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新镇下了大暴雪,不够严实的石屋漏的漏,塌的塌,村民储存在家里的粮食都快吃净了,因为来的突然而又猛烈,根本没有人刻意的去准备,但这场惨无人寰的暴雪依旧没有结束。
一整个冬天,太阳没跑出来几次,每出来一次,外面的晾衣架上总是挂满了衣服和被子。
“小野,快把衣服收回去,胡姥爷说过会儿估计又要下大雪。”
许秋野听着桑婶这么说,连忙加快了手里的动作,胡姥爷那可是这块的气象大师,有时就连天气预报都没他准。
又想到了什么,她急忙喊住桑婶,“桑婶,林伯伯还在发烧吗?”
桑婶闻言只是叹了一口气,望着这久违却即将下山的太阳,有些悲痛的说“估计熬不过这雪天咯。”
许秋野没再接腔,只是转身回了屋里。
许秋野是和爷爷奶奶住的,她家屋子算得上是现在破损最少的了,但也耐不过那寒风刺骨的吹进来。
许秋野回家后,就把火炕点上了,奶奶爷爷坐在草堆边吃起了去年爸妈寄来的瓜子。
“爷奶,林伯还在发烧呢,桑婶说要熬不过去了。”
爷爷奶奶这才把手中的瓜子放在一边的桌上,打算穿过院子去隔壁人家看看。
一直以来许秋野的爷爷奶奶和桑婶林伯那家来往的最好,每年过年两户人家几乎都在一起过,两家之间的路程也不过是三四步路的样子。
二人风风火火的去了,可是没想到,他们不过刚踏进门,林伯就咽了气。
因为大雪天的原因,丧事并没怎么好好办,守了三天灵,便匆匆忙忙让火葬场的人过来拉走下葬了。
后来,雪终于变小了,太阳也常常出现在天空,许秋野看着这葬在院子里两尊坟墓,哭的泣不成声。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要来接咱上城里过好日子了。”她抚摸着石碑上爷爷奶奶的面庞,试图在这上面触碰到他们温度。
可是,石碑是凉的,和那天爷爷奶奶的手一样,无论她怎么生火,无论她怎么去紧握,他们的体温都冰凉的刺骨。
爸爸妈妈赶回来的那天,爷爷奶奶已经死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不过是一夜之间,昨天还能吵嚷上两句的两个老人就永远的睡过去了。
爸妈告诉她“爷爷奶奶走的很安详,没有经历病痛的折磨。”
许秋野不想听他们安慰的那几句话,只是找了几个编织袋放下了自己的衣物。
最后的那一晚,许秋野睡得并不好,她梦到了爷爷奶奶,可当早晨醒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是潜意识告诉自己:他们想让我好好长大。
一早,他们就开始赶路了。
许秋野坐在后座,望着窗外,从绵延的山到高耸的楼,她从期望到平静,用了十八年。
蒋舒也自知她不称职,一路上都试图和女儿交流。
可是许秋野一直淡淡的,只是配合着她简单的回复。
许单也只好叹气,从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女儿。
分明小时候还挺和他们亲近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许单也不太清楚了,却依稀记得那年小野不过二年级,他们回到老家的那晚,蒋舒想让女儿和他们睡,小野却拒绝了。
她说“小野今天摔在泥坑里了,小野脏,爸爸妈妈的床奶奶弄的很干净,小野只是在河里把泥洗掉了,还是很脏的,我还是一个人睡吧。”
紧接着甚至不等他们反应,她就出了房间。
那天早上,趁着小野还没起,二老找上了蒋舒。
他们问什么时候给小野接走,他们都听村上人说城里教育比这儿好,娃娃也不用在下雨天后要垫上块砖头才能不把鞋弄脏。
那时候他们只是沉默着,还并未有这个打算。
后来,小野就更不愿意与他们亲近了。
直到现在他们与她的话越来越少,才意识到不对劲,后来他们说过多次要把她接来,最终因为家里原因,无法实现。
现在,小野真的来了,但好像所有人的心里都没有那么愉悦。
他们知道欠小野太多太多,但现在,她已经快要满十八周岁了,他们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去讨好又或者说是亲近她,她已经过了糖果和娃娃就能立刻换上笑颜的女孩了。
到了小区里,许单很快的下车帮小野拿东西。
许秋野没想到父亲这个举动,有一瞬间愣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