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人和名结合不起来(1 / 1)
等顾宇河一行人前前后后回到客栈时,顾嘉月和江陆离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了。
客栈檐下挂着两盏红灯笼,下午的阳光斜斜照在青石板上,映出两人并肩而立的影子。风一吹,灯笼穗轻轻晃,倒有几分温馨。
“二姐!我们回来了!”隔着老远,顾宇河就挥着胳膊大喊。声音里满是兴奋,脚步跑得飞快,衣摆都被风吹得飘了起来。
顾嘉月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里带着几分茫然。
一旁的江陆离察觉到她的疑惑,凑近了些,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解释道:“这是你小弟,顾宇河。”
小弟?
顾嘉月认真打量着跑过来的少年。
他眉眼弯弯,鼻梁和唇形都跟自己有几分相似,脸上还带着少年人的稚气,说话时亲昵的语气一看就是亲近之人。
“二姐二姐,你知道吗?这次院试的题目可太简单了!”顾宇河很快跑到顾嘉月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晃。他眼里闪着光,完全没察觉她的异样,还沉浸在“院试怎么这样简单”的喜悦里。“好多策论题我都答上来了,连最难的《诗经》义,我都写得顺顺的,你说我厉不厉害?”
“当然厉害。”顾嘉月由衷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温和。
她可没有敷衍小孩子。
她虽没参加过科举,可京都顾家子弟大多要走这条路。她记得兄长当年备考时,常常熬到后半夜,头发都掉了不知多少,还记得当时她带着花朝满城给兄长寻找可以生发的药材。
科举的艰辛,她一直都都清楚,顾宇河能觉得“简单”,是真的有本事。
“嘿嘿!”顾宇河挠了挠头,笑得更开心了,“二姐,你没忘记答应我的事情吧!”
顾嘉月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坏了,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答应什么事了!
顾嘉月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嘴角的笑容有些僵硬,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江陆离,满是求助。
江陆离轻咳一声,上前一步,语气带着几分严肃。“好了,考完两天,一路回来不累吗?先回房梳洗休息,热水掌柜的早就备好了,有什么事等吃过饭再说。”
他也不知道顾嘉月答应了什么,只能先帮她岔开话题。
在顾宇河心里,江陆离的“威慑力”不亚于顾宇川。
以前江陆离还在求是学堂任教时,他要是偷懒或者没有将题目做好,准会被罚跑圈或者打手板心。
一听这熟悉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的手心隐隐作疼。
所以江陆离一开口,顾宇河顿时蔫了。却还是不死心,盯着顾嘉月说:“二姐你可不能言而无信啊!”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地往客栈里走。
张初筵站在后面,眼神一直落在顾嘉月身上。
他总觉得夫子有些不对劲。
刚才夫子看顾宇河的眼神,带着明显的陌生,说话的语气也软乎乎的,像在哄小孩。
以前的夫子虽然平易近人,却总是干脆利落,不管是讲课还是处理事情,都透着股高效劲儿,从不会这样“温柔”。
可他再仔细看,眼前的人明明就是夫子,连左眼眼睑处的那颗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样。旁边还站着江夫子,怎么可能出错?
张初筵皱着眉,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都堵在门口干什么?”江陆离转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学子,脸色冷了下来。“进去休息,别挡着路。”
原本还想跟顾嘉月分享考试趣事的学子们,被他这一训,顿时没了兴致,一个个低着头往里面走。
后面跟着几个去年才来求学的学子没见过江陆离,好奇地拉了拉孙海的衣袖,小声问:“孙海,这位公子是谁啊?你们怎么都怕他?”
孙海先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眼江陆离,见他没往这边看,才松了口气,压低声音凑到对方耳边。“你们来得晚不知道,他也是我们学堂的夫子,姓江,以前可是京都华清书院的山长呢。论凶残程度,跟顾宇川夫子不相上下,之前有人上课走神,被他罚抄《论语》十遍,手都抄肿了!”
那学子一听,浑身猛地一抖。
顾宇川夫子的严厉,他早就领教过了,没想到还有个“不相上下”的!
他顿时觉得未来暗无天日。
要是这次院试没考过,还得留在求是学堂,岂不是要被两位“魔鬼夫子”盯着?
他不敢再想,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躺,连梳洗的力气都没了。
同房间的学子进来时,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还以为他因为没考好所以才这般伤心难过,也不敢打扰,悄悄换了身衣服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生怕吵到他。
傍晚时分,学子们都聚在客栈大厅用晚餐。
桌上摆满了热菜,蒸汽袅袅,香味飘满整个大厅。
红烧肉、炒青菜,还有学子们爱吃的炖鸡汤。
江陆离站在顾嘉月身边,拿着一张写满名字的纸,小声帮她认人。“那个穿蓝布衫的是孙海,旁边戴方巾的是张初筵……”
“等等,这个孩子叫什么来着?”顾嘉月指着一个圆脸少年。
“他叫李君辞,小名扫帚。”江陆离耐心解释。
“李君辞……好,记住了。”顾嘉月默念两遍,又指向另一个少年,“这个呢?顾什么来着?”
“顾宇白,小名石凳,他家以前是做木匠的。”
顾嘉月越记越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江夫子,我要是直接告诉他们我失忆了行不行啊?这些名字太难记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她就无法将人的名字和长相对应起来。
除了每天都能见到的家人和贴身伺候的丫鬟嬷嬷之外,她看谁基本上都是长得一模一样。
她想起在京都时,有次宴会上,她把吏部尚书家小姐的名字叫错了,被一群人围着笑话,从那以后就总躲在家里,不爱出门。
后来时间久了,大家淡忘了这件事,她反而得了一个娴静的好名声。
所以这真的是一个美好的误会。
江陆离愣了一下,他认识的顾嘉月,从不会这样露出为难的小模样,更不会轻易抱怨。失忆好像真的让她变了不少。
见江陆离没说话,顾嘉月抬头看他,眼神里满是茫然。
江陆离收回思绪,轻声说:“也不是不行,就是怕孩子们担心,他们都很依赖你。”
顾嘉月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也是,别让他们跟着操心了。我再试试……这个孩子是叫张星海吧?”
“是张海星……”江陆离无奈地纠正。
又记了一会儿,学子们都吃完饭散了,顾嘉月还是没能把名字和长相对上。
江陆离放弃了,转身吩咐手下。“去拿些白纸和炭笔来。”
很快,白纸和炭笔就送了过来。
江陆离将纸铺在桌上,拿起炭笔,手腕一动就开始作画。
他画的不是传统的水墨画,而是用炭笔勾勒轮廓,一层层加重阴影,不一会儿,一个圆脸、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少年就出现在纸上。
正是李君辞。
顾嘉月看得眼睛都亮了,凑过去仔细看。“江夫子,这是什么画技?我以前学过不少书画,却从没见过这样的画法,太逼真了!”
江陆离握着炭笔的手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这是你教我的。”
是她教的?
顾嘉月愣住了,低头将桌上的画作看了又看。
可是不管她如何拼命回想,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
别说教画技了,她连这种画法都没印象。
难道是这两年新学的?
她又想起昨日在脑海里听到的模糊对话。
“灵魂”、“身体死亡”的字眼在耳边打转,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嘶……”
顾嘉月捂着脑袋,身子晃了晃,蹲了下来。她的脸色瞬间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虚汗,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江陆离心里一紧,之前的疑惑全被担心取代。他连忙扶着顾嘉月的胳膊,将她扶到椅子上坐好。“你等着,我这就去请大夫!”
可他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一行人从外面进来。
为首的男子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身姿挺拔。
看到顾嘉月,眼睛猛地亮了,快步走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嘉月!你怎么样了?”
顾嘉月抬起头,看清来人的脸,心脏猛地一跳。
“清和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