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声音一开。
似是再也刹不住车，道：“这一日仇家上门，将醉酒的二人打成重伤，姑娘却选择了照顾他们，日久生情，姑娘留了下来，嫁给一人。”
宝儿道：“黄金鸿。”
老者一顿，道：“你听过这故事？”
宝儿道：“未曾。”
老者继续道：“黄金毛伤好后，将所有金银珠宝送给他们做贺礼，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时候，悄然离开了黄金城，也离开了黄金湖。”
船女喊‘一两九’的时候。
老者趁机吃了一颗花生，似是被故事牵动，眼色一片黯然。
暗然道：“为逼黄金鸿改掉恶习，姑娘将所有宝物统统抛入湖中，并逼他上岛潜心修炼，五年后湖心一阵炸响，一团金光直冲云霄，鸿，道业大成。”
宝儿怔怔的看着湖心。
暗忖，湖心浓雾不散，原来湖底有片祥鳞。
他这才懂得‘祥麟一片天落，砸得满地金黄’是和尚有感而发，并非指得天地湖。
而‘蟾蟒交相升天，等闲参破真禅’则是老头对鸿毛能者的尊崇。
老者像是醉了。
喃喃道：“但他拒绝飞升，选择与夫人在人间终老，换做常人，谁又能抵住诱惑，顾情于前，弃道于后。”
宝儿道：“之后，便有了向湖中抛珠宝的习俗？”
他敬佩那位夫人的远见。
也敬佩鸿对道的执着，对情的专注。
天地之大。
奇人无数。
又有多少人为情之一字坚守？
他不知道情是什么。
爱是如何。
他与昨夜那个姑娘，不曾有情，为何忽然粘在了他的心头。
他越告诉自己不去想，越是一遍一遍的去回忆。
他知道。
这绝不是爱，也不是情。
它像一缕轻风，像路上的迷题，只能靠时间慢慢过滤答案。
老者道：“他们抛的哪是珠宝，抛的是罪孽，留的是道业，告诫世人潜心修行‘道业必成’。”
船女终于不再那么活泼了。
叹道：“我赚的钱都抛下去了，也没换来想要的爱情。”
宝儿知道船女有意岔开话题，注目向湖底望去，翡翠，水晶，珍珠，玛瑙……几十上百种宝物，他几乎未曾见过，可他明白，谁若拥有这座湖便富可敌国。
这一老一少，想着法子坑钱，就是为了扔下去，填这个大坑？
真是。
教人一百个想不通。
他好奇道：“就没人偷着捞点？”
船女道：“来此湖的人，求的是道业，求的是爱情，谁的手要是敢欠，我们就剁了谁的手。”
宝儿不用转头，便知船女的眼睛盯在自己身上。
“你看我干嘛？”
他眼睛注视水中，注视水底千奇百怪的宝物，又道：“你就没想捞点？”
船女一时语塞。
但马上意识到被宝儿带偏了，狡猾道：“你还想听什么，我让爷爷给你讲。”
“还是别讲了。”
“有些不要钱的。”
“比如呢？”
“比如今晚是月圆之夜，群妖共聚一堂。”
“赏月？”
“当然不是，我让爷爷给你讲，你想听吗？”
宝儿忽然哑口，他知道再多说一句，又要开始算钱了。
月圆之夜他不止一次听到过，不管是青淮，还是和尚，又譬如此刻的少女，都在说着同样的话。
今夜到底会发生什么？
他只晓得月与湖有关，可口袋里没钱。
没钱。
就能难倒英雄汉。
他抬眼看看日头，太阳走的实在是太慢了，什么月不月的，他只想在它圆的时候逃出去。
白天。
他不敢上岸，和尚也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