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一丹惊人(1 / 1)
丹房的青石板被晨露浸得发潮,苏渊蹲在丹炉前,竹筐里的阴灵草叶片上还凝着水珠,每一滴都映着他眼底的亮。
玄珠贴着他腰间的皮肤,像块温热的活物,他能清晰感觉到星髓空间里流转的信息——那套“灵气反馈分析”的使用方法,此刻正顺着经脉往识海钻,连丹炉砖缝里渗出的灵气波动都变得清晰可辨。
“怎么,还没被废丹吓够?”
带着嘲讽的男声从身后飘来。
苏渊抬头,赵元清正斜倚在廊柱上,腰间的玉牌随着动作叮当作响。
这位丹房首席弟子穿着月白锦袍,袖口用金线绣着丹鼎纹,连指尖都染着淡淡丹香,哪像他们这些杂役,袖口总沾着洗不净的药渍。
“赵师兄。”苏渊站起身,竹筐在臂弯里稳得像块石头,“林药师说今日考较炼丹,我想试试。”
“试试?”赵元清嗤笑一声,玉牌在掌心抛得噼啪响,“丹房的炉火是给练气圆满的弟子用的,你才练气七层,连控火都不稳,也配碰?”
他话音未落,廊下传来木屐踏地的轻响——林药师捧着雕花木盒走过来了。
这位丹房副执事年近五旬,眼角爬着细纹,却总带着笑。
他打开木盒时,几株泛着幽光的灵草便露了出来:
有叶片如冰棱的“寒髓草”,有茎秆渗着金液的“赤阳藤”,最中央那株开着紫花的,苏渊认得,是百年才长一株的“九叶续断”。
“今日比试,不限丹方。”林药师的目光扫过丹房里二十几个杂役和外门弟子。
“谁能炼出最合心意的丹,便跟我去药园。”
丹房里霎时静了。
药园是丹房的命脉,里面种着各种灵草,能跟着林药师学伺弄灵植,等同于拿到了丹道的入门券。
赵元清的指尖在锦袍上轻轻一叩,率先上前,指尖掠过“寒髓草”时带起一阵风:
“弟子愿试《龙虎固元丹》。”
周围响起抽气声。
《龙虎固元丹》是中阶丹方,需调和龙虎二气,连外门正式弟子都未必敢碰。
赵元清却像没看见那些目光,取了寒髓草、赤阳藤和半块血玉髓,动作快得像流水——抓药、净手、开炉,丹火腾起时,他手腕轻抖,三枚灵草便精准落进丹炉,连半片叶子都没飘偏。
“赵师兄这手法,怕是比内门弟子都强!”
“那是,人家可是丹房首席。”
议论声里,苏渊也走到了药材架前。
他的指尖在普通药材里扫过:阴灵草、赤阳藤,还有一小把青芝。
旁人看了直摇头——这都是炼养气丸的材料,最基础的入门丹。
赵元清瞥了眼他的竹筐,嘴角挑得更高:“连药材都挑最次的,我看你今日得炸三个丹炉。”
苏渊没接话。
他蹲在丹炉前,指尖轻轻碰了碰炉壁。
玄珠突然发烫,识海里顿时浮起一片光雾——那是炉内灵气的轨迹!
阴灵草的寒气像细蛇,赤阳藤的热气像火舌,正顺着炉壁盘旋上升。
他想起玄珠里补全的丹方,心跳突然快了半拍:原本打算炼养气丸,但此刻,或许能试试那套“三转回春丹”?
丹火“轰”地窜起。
苏渊深吸一口气,将阴灵草和赤阳藤依次投入炉中。
火苗舔过药材的瞬间,他的指尖死死抵着炉壁——玄珠的光雾里,寒气与热气正纠缠成一团乱麻,眼看要撞在炉壁上爆散。
他手腕微颤,丹火陡然弱了三分。
那团乱麻突然静了,寒气裹着热气,像两尾鱼似的游向丹炉中心。
“咕嘟——”
丹炉里传来气泡破裂的轻响。
丹房里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赵元清正拨弄着丹火的手顿住了,他转头看向苏渊的丹炉,瞳孔微微收缩——那炉里飘出的药香,竟比他的《龙虎固元丹》还清冽三分?
“这杂役......”赵元清咬了咬牙,袖中突然滑出一枚暗红石子。
血炎石,能引动丹火暴烈之气的邪物。
他装作路过苏渊丹炉的样子,手腕一翻,石子便落进了苏渊的药材筐。
反正血炎石不算禁药,就算被发现,也能推说是不小心。
苏渊正盯着识海里的灵气轨迹,突然闻到一缕腥甜。
他低头,看见药材堆里多了枚暗红石子。
血炎石!
他心跳骤紧——这东西若炼化不当,丹炉非炸不可。
但玄珠的光雾里,那抹红光正与阴灵草的寒气形成微妙平衡。
他念头急转:或许能反用这血炎石?丹火再次升腾。
苏渊的指尖在炉壁上敲出轻响,随着玄珠反馈的轨迹调整火候。
血炎石的热气被阴灵草的寒气裹住,像颗被糖衣包裹的药丸,慢慢融进丹液里。
原本纠缠的灵气突然变得温顺,阴寒与炽热交织成一张网,将所有药气都拢在丹炉中心。
赵元清的丹炉先出丹了。
他掀开炉盖时,九枚金灿灿的丹药“叮”地蹦出来,每枚都泛着油光,丹纹清晰如刻。
周围弟子立刻哄然叫好:“赵师兄这丹,至少是上品!”
林药师却没笑。
他捏起一枚丹药,指尖掠过丹面时皱了皱眉:
“火候过重。”他将丹药递给旁边的弟子,“你试试。”
那弟子运功吸收丹气,突然脸色一白,捂住胸口:“灼得慌!”
丹房里霎时安静。
赵元清的脸涨得通红:“这不可能,我...”
“苏渊,你的丹呢?”林药师转头看向角落。
苏渊掀开炉盖的瞬间,丹香像活了似的窜出来,直往人鼻子里钻。
九枚灰扑扑的丹药躺在炉底,表面连丹纹都不明显。
赵元清立刻冷笑:“就这?”
林药师却伸出了手。
他捏起一枚丹药,灵气刚探进去,瞳孔便猛地放大。
“这是......”他指尖发颤,“三转回春丹?”
“失传的疗伤圣药?”
议论声炸成一片。
林药师却顾不上,他又捏起一枚丹药,灵气在丹中游走半刻,突然抬头看向苏渊:
“这丹能修复轻微内伤,灵气平和得像春泉。
你...你是怎么炼出来的?”
苏渊低头盯着丹炉,玄珠在腰间微微发烫。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竹筐里那张泛黄的纸页——上面的丹方,已经补全了最后一笔。
赵元清的锦袍被攥得皱成一团。
他死死盯着苏渊手中的丹药,喉结动了动。
直到林药师说“你跟我来”时,他才反应过来,苏渊正跟着林药师往内堂走,背影挺得笔直,像根扎进石缝里的竹。
“杂役…”赵元清对着空了的丹炉轻声呢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突然想起今早苏渊看丹炉的眼神,那根本不是杂役该有的目光——那是猎人看猎物的眼神,是要吃人的。
丹房外的风掀起竹帘,漏进一缕晨光。
苏渊跟着林药师走进内堂时,没注意到赵元清正站在廊下,望着他的背影,眼底翻涌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惧意。
丹房内堂的檀香混着残余的丹香,在青砖地上拉出细长的影子。
林药师反手关上雕花木门,转身时袍角带起一阵风,将案头的《百草经》掀得哗啦作响。
“坐。”他指了指竹编的蒲团,自己却没坐,背着手在青石板上踱了两步,忽然停住:
“三转回春丹的丹方,你从哪儿得的?”
苏渊坐在蒲团上,腰杆绷得笔直。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三天前在杂役房梁上翻出的那张泛黄纸页,此刻正压在腰间玄珠下,隔着粗布短打贴着皮肤。
那纸页边缘焦黑,前半段的丹方缺了七处,是玄珠用三夜时间,将他挑水劈柴的体力转化成灵气,才补全了最后几笔。
“回林师叔,是...在杂役房旧书堆里捡的。”
他垂着眼,盯着自己磨破的鞋尖,“当时只当是废纸,后来试着补了补。”
林药师的手指叩在案几上,一下,两下。
苏渊能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要冲出来,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直到檀香烧到第二柱,老药师突然蹲下来,与他平视:“小渊,我收你当亲传弟子如何?”
苏渊的呼吸顿住。
他不是没想过拜师。
在矿场时,他见过太多修士踩着矿奴的血往上爬,知道有个靠山意味着什么。
可玄珠的秘密...他摸了摸腰间发烫的珠子,那是他在赤铜矿脉里用断了三根镐头才抠出来的。
若拜了师,每日要向长老汇报行踪,丹房的每味药材都要登记在册,玄珠的异常根本藏不住。
“师叔大恩,弟子心领。”他咬了咬后槽牙,“只是弟子资质愚钝,连练气六重都没到,若现在拜师,反倒是拖累您。”
林药师的眼睛亮了亮。
他伸手拍了拍苏渊的肩,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渗进来:“好,有这份心性,比急着攀高枝强。”
他转身从药柜里摸出个青瓷瓶。
“这是养气丹,每日一粒,三个月后我再考你丹道。”
苏渊接过瓷瓶时,指尖触到瓶身的冰纹——林师叔的亲传弟子都未必有这待遇。
他低头行礼,余光瞥见窗外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赵元清的影子正从廊下闪过,锦袍上的金丝绣纹刺得人眼睛疼。
“赵师兄。”
丹房后巷的青石板上落满药渣,赵元清捏着帕子掩鼻,看着蹲在墙角的灰衣少年。
那是丹房长老周松的外室子,名叫阿九,专门替人干些见不得光的活。
“苏渊那杂役太扎眼了。”赵元清的指甲掐进掌心,“林师叔连亲传都要收,再不管他,丹房首席的位置迟早是他的。”
阿九用枯枝拨了拨脚边的药渣,抬头时眼里闪着算计:
“周长老上个月还说,林老头占着丹房执事的位置不肯退。
要整苏渊,得让他沾上洗不清的麻烦。“
“比如…”赵元清的声音突然低了,“魔修的东西?”
阿九笑了,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
“巧了,我刚从黑市弄来一批幽冥草。
这草炼进丹里,丹会泛黑,正好坐实他勾结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