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真相呼之欲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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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抚大人大致了解案情,以及目前进展后,本想开个专会,与提刑司一众官吏以及齐逸这个主要负责人,好好研讨一番。

结果,刚坐下说了没一会儿,一名青年侍卫匆匆来报,称萧先生那边出了点事请巡抚大人移步。

梁仲道随即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便眉头紧锁、面带愁容地离开提刑司。

梁巡抚前脚刚走,监察使尉迟贞卿立马长叹一气,刀眉星目、正气凛然的面容上,满是焦虑,还夹杂着一丝愤怒。

“尉迟大人,这是怎么了?”齐逸关切地问道。

江入年还在组织语言,想着别把话说的太直白,尉迟贞卿却是气愤地一拍椅子扶手:“还不是那个大合营造留下的烂摊子!”

正义凛然的监察使,心直口快、竹筒倒豆,该说不该说的全说了。

大合营造在帐面上转了十几手,若单从帐面入手,根本查不出个所以然来。此案不仅埋得极深,牵涉其中的官员吏员更是多达上百名。

最重要的是,还涉及到白帝城的数个世家大族。这些都是真正掌握着话语权的存在,要么是曾经的朝中大员致仕还乡,要么在京都有着大靠山,想要撼动,绝非易事。

侦破此案过程之难,只有亲历者才知道。一言以弊之,南城衙门险些团灭。

但比起艰险的查案,此案后续处理遇到的难度,那才是真正的地狱级别。各世家大族纷纷派出核心成员,力保秦合礼。加上免罪银牌的护持,秦家最多就是损失一笔数目不小的银钱,还不足以动摇根基。

说白了,秦合礼才是秦家的根基,只有这位家主在,秦家就不会倒。

然而,梁仲道很刚,硬是顶着巨大压力,将秦合礼扣押于察院。银燕唐竟舟携罪证与巡抚手书进京,至今未返,传回来的消息显示,朝中不少势力正在斡旋,想让工部低头,从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这并不是最让梁仲道头痛的,真正令他心力交瘁的是即将到来的雨季。

偃州山林茂密,本就多雨,每年春、秋两季皆是雨水不断。大合营造偷工减料、以次冲好,还擅自改动图纸,渗水井的数量远够不上应有配额。且,排水渠多数通往护城河,输送量大大超过排放量。

如此一来,待秋雨频密,城中必会闹水患。

学识广博的萧先生萧若甫,给出了一个应急办法。在护城河周围,曾修八条排水渠,以增大排放量。

工部规定,排水渠最少必须修筑于一丈深的地底。但白帝城面积较大,护城河与偃江的距离将近三十里,贯穿东、南两城,按照规定临时挖八条渠道,根本不可能。

因此,这八条临时排水渠,只能走地面。这就有两个坏处,其一,破坏东、南两城的路面;其二,若今年降雨量大,八条露天排水渠必会满而溢。届时,东、南两城,将会面临最严重的水患。

这条计策说白了,就是利用东、南两城泄洪。毕竟,四城都遭灾,不如牺牲两个通往偃江的必经城区,将损失降到最低。最重要的是,这么做可以保住内城这个基本盘。

梁仲道并非只求官道亨通、心中毫无底线的人,若真那样,他也不至于被遣出京都,‘放逐’到偃州来了。但身为一州之首,必须以大局为重,不得已只能接受这个让他夜不能寐的应急之法。

至于方才侍卫来报,巡抚大人匆匆离去,虽未说明是什么事,但为官多年且对白帝城情况极为熟悉的尉迟贞卿,又怎会猜不到。

“工造之事,虽由工部督办,但丁役数量有限。举凡有大型工事,必得招几家私人营造,分担压力。尤其此时正值秋忙时节,大多丁役返回各乡县务农,若无战事不可强召,能用的人就更少了。”

尉迟满脸愤懑道:“大合营造明面看是倒了,实际上,那些工匠依然被秦家控制得死死的。不仅如此,城中所有小型营造坊,或由各世家大族支配,或不敢得罪,皆闭坊不出。”

“数日前,院署招集二十几名坊主议事。结果,那些个混帐东西,要么称病,要么说工匠不够,帮不上忙。说白了,梁巡抚一日不放了秦合礼,就一日寻不到大批工匠。”

齐逸想了想问道:“那独孤家呢?他们家不是跟秦家不对付吗?”

“哼!”尉迟贞卿气得拍案而起:“独孤个屁独孤,只会趁火打劫的狗贼,我呸!”

江入年一张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赶忙将尉迟摁回坐位,语重心长地劝道:“尉迟老弟,慎言,慎言呐!”

大启门阀世族观念根深蒂固,不是老江胆小,属实是搞不过。

毕竟,世家大族掌握着各州府百分之七八十的财富,乃是真正的金字塔尖。平日里与官家都是互给面子,但遇到触及利益之事,便是院署府衙,也拿这些庞然大物无可奈何。

齐逸眉头微蹙,他终于明白梁仲道正在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对手。

尉迟贞卿面色涨红,鼻孔往外冒热气,头顶都快冒烟了。正想再骂几句,却听急促的脚步声自堂外奔来。

万山虎和元成一进公堂,便见提刑大人和监察使也在,立马恭敬地向二位行了一礼。

见二人面色紧绷,江入年心底咯噔一下,忙问道:“北城又出事了?”

“回禀提刑大人,暂时没有。”

跟随齐逸办事,元成学到不少,成长的很快,连措词都变得严谨了起来。

江入年这才松了口气,元成咽了口唾沫,急忙向自家大人禀报情况。

“查到了!那个哑女,名叫李同心,住在安宁坊。”

“安宁坊与北司坊、信义坊相邻。”万山虎补充道:“李同心就是十年前北司坊九头案中,幸存的孤女。她还有个外公,十一天前死了。北城令让冯捕头去安宁坊探过了,其家中置办了灵堂,那哑女就在家里披麻戴孝。据邻居说,近几日都不曾见她出过门。”

记性不错的推官王至,愕然道:“可是,九头案案发的那个酱油铺,铺主不是姓应吗?”

齐逸沉声道:“九头案中唯一的一位女性死者,应实初的妻子,李映如。”

万山虎说明道:“父母双亡后,那女孩便由外公接回家中抚养,并改为李姓。”

孩子随父姓的居多,除非男方入赘,这种情况别说大启朝,便是齐逸前世也大多如此。正是这个惯性思维,让他忽略了李这个姓氏。

元成从斜挎包里取出一张纸,双手呈交给齐逸。

“大人所料无错!”万山虎双目一凛道:“博文书院那位琴棋教师韦固韦不移,正是九头案凶犯韦阿大之子!”

闻听此言,江入年、尉迟贞卿及在场所有官吏,全都面露愕然之色。

有几分探案之能的王至与杜洵,只觉脑海中似有一道电闪划过。

齐逸筛选出来的案子,全都发生于十年前的六至八月之间。卷宗中只记录了令官与吏员、捕头的名字,并无其它办案人员,但既然是北城衙门经手的案子,身为北城捕快的姚宗昌,多少都有参与并接触过。

齐逸之前的十八层地狱刑罚论,姚宗昌死于石碾,罪名是贪官污吏、欺压百姓。将这二者结合,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姚宗昌之死,极有可能就是其于某起案子中做了身为执法者不该做的事。

譬如,收受贿赂,为人销毁证据。或者发现了重要证据,却隐而不报等等。

如果是这样的话,姚宗昌包庇之人,很显然只能是老淫棍周宾。

按照这个逻辑,真相似乎已经可以呼之欲出了。

“十年前,姚宗昌定是在九头案中发现了关键线索,甚至是找到了直接证据。但他并未将之呈交给当时的北城令官,而是用来要挟周宾,索要封口费。”

王至说罢,杜洵立马点头赞同道:“所以,周宾才是九头案的真凶,是他杀死了那九人。而姚宗昌为了银子,将真相隐瞒下来,并用了某种手段,逼迫那韦阿大承认自己是凶手,并画押招供。”

“十年前,韦固十四岁,已是晓事的年纪。”王至继续分析道:“他知道父亲并非凶手,但他当时还是个少年郎,又无实证,根本对付不了一名捕快和一个有钱有势的富商。”

杜洵接道:“于是,隐忍十年,苦心练习,当上博文书院的琴棋教师,终于找到机会进入周府后,谋划良久的韦固,终于在周宾五十大寿前夜,用最残忍的手段向周氏夫妇复仇!”

二人一唱一和,说得煞有介事。在场众人听得频频点头,几乎认定,这就是北城诡案的真相。

“那么,李同心呢?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周府?”

齐逸快速看完韦固的户藉记录,提出一个被王、杜二人忽略的问题。

“不是姓周的那个老匹夫,雇她到周府做帮工...的吗?”江入年脱口而出回道,话没说完就意识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老管事说,两个来月前,周宾在珍味楼外遇到李同心。彼时的李同心,是个柔弱可怜的卖花女。”

齐逸看向江提刑,继续道:“周府二夫人岑氏,就是个姿色不错的卖花女。独孤氏因女儿夭折迁怒岑氏,用尽手段折辱岑氏,最终还在汤药中投毒,致其死亡。”

“或许,周宾心底清楚,岑氏之死与正妻有关,却碍于独孤淑姿出身名门望族,不便发作,只能强行忍下这口恶气。”

“周宾虽花心薄幸、见异思迁,但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也算是个相当专情的人。”

在场众人顿时露出地铁老人同款表情,眉头紧皱面容有些扭曲地看向齐逸,心说就周宾那个老色批,专情个先人板板。

然后就听到齐逸给出了正解:“他永远喜欢十六七岁的青涩少女,就像一朵尚未绽放的花蕾,羞涩懵懂、我见犹怜。”

“嗐!大人也喜欢这样的女子?”

稳定发挥的朱安泰,不出意外地接收到了齐逸的死亡凝视。

“我见犹怜是形容女子长得楚楚动人、惹人怜爱,不是字面意思。那个,老朱,有时间多读读书。”

齐逸脑门挂着看不见的黑线,无语地瞥了这货一眼,继续道:“得不到总是骚动,失去的最为珍贵。对于周宾来说,早逝的二夫人岑氏,就是他心底的白月光。”

“试想一下,时隔多年,突然遇到一个神似故人的小小卖花女,周宾会是什么反应?”

江入年一击掌,恍然道:“本官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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