋的杂役:七八个少年缩在墙角,有的揉着黑眼圈,有的攥着磨破的布巾——都是昨日刚从外门试炼场刷下来的。
其中一个瘦高个正盯着他腰间的令牌,那是叶轻尘昨夜塞给他的,刻着“灵田役”三字,此刻在晨光里泛着冷铁的光。
“走啊!”守在门口的杂役头踹了瘦高个屁股,众人跌跌撞撞往外涌。
苏渊落在最后,经过门槛时故意踉跄半步,让玄珠在掌心滚了滚——这是他昨夜想的法子:用体温温着珠子,等会儿翻土时,体力转化灵气的效率能高两成。
灵田在青云宗后山,青石板路被晨露浸得发亮。
苏渊数着步数,第三十七块石板下有块凸起——这是他今早出门时记的,等会儿回来可以当标记。
正想着,前方传来王守仁的冷笑:“苏渊是吧?”
他抬头,正撞进一双三角眼。
王守仁的脸像块风于的老腊肉,左眉角有道刀疤,从额角斜劈到下颌,此刻随着嘴角咧开,刀疤也跟着扭曲:
“听说你在试炼场把周猎户家的崽子打残了?”
周围杂役的脚步猛地顿住。
苏渊垂眸,看见王守仁的臭靴尖正碾着路边的野菊:
“小的只是按规矩...”
“规矩?”王守仁突然抽出腰间的皮鞭,鞭梢“啪”地抽在苏渊脚边,惊得他后退半步。
“老子就是规矩!”
他甩着鞭子绕到苏渊身后:
“赤壤田最东边那块,三亩地。
翻土、灌溉、除虫,三轮。
日头落前完不成——”
他用鞭柄戳了戳苏渊的后背。
“今晚的灵米……你就喝西北风吧。”
苏渊望着远处泛着红褐色的土地,喉结动了动。
赤壤田他听说过,灵脉枯竭近十年,土硬得能硌断犁头。
但他注意到,王守仁说话时,指尖总不自觉地摩挲腰间的玉牌——那是周府的纹章。
叶轻尘说的“周家人寻仇”,原来在这儿等着。
“是。”他弯下腰,从杂役堆里捡起锈迹斑斑的铁犁,掌心刚触到犁柄,玄珠突然一热。
他能清晰感知到,星髓空间里有细流般的灵气正顺着经脉游走——这是玄珠在自动转化他昨夜翻土时消耗的体力。
日头爬到头顶时,苏渊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铁犁翻起的土块泛着暗红,他却在每一锄下去时,刻意让犁尖斜着插入土中。
玄珠在胸口发烫,他能“看”到土壤里残存的灵气流向:
像蛛网般细弱的金线,正顺着他犁出的沟垄汇聚。
“小子,歇会儿?”
老周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渊直起腰,见老人蹲在田埂上,正用枯枝拨弄他刚翻的土。
老人的背佝偻得像张弓,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泥灰,却有双清亮的眼睛:“你这犁法,倒像我老家种灵谷的把式。”
苏渊抹了把汗:“以前在矿场,凿石头也得讲究力道。”
老周头笑了,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矿场?难怪手稳。”
他指了指苏渊的虎口,那里有层薄茧。
“不过灵田和矿脉不一样。”他突然压低声音,“土底下藏的不是石头,是活物。”
苏渊心头一跳,玄珠在体内微微震颤。
他装作擦汗,指尖飞快划过胸口:
“老丈是说......”
“没什么。”老周头突然站起身,把枯枝往田埂上一扔。
“该歇响了。”他转身要走,又回头瞥了眼苏渊刚翻的土垄。
“晚上戌时,药庐后竹丛。”
暮色漫上灵田时,苏渊蹲在井边洗泥手。
玄珠在他掌心发烫,星髓空间里,老周头白天说的“土底下藏的是活物”正被解析成一行行金纹:《辨草诀·初篇》。
他记得老人说话时,枯瘦的手指总无意识地捻动,那是长期采药人才有的习惯——原来老周头不是普通杂役。
“苏渊!”
王守仁的声音像根冰锥扎进暮色。
苏渊抬头,见他站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个空饭桶:
“今日灵水用超了半桶。”
他晃了晃饭桶。
“扣你三日口粮。”
“小的按规矩......”
“规矩?”王守仁又笑了,刀疤在暮色里泛着青。
“明儿去清废田。西头那片,毒虫瘴气多。”
他凑近苏渊耳边,压低声音:
“周公子的腿,断得可利索?”
苏渊望着他腰间的周府玉牌,突然想起叶轻尘的话:“真正的敌人,从不会在明处。”
他垂眸应了,指尖却悄悄掐住掌心——玄珠在发烫,他能感觉到,星髓空间里正浮现出废弃灵田的地形图,毒蚁的巢穴、瘴气的流动轨迹,像被墨线勾了出来。
第二日卯时,苏渊背着竹篓站在废田边。
腐叶的腥气混着毒草的苦香扑面而来,他摸了摸腰间的陶瓶——里面是昨夜用玄珠解析出的驱毒散。
刚踏进废田,脚边突然窜过一道黑影,他低头,见是只红背毒蚁,正举着钳子冲他示威。
“来得好。”苏渊扯下腰间的粗布,蒙住口鼻,抄起铁铲往土里一插。
玄珠在胸口灼得发烫,他能“看”到蚁群的动向:像黑色的河流,正从东南方的土丘涌来。
他握紧铁铲,突然朝土丘最顶端的蚁穴砸去——那里,有只比普通毒蚁大两倍的蚁后,正用触须指挥着蚁群。
“嗤——”
铁铲尖刺穿蚁后的瞬间,所有毒蚁突然停滞。
苏渊反手甩出驱毒散,陶瓶碎裂的声响惊起一片虫鸣。
他蹲下身,在蚁穴深处翻找,终于在腐叶下摸到株半尺高的紫焰花——花瓣呈半透明的紫红,花芯里凝着颗露珠般的灵液。
“好小子!”
清亮的女声惊得苏渊抬头。
丹房执事林清歌正站在废田外,月白裙角沾着晨露,腰间的玉牌映着晨光,“这紫焰花十年难遇,你竟能在毒蚁窝里找到。”
王守仁的脸瞬间煞白。
他本想等苏渊被毒蚁啃成白骨,再把花据为己有,此刻却只能干笑着搓手:“林执事您见笑了,这小子就是运气……”
“运气?”林清歌扫了眼满地的毒蚁尸体,又看了看苏渊腰间的驱毒陶瓶。
“能提前准备驱毒散,又精准找到蚁后,是个有心人。”
她从袖中取出个青瓷瓶。
“清火丸,淬体用的。”
苏渊接过瓷瓶时,感觉到王守仁的目光像根刺扎在后颈。
他垂眸行礼:“谢执事。”
夜漏至三更时,苏渊盘坐在星髓空间里。
玄珠悬浮在他头顶,星芒流转间,他能清晰感知到体内的变化:筋骨正被灵气一遍遍淬炼,像铁匠捶打烧红的铁,每一下都带着锐痛,却又让他更接近坚韧如钢。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苏渊睁开眼,看见窗外的月光正爬上竹窗。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瓷瓶,突然听见门外有细碎的脚步声——是王守仁的皂靴,还是…
他没有动,只是望着星髓空间里新浮现的药材生长模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该来的,总要来。但这一次,他不再是任人拿捏的矿奴。
而此刻,丹鼎峰的阁楼里,林清歌正翻看着今日的杂役名录。
她指尖停在“苏渊”二字上,对身旁的小药童道:
“明日药材预处理,让这小子来。”
月光漫过窗棂,将“苏渊”二字镀上一层银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