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左家庄事件(1 / 1)
楚留香点点头,语气温和却肯定:“左二爷,我刚从施家庄回来,目前看来,明珠姑娘的体内,确为‘施茵姑娘’。”
左轻侯身形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被管家连忙扶住。
左轻侯老泪纵横,抓住楚留香的衣袖,声音哽咽:“香帅……这、这让我如何能信?明珠她明明……”
风雪如刀,切割着西院中的灯火。
“施茵……施茵……”左轻侯喃喃着,眼中尽是茫然与痛苦,“可我明珠的身子还是温的……她还会呼吸……”
楚留香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却如最锋利的匕首,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脸。“正因为身子还是温的,呼吸还未断,这‘借尸还魂’之说,才更值得推敲。”
陈然负手而立,狐裘领口簇拥着他略显苍白却依旧从容的脸。
他并未看向悲痛欲绝的左轻侯,反而凝视着楚留香,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些。“香帅的意思是,活人亦可‘还魂’?”
“魂能否借尸还魂,楚某不知,”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但人却一定可以‘装神弄鬼’。”
就在这时,西院那紧闭的房门内,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啜泣声,幽怨凄婉,仿佛真是另一个灵魂在无助地哭泣。
左轻侯猛地抬头,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明珠!是我的明珠在哭!”
楚留香却身形微动,不经意般拦在了他的去路,温声道:“左二爷,此刻靠近,只怕会惊扰了‘她’。”他的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瞟向院落一角的一株覆雪老梅。
陈然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梅枝轻颤,积雪簌簌落下,除此之外,并无异状。但他却笑了,低声对身旁的怜星道:“好高明的轻功,几乎踏雪无痕。”
怜星眼神微凝,内力聚于双耳,缓缓点头:“呼吸很轻,算得上是个高手吧。”
玩家们远远躲在廊柱和假山后,兴奋地交换着眼神。【孤刃】在队伍频道里飞快地打字:“大伙儿都收到任务了吧?”
“收到了,收到了,‘协助调查左家庄诡异事件’,任务奖励还挺丰厚的!”
“还有楚留香和左轻侯的好感度!这任务不亏!”
“跟着锦衣卫走,一天吃九顿!”
玩家们激动不已,一个个屏息凝神,恨不得立刻冲进那间传出啜泣声的屋子看个究竟,但又碍于陈然之前的警告和院内明显紧张起来的气氛,只能按捺住性子,竖起耳朵捕捉每一丝动静。
楚留香拦住了悲痛欲绝的左轻侯,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左二爷,此刻心乱,于事无补。若信得过楚某与陈大人,不妨稍安勿躁,让我等先行探查一番?”
左轻侯看着楚留香,又看看神色平静、气场强大的陈然,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颤声道:“一切……一切就拜托香帅和陈大人了!只求……只求能还我明珠一个明白!”
楚留香也不推辞,微微一笑,就和陈然往那西院而去。
身后跟着左轻侯、怜星、玩家,还有沈炼他们一众锦衣卫。
楚留香伸手,轻轻推开房门。
入门的还有陈然一行,但玩家们全都被阻扰在外,陈然也只让和他好感度最高的【周呼呼】、【王家二少】、【浪里小白条】入内。
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幽香扑面而来。屋内烛火昏暗,陈设精致却透着一股死气。床榻帷幔低垂,隐约可见一个纤弱的身影蜷缩其中,细微的啜泣声正是从那里传出。
“明珠……不,施茵姑娘?”楚留香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在下楚留香,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同知陈然陈大人。左二爷忧心你的状况,特请我等前来探望。”
帷幔后的啜泣声戛然而止。
片刻的死寂后,一个带着浓重鼻音、怯生生又有些飘忽的女声响起:“你们……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什么左二爷……我是施茵……我娘是金弓夫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好怕……”
左轻侯在门外听到这完全陌生的声音和话语,又是一阵踉跄,几乎晕厥,被管家死死扶住。
陈然目光扫过室内。妆台、绣架、琴案……大家闺秀的闺房布置,并无太多异常。只是那药味似乎过于浓烈了些,试图掩盖着什么。他的视线最终落在那厚重的帷幔上。
陈然看了一眼,心中有数,果然和原故事不无二致,但是陈然并不想就此揭开答案。
两家江湖上有恩怨的世家,然后两家子女互相喜欢,结果想出了这么一出“借尸还魂”的戏码。
陈然并不想掺和,来此也只为结识这个世界里的楚留香。至于那悄悄来此的,大概就是那薛斌,对此陈然更不行管了。
楚留香这时开口道:“施茵姑娘可知,施家庄三日前已为你发丧?灵堂尚在,棺椁犹存。”
帷幔猛地抖动了一下,里面的身影似乎受惊般缩紧。“我……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这个身子不是我的……我不是左明珠!”
经过一番对话,陈然身后跟来的一众人都惊疑不定。
本来听左轻侯和楚留香之前的对话,众人还心中不屑,可现在结合种种看来,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难道这世上还真有借尸还魂一说?
众人出了闺房,陈然就看着门外的左轻侯苦笑道:“目前看来,似乎令嫒的身体里的灵魂真是那施家女儿。”
左轻侯闻言,面色惨白如雪,身形摇摇欲坠,若非管家搀扶,只怕早已瘫软在地。他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中尽是绝望与茫然。
楚留香轻叹一声,伸手拍了拍左轻侯的肩膀,温声道:“左二爷,此事尚有蹊跷,未必如表面所见。陈大人,您说是不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含笑望向陈然。
陈然迎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自然知道楚留香早已看破其中关窍,此刻不过是借自己的口,来安抚左轻侯,并将这“官方认定”的皮球轻轻踢了过来。
陈然心念电转,此事他本不欲深究,但楚留香既已将话递到嘴边,他顺水推舟也无妨。
“香帅所言极是,”陈然语气平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权威,“鬼神之说,虚无缥缈,我北镇抚司办案,向来只信人为。左姑娘此事,确有诸多不合常理之处,还需细查。”他话未说满,既未肯定“借尸还魂”,也未完全否定,却巧妙地将重点引向了“调查”。
此言一出,左轻侯灰败的眼中顿时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紧紧抓住陈然的衣袖:“大人!求大人为小女做主!查明真相!”
“好说。”陈然负手便对玩家们吩咐道:“尔等定要协助楚香帅查明真相,都听明白了吗?”
“是!”
玩家们早已按捺不住,就等陈然这话了。
之后陈然便带着人往偏厅方向走去,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那位管家,是为了给他们安排厢房。
走在廊间,怜星眼睛内闪着星星,陈然不对此事好奇,可其他人好奇啊。
怜星问:“难道这世上真的有借尸还魂?”
陈然笑道:“你信?”
怜星被他这一问,倒真怔了怔。她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奇事不少,可“借尸还魂”这般玄乎的事,却也是头一遭亲耳听闻、亲眼所见。她蹙眉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若在平日,我自是不信的。”她声音压低,几乎融进廊下的风里,“可方才那姑娘的声音、语气、反应,分明与左明珠往日性情天差地别,倒真像是换了一个人。还有那药味……浓得反常,像是极力要掩盖什么。”
陈然闻言,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又深了些。他侧过头,看着身旁女子微蹙的眉心和难得流露出的几分困惑,觉得比平日里那清冷自持的模样生动不少。
“掩盖什么?”他慢悠悠地重复了一句,像是自问,又像是问她,“或许是掩盖……活人的气息?”
怜星眼眸倏地一凝,瞬间领会了他的暗示:“你的意思是……那屋里,不止‘左明珠’一人?”
她立刻回想起楚留香看似无意拦阻左轻侯、以及目光瞥向院角覆雪老梅的细节,还有陈然低声评价的那句“好高明的轻功”。
“香帅想必也看出了端倪。”陈然语气笃定,仿佛只是在评论今日的雪景,“他拦下左二爷,不是怕惊扰了‘魂’,而是怕惊扰了‘人’。”
“那我们还……”怜星下意识看向西院方向,玩家们兴奋的低语和杂乱的脚步声正从那方向隐隐传来。有楚留香坐镇,有那些精力过剩、嗅觉灵敏的“异人”掺和,这出戏想必会唱得格外热闹。
“我们?”陈然轻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我们自然是去休息。风雪夜,热茶暖榻才是正理。剩下的戏,自然有该看的人去看。”
他语气里的闲适和笃定感染了怜星。她微微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是啊,有他在,似乎再诡谲的迷雾,也能被轻轻拨开。她看着他被狐裘簇拥的侧脸,在廊下灯笼的光晕里,显得有些模糊,却格外令人心安。
“也是,”怜星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有香帅和那些异人在,想必明日一早,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陈然略带调侃地补充道:“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借尸还魂’佳话?”
说罢,陈然哈哈一笑。他自然知道,那帷幔之后,不过是两个为情所困、铤而走险的年轻人,演的一出蹩脚却又精心策划的戏码。
所谓的“借尸还魂”,不过是“李代桃僵”,目的是化解两家世仇,成全一段姻缘。
楚留香定然早已看破,只是需要个合适的时机和方式,来戳破这层窗户纸,既成全有情人,又保全左轻侯的颜面和父女之情。而自己,顺势将这“调查”之责,丢给那些摩拳擦掌的玩家和乐于成人之美的香帅,是最省心省力不过的选择。
江湖儿女的恩怨情仇,有时需要快意恩仇,有时也需要一点“难得糊涂”。
陈然扭头看了一眼身后同样很想去“凑热闹”的风吹雪,还有沈炼他们。
“你们想去就去吧,不用跟着我,不过前提还是那一点,凑热闹就行,千万别掺和进去,让异人他们去帮忙足够了。”
沈炼、殷澄、裴纶等人脸上立刻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但依旧保持着纪律,齐声抱拳道:“是,大人!”
风吹雪张了张嘴,可是她看见陈然身旁的怜星后,就不说话了。
怜星武功高强,有她守着,自己师父肯定不会出事。更别说还有对所有事情都不怎关心的狄云在。
风吹雪很想去看,但还在犹豫。
陈然对她鼓励道:“多去走走看看,总是好的。”
风吹雪闻言,这才放松下来,“是,师父。”
接着她就跟着沈炼他们一起去看这场热闹去了。
风雪渐大,丝毫没有变小的意思。
走在前面的管家带着陈然和怜星,以及默不作声的狄云,穿过几道回廊,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院落虽不大,但收拾得十分干净,几间厢房灯火通明,显然早已准备妥当。
“大人,这几间厢房最为暖和安静,一应用品都已备齐,若有任何需要,随时吩咐老奴即可。”管家躬身说道,神态比之前镇定了不少,但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惊惶。
陈然颔首:“有劳了。”
管家又行了一礼,这才躬身退下,脚步匆匆,似乎仍心系西院那边的动静。
陈然推开正中厢房的门,一股暖意夹杂着淡淡的檀香迎面扑来。屋内炭火烧得正旺,软榻茶几一应俱全,布置得雅致而舒适。
怜星跟着走进来,反手关上房门,将呼啸的风雪隔绝在外。她走到炭盆边,伸出手烤了烤火,指尖微微发红。
狄云则抱着剑,一言不发地靠坐在门边的椅子上,闭目眼神,仿佛已然入睡。但只要稍有异动,他必然第一时间暴起。
陈然解下狐裘大氅,挂在衣架上,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寒风立刻裹着雪沫钻进来,远处西院的方向隐约传来一些喧哗,但很快又被风雪声淹没。
“看来那边很热闹。”陈然笑了笑,关上窗户,阻断了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