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法菲乌斯（1 / 1）
当科林醒来的时候，已经天亮了。
她躺在一张床上，周围站着侍女和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抱着一个孩子，她激动极了，
“陛下......”
她顿了顿，将手中的一个用干净的浴巾包裹着的婴儿，小心翼翼的交给了科林，
“......这是您的子......”
“您在梦中、顺利的诞下了您的子......”
“这是不可思议的奇迹。”
科林一愣，听到这话之后，科林才注意到，自己的小腹已然凹陷了下去，而她也换了一身干净的、宽松的衣服。
她接过浴巾中包裹着的婴孩，她微微的愣住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
好小。
太小了。
那婴孩甚至没有两个巴掌大，科林的手本就不大，然而却能够轻易的将婴儿捧在手心，就好像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奶猫......
小东西在察觉到了动静之后，似乎被惊醒了，他开始哭，肆无忌惮的大哭，手脚开始挣扎、踢踏。
他哭着，科林也随着小东西的哭声，美眸中流出了晶莹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泣，那是一种身为生物的本能，一种伟大的本能，一股莫名的情绪弥漫上自己的心头，她哭着问老妇人，声音颤抖，
“这是.....我的子？”
老妇人再三确认，
“是的.....陛下。”
科林泪流满面，她又问道，
“他怎么这么小？”
老妇人回答，
“这无法避免的......我的陛下......”
“他比预想的，提早了两个月降临人间......”
“不过......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
科林低下头，仔细的打量着蜷缩在母亲怀里的小家伙，他在挣扎之后似乎是感应到了，这是母亲的怀抱，于是又陷入了沉沉睡眠之中，他的眉宇之间有着几分他父亲的影子，而他的鼻子，则更像他的母亲......
科林紧紧地将小家伙抱在了怀里，就像小时候，紧紧抱住小羊羔一样，她的喜悦涌起，她甜甜的笑着，而她脸上的泪痕尚未干涸，科林坚定的说着，
“他是我的儿子......”
“我将给予他我能够给予的一切......”
“只因他是我的儿子......”
她笑着，她成了母亲。
浑然忘却了。
她是一位王。
......
“陛下。”
“昨晚斯特吉亚退军了......”
“我们成功了......”
“乌瑟莱姆城守住了......”
一些领军的酋长，在听说了科林苏醒之后，急忙来报。
科林点了点头，她抱着孩子，走下了床，下床的时候，侍女都惊吓得急忙搀扶，但是科林却并未像那些产妇一样，在产后陷入到虚弱的境地......
而恰恰相反的是，科林的身子很好、很健康，甚至于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好......人们都困惑与她的精神从何而来，他们思考不出结论，只能将其归结于奇迹......
科林迈着步子，走出了领主卧室，靠着栏杆，站在阳台之上，徐徐冷风拂面，吹拂过长发，她看向远处。
远处本该沿着山丘密密麻麻建设的营地，在一夜之间被拆除了，
北境的蛮子被他们赶了出去。
这场战争，科林上任以来的，第一场战争......
最终以胜利告终。
虽然其中无数的艰难困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承受的压力也只有她自身清楚，而赢得也有些玄乎......
不过历经这一战之后，科林正式得到了所有的巴旦尼亚酋长真正的承认，她靠着这场战争立下了自己的威信。
就像十年前，她的父亲靠着潘德拉克战役，立下的自己的威信一样。
乌瑟莱姆之战，使得所有的质疑之声，全部消失了。
“回马鲁纳斯，论功行赏。”
“还有，告诉拉文尼亚之子这个消息......”
科林眺望着远处，金色的阳光暖暖的洒在了她的脸颊、以及她怀中的婴孩的脸上，小家伙咯咯地笑着。
侍从问道，
“是告诉拉文尼亚之子，关于乌瑟莱姆城的消息......还是子嗣的消息......”
巴旦尼亚最顶层的贵族酋长，以及科林亲近的侍从，都知道这个秘闻，科林陛下曾与拉文尼亚之子有过来往......
她怀中的子嗣，也是拉文尼亚之子的子嗣。
不过，在经历了拉文尼亚之子的别离之后，科林总是很忌讳提起这件事情......
科林顿了顿，低下了头，她咬着嘴唇，轻声说道，
“所有......”
......
思念如风，暮秋的马鲁纳斯落叶纷飞，错落的街道上落叶堆积，人们艰难的迈步在落叶之中，那落叶甚至能够淹没脚踝，踩在脚下咯吱作响。
巴旦尼亚的军团回调，随着各部落的酋长，回归了各自的领地。
大约两千多士卒，追随着科林，回到了他们的故乡，也是巴旦尼亚的首都-马鲁纳斯......
军营放了假，近期有一场秋节，
这是古老的巴旦尼亚先民为了庆贺秋日的收获而创办的节日，在节日当天，巴旦尼亚人便会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上一顿大餐......
在并不紧急的情况下，军队也会给战士们放假，回去和亲人好好聚聚......
给女儿买新的衣服、或者是给儿子作一把长弓......
在卡拉多格还在的时候，无论他有多忙，他都会在节日当天准时回家，坐在篝火旁，和女儿聊着家常，并将明显是临时匆忙准备的礼物，交给科林......
那些礼物......科林没有一个是喜欢的，不过她不会说出来.......她会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并将那些礼物留着......虽然那些保存的礼物，很多她都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科林看着手中的王冠，窗外黄昏夕阳，落叶纷飞。
“陛下......明天就是秋节了......”
侍女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宫殿之中。
科林被侍女的声音唤醒，她回过神来，看了看侍女，她回道，
“我知道......”
“小法菲乌斯怎么样了？”
侍女回答道，
“王子殿下在喝完奶之后，便安静的睡着了。”
科林想象着他睡着的可爱模样，嘴角露出一丝甜甜的微笑，科林说道，
“小法菲乌斯一定睡得很香......”
侍女提醒道，
“陛下......待会主持秋节祭祀的长老们，便会到来。”
“您还需要接待他们呢......”
在听到侍女的提醒之后，科林很快的又戴上了冠冕，整理好了衣物，漏出了一副威严、正色的表情，准备去迎接即将上门的客人......
在夕阳随落叶飘落之际，那传令官终于跑了进来，他以巴旦尼亚的礼仪，跪倒在宫殿的门口，请示道，
“尊敬的至高王陛下，祭祀长老们，已经在殿外等候了......请您下达指令。”
“让他们进来。”
“遵命。”
很快，一个个身披毛皮斗篷，挂着兽骨、头骨配饰的老头，在侍卫的搀扶之下，走了进来，走路的时候身上的配饰叮叮当当。
他们见到了高座王位之上的身影，便纷纷挣脱侍从的搀扶，迈着年老的躯体行笨拙而又僵硬的礼节，
“陛下......”
“许久未见了......”
科林微微点头，保持着身为至高王的尊严，她抬手示意老头们起来，老头们都很听话，起身、低头颔首站在殿外，等待着至高王的发话。
“上一次见到诸位祭祀，还是在半年多前......”
“彼时，我父初逝，而我初登王位......”
“圣湖之上的牧曲吟诵，我至今难忘。”
老祭祀们点头，他们高兴的说道，
“很荣幸能够被陛下惦记......”
“在明日的秋节，我们也将遵守传统与礼节，为马鲁纳斯的人民、为巴旦尼亚的先祖，献上一场伟大的庆典......”
“当然，更重要的是......为您之子，我们的王子-法菲乌斯殿下，献上来自先民的祝福......”
“而且，依照您的指示，我们会为其进行占卜......竭尽所能，窥探王子的命运......”
科林微笑着点了点头，对于这些繁荣缛节，她已经逐渐的摸索清楚了，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般，一个单纯的、无知的小女孩了......
她已然成为了一尊合格的王。
在和祭祀们详细的交谈了庆典举办的相关细节之后，科林便授予了相关的权力，放心的让祭祀们亲手操办这些事情去了......
......
夜晚。
科林回到了寝宫，她忙活了一整天，疲惫不堪。
在回到寝宫的第一时间，她便来到卧室，卧室里昏黑，只有着一盏摇曳的烛灯，一旁的侍女已经坐在桌子旁边呼呼睡着了，而在卧室的床铺旁，有着一张小床，小床上的婴孩握紧着小拳头，也香甜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裹着小被子......
科林亲吻了一下小婴儿，婴儿独有的奶香，让科林所有的疲惫都一扫而空，她想抱起来，想逗小法菲乌斯玩一会......
但是一想到现在已经是黑夜了，小法菲乌斯需要充足的睡眠，她就只能悻然作罢......
她唤醒侍女，洗了个澡，换下沉重的、闷热的王袍，换上了白色的、绵绸裙袍，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她便靠在了寝宫走廊的栏杆上，栏杆外是露天的花园，
她抬头看着天空，夜色晴朗，漫天的星河璀璨发亮......
她碧绿的眼眸倒映着漫天的群星，逐渐的、莫名奇妙的......脸颊上划过了一丝温热。
“陛下......您哭了。”
侍女打着哈欠，猛然间看到了女王陛下居然哭了，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
科林洁白的衣角擦拭着眼角的泪，她咬着嘴唇，
“我没有哭。”
“......太晚了，我累了。”
说着，
科林转身走回了寝室。
熄灭了夜间唯一的烛灯。
整座马鲁纳斯陷入了黑暗......
唯有星月辉煌。
......
科林的儿子，她起名叫做‘法菲乌斯’，具体的寓意，其实她记得不是很清楚，恍惚记得是什么预言、命运之类的，当时有着很多名字作为备选，不过她最终选择了‘法菲乌斯’这个名字。
这是一种古卡拉德式的名字，并不符合巴旦尼亚的取名传统，当时有着很多人反对巴旦尼亚的王子取一个帝国人的名字。
不过科林最终力排众议，敲定了‘法菲乌斯’，她感觉这似乎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命中注定的指示......
盛大的庆典在马鲁纳斯开始，城镇中心搭建起了高台，围绕了一圈圈，由内而外扩散的高耸篝火，从白天燃烧到了夜晚。
马鲁纳斯的人们在听说了这场浩大的祭祀后，激动的睡不着觉，隔天夜里就起床，在城镇中心蹲守着，希望亲眼见证这场伟大的祭典......
狩猎牧曲在黎明时分响起，无数骨铃随风浮动，咯噔作响，在高台两侧，竖立着用牛皮制作的大鼓，这大鼓被头戴牛头颅的祭祀敲响，震颤心灵的、仿若雷鸣一般的声音传颂在广场之上......
整个马鲁纳斯在凌晨便苏醒的人们，从那时便积攒的情绪在此刻爆发，他们随着鼓声和悠扬的狩猎曲疯狂的手舞足蹈，他们不分男女老少的搭肩围篝火旁，跳着不知名的舞蹈......
狂热的气氛在马鲁纳斯传播开来，那些平常懒散的巴旦尼亚人，在这一刻变成了疯狂的舞者，向着心仪的姑娘、或者男孩展示着自己的舞姿......
这些不过是开始......
到了黄昏时分，整个祭祀才刚刚开始......
一些附近的贵族，赶来，他们换上了传统的祭祀服饰，牵着牛羊进入到了最中心，他们祭祀司仪们从他们的手中接过牛羊。
用着厚重的屠刀，割开牛羊的咽喉，祭祀拖着垂死的牛羊，绕着高台转了三圈，待这些祭品死去后，便将尸骨丢到了高台之下，高台之下早已经备好了堆成小山的柴堆......
随着火把接触到柴堆，火焰猛地蹿起来，在火焰之上的那些牛羊尸体，顿时嘎嘎作响、冒着青烟......
老祭祀们在搀扶之下，爬上高台，戴上狰狞的牛骨面具，穿着宽松敞亮的祭祀服，站在高台之上，随着下方火焰燃烧，开始舞蹈、唱诵、演奏乐器......
“圣湖之上飘荡的王之灵~”
“护佑您的羊群~”
“.......”
到了夜晚时刻，正月当空之际。
最后的、也是祭祀中最重要的人登场了......
那森林之主，巴旦尼亚的现任至高王，穿着尊贵的王者长袍，在无数侍从的追随之下，走进了祭祀的中心......
随着至高王的爬上高台，在火焰之上隆重的向着万民宣誓.......
这次的仪式也进行到了尾声......
高台之下的火焰即将熄灭，那火焰之上牛羊尸体，也已然熟透......烤肉的香味传遍了整座马鲁纳斯城.......
那最后的一缕的火光即将熄灭之际，高台之上的祭祀，朝着王跪拜而去......
他们嘶哑的嗓音高呼着，
“王啊，我将为您的子，进行占卜.......”
“窥那即将到来的盛世荣光！”
至高王抱着哭泣的王子，他们站在火焰之上，万民都能见到。
所有的祭祀跪倒在地上，他们取来了一根硕大的牛骨，牛骨在火把之上焚烧，那巨大的牛骨随着火焰的焚烧逐渐的发黑......
执掌占卜的祭祀牧首，眼球发白，那火焰在他的手中颤抖、摇曳，牛骨发烫、发热......
逐渐的那牛骨逐渐颤抖......
几乎要从祭祀牧首手中脱落，祭祀牧首紧紧握着牛骨，苍老的、只剩下皮肤包裹骨头的手臂，几乎要断裂开来......
牧首咬着牙，口鼻之中渗出了鲜血.......
口中不停的念诵着从古传承至今的占卜咒语.......
手中火把的火焰在那一瞬间陡然间升高、膨胀，几乎将牧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而那硕大的牛骨，在那一刻瞬间断裂......
而与此同时，那牧首却四肢百骸都流出了渗人的鲜血，他苍老的眼球已然完全苍白，在火焰遍及的那一刻，顿时整颗眼球都化作了鲜血，爆裂开来......
这突如其来的事故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就在祭祀们、贵族们慌忙之际......
却不知道牧首在那一瞬间，
超越了巴旦尼亚古往今来的所有的祭祀，
他的占卜超越了所有的先知......
牧首跪在了地上，双眼流淌着血迹，用着苍老的声音，
说出了他耗尽生命得到了预言，
“我看到了......”
“高山坍塌、大地崩裂......”
“天空流出了鲜血.......”
“丧钟在哀嚎......”
“旌旗在空中长恒飘扬......”
“黄金宫中埋葬着希望......”
“风中传来的预言......”
“说，神的子嗣......”
“当引领天启的余光.......”
说完，
祭祀牧首跌落了高台，
死在了尚未熄灭的火焰之中。
鲜血撒在了熟透的牛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