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血影浮出(1 / 1)
静室的烛芯“噼啪”爆响,火星溅在苏渊手背,他却浑然未觉。
指腹摩挲着玄珠上蔓延的裂痕,触感像爬满蛛丝的冰棱,冷得刺骨。
“老匠头说这是妖界的钥匙……”
他低喃着,将玄珠放在案上。
银光如活物般从裂痕中涌出,在檀木桌面凝成漩涡状的星门,细碎星光落进他瞳孔里,映出眼底翻涌的暗潮。
心神沉入星髓空间的刹那,熟悉的星辉裹住他。
但这次不同——那幅残缺的古老地图不再模糊,北境荒漠的沙海轮廓清晰得能数清每道风痕,某处凸起的山脉像根狰狞的兽骨,与“妖骨圣殿”四字的刻痕重叠。
“古籍说这里藏着重塑血脉的秘法……”苏渊指尖虚点在地图上,玄珠突然震动,震得他识海发疼。
记忆里李长风的话如尖刺扎来:“半妖血脉需要血祭激活,所以送你去矿场。”
原来从七岁被卖进矿场那刻起,他们就在用矿洞的血煞之气温养他的血脉,而玄珠……
星髓空间突然泛起涟漪,一幅画面强行灌入他识海:血色祭坛上,幼年的自己浑身是血,玄珠悬浮在头顶,将矿奴们的哀嚎、监工的皮鞭声都转化为银色光流,注入他心口。
“原来我吸收的灵气……”
苏渊倒抽冷气,后背抵上星髓空间的光壁。
那些被他视作金手指的转化能力,竟从一开始就在为激活半妖血脉铺路!
玄珠的震动愈发剧烈,裂痕里渗出更多银光,在他面前凝成一行古字:“血脉将醒,圣殿将启。”
“咚——”
晨钟撞碎星髓空间的涟漪。
苏渊猛然睁眼,额角已渗出冷汗。
玄珠静静躺在掌心,裂痕比昨夜更深,像要裂开一道门。
他将玄珠收进怀中,抓起案头的账册副本。
门轴转动声轻得像叹息,他抬眼便见叶轻尘负手立在廊下,晨雾漫过他青衫下摆,活像尊浸在水里的古玉。
“苏执事起得早。”叶轻尘的声音像浸了茶的丝帛,“可是急着送东西?”
苏渊脚步一顿,随即露出惯常的清和笑意:“叶导师来得更早。”
他将账册和匿名信递过去,目光落在叶轻尘拇指内侧的英上——那是常年握剑才会有的痕迹,与他平日抚须的姿态截然不同。
叶轻尘翻开账册的动作很慢,每一页翻过都像在称量什么。
当北戎妖修的契约书摊开时,他眼尾的细纹突然收紧,指节在纸页上压出白印:“你从哪得的消息?”
“李长风的书房暗格里。”苏渊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顺手翻了本书,“他藏得不够深。”
叶轻尘突然抬眼,目光如淬过寒潭的剑:“你可知玄真太上长老闭关百年,为何突然插手灵脉?”
不等回答,他指尖敲了敲匿名信。
“你已踏入真正的棋局……但棋盘比你以为的更大。”
晨雾被山风吹散,露出叶轻尘眼底的暗涌。
苏渊心口一沉——他早猜到李长风背后有人,但“更大”二字,让他想起矿场老匠头咽气前的血手:
“珠子……是钥匙……”
“东岭三号灵脉近日有异动。”
叶轻尘将账册推回。
“你以巡查之名去看看,李长风若狗急跳墙,定会有所动作。”
苏渊接过账册时,两人指尖相触,叶轻尘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那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巡查的山路被露水打湿,苏渊踩着青苔慢行,玄珠在怀中微微发烫。
转过山坳时,一抹月白身影从桃林里闪出来,发间银铃碎响:
“苏师兄!”
慕容婉儿的耳尖泛着红,显然是跑过来的。
她攥着袖角的手在抖,丹房特有的药香裹着紧张的气息:“丹房这月收了十二批赤炎草。”
“赤炎草?”苏渊脚步一顿。
那是炼制血魂丹的主药,而血魂丹……他想起矿场里那座吞了三十条人命的血灵阵。
“你们丹房什么时候开始接这种邪修才用的单子?”
“问题就在这里!”
慕容婉儿从怀中掏出一卷账册,封皮还沾着药渍。
“这些订单都没走公账,签收人写的‘黑袍修士’,连个具体法号都没有。”她翻开账册,最后一页的去向栏上。
“西废弃演武场”六个字像团血,“我今早去库房盘货,发现最后一批赤炎草昨晚刚被提走。”
山风卷着桃瓣掠过两人肩头。
苏渊望着慕容婉儿发颤的睫毛,突然想起她第一次在丹房被掌事骂哭时,也是这样攥着药杵不说话——那时他替她解了围,现在她替他撕开了另一层面纱。
“去库房。”苏渊将账册塞进怀里,“我倒要看看,这黑袍修士到底是谁的人。”
药材库的锁是新换的,铜锈都没长全。
苏渊屈指一弹,锁芯“咔嗒”落地。
慕容婉儿举着火折子,火光映得她眼尾发红:
“上个月还能用的旧锁,前天突然换了。”
库房最里层的木架上,几袋用黑布裹着的药材堆成小山。
苏渊扯下黑布,暗红色的草叶上凝着冰晶——正是赤炎草。
他翻到最下面一袋,袋口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凑到鼻端一闻,血腥味混着腐肉气直钻天灵盖。
“血灵阵需要活物献祭,血魂丹是为了稳定阵眼。”
他声音发沉。
“有人要在宗门里重建血灵阵。”
慕容婉儿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火星溅在草叶上,转瞬熄灭。
她抓住苏渊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那、那这些药材运去演武场……”
“去看看。”苏渊将她的手从自己袖上掰开,动作轻得像哄受惊的小鹿,“你回丹房,就说我借了你账册,别牵连到你。”
慕容婉儿张了张嘴,最终只是用力点头,转身时带落一片桃瓣,飘在赤炎草上,红得刺眼。
月上中天时,苏渊站在废弃演武场的断墙后。
这里十年前因一场兽潮废了,断柱上还留着妖兽抓痕。
他踩过满地碎石,靴底碾到片锈迹斑斑的甲片——是北戎的锁子甲。
“果然。”
他低笑一声,玄珠在怀中发烫,裂痕处渗出的银光在地面投下阴影,正好覆盖住一块松动的青石板。
他蹲下身,指尖扣住石板缝隙,肌肉微微降起。
石板被掀开的刹那,腐臭的血气扑面而来。
下面是条向下的石阶,石壁上刻满扭曲的符文,与矿场血灵阵的纹路如出一辙。
玄珠突然剧烈震动,震得他胸口发疼。
裂痕里传出细不可闻的低语,像是很多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呜咽:“它……回来了!”
祭坛在地下三十丈。
八根血石柱围成圆形,柱身上的符文还未激活,但空气里漂浮着细小的血珠,沾在苏渊脸上,凉得刺骨。
祭坛中央嵌着块黑色玉牌,上面刻着个“玄”字——与玄真太上长老的道号同音。
“原来如此。”苏渊摸向怀中的玄珠,珠子的震动与祭坛符文产生共鸣,裂痕又裂开寸许。
“他们要用我的半妖血脉,激活妖骨圣殿的传承,而血灵阵……是引子。”
夜风从地道口灌进来,吹得血石柱上的符文泛起红光。
苏渊望着那抹红,突然想起矿场里老匠头的血手,想起李长风说“半妖血脉需要血祭”时的冷笑,想起叶轻尘掌心不正常的温度。
“这局棋,从娘抱着我跪在山门前那天,就开始下了。”
他喃喃着,指尖划过祭坛上的符文,“但他们算错了一步——玄珠从来都不是钥匙,而是棋手。”
玄珠在他掌心裂开一道细缝,银光如剑刺破黑暗。
苏渊望着祭坛中央的玄字玉牌,眼底泛起冷光。
他知道,明天他会对外宣称要私下查证“血灵阵”的下落,会故意在李长风的眼线面前露出破绽……
但此刻,他只是站在黑暗里,听着玄珠内部传来更清晰的碎裂声。
那声音像某种沉睡的巨兽,终于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