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擅暗杀者，死于暗杀（1 / 1）
子时四刻，凄厉的尖叫声，惊醒已然进入梦乡的住客们。
隆庆居杜掌柜也被吵醒，迷迷糊糊地推门而出，还没完全醒过神来，便见两名侍生屁滚尿流地从楼上连滚带爬地冲下来。
“掌、掌柜，不、不好了，死人了！”
身形清瘦的杜掌柜，当即一个激灵，颤声道：“在、在哪？”
“五、五楼，乙六号房...”
“快、快去看看”
杜掌柜心底一沉，赶忙冲上楼，刚到案发房间门口，就被一名汉子挡住去路。
掌柜正想骂人，猛地回过神来，这长得像个庄稼汉的中年人，不正是那位蓝玉县子的随从么！
齐逸获封爵位后，消息灵通的各路权贵门阀，便相继来到隆庆居。所以，客栈上至掌柜下至侍生，全都知道了这件事，甚至连厨子们都听说，自家客栈住着位子爵。
倒不是说子爵有多高贵，只是隆庆居房价高昂，普通百姓可住不起，起码得是大富之家。权贵子弟、王侯将相，都属常见。
主要是齐逸入京过，声名渐显，如今俨然已是是京都头条热搜的霸榜人物。杜掌柜可是个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的伶俐人，怎会没听说杏林君齐退之的大名。
“怎么回事？”杜掌柜问道。
早九面无表情地摇摇头，示意掌柜退开。
俄顷，五楼大部分房门相继打开，披着外衣的住客们，打着哈欠埋怨起来。
“深更半夜，鬼叫什么啊？”
“就是，扰人清梦，怎么管教下人的？”
也有睡的不沉，或还没睡着的住客，听清了侍生的尖叫。
“不是，我方才听到说死人了”
“啊？死人了？当真！”
一众住客即害怕又忍不住好奇地纷纷出门，朝乙六号房走来。
“诶，杜掌柜，怎么回事？”
“当真死人了？”
“死的是这房里的客人么？”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杜掌柜也一脑门雾水地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要不，进去瞧瞧？”
有人提议，就有胆大的付诸行动。
然而，几名身形颇为魁梧的汉子，被早九叔无情拦在外门。
“杜掌柜，此处发生人命案。有劳，将所有住客请回客房。”
房内传出说话声，长长的楼道里，登时一窒，旋即一片哗然。
被挡在门外的汉子，一听真出了凶案，非但不害怕，反而更好奇了，越发想进屋瞧个究竟。
“凶案现场，不可擅进，诸位请回。”
齐逸话音刚落，堵在门口的壮汉，嚷嚷道：“你不也是住客嘛，凭啥你能进，我们就不能进？”
“就是，我等又不是凶犯，瞧一眼又能如何？”
“让开，再不让开，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一名汉子说着便伸手去抓早九的衣领，早九叔依旧面无表情，只微微调动气机，那汉子便怔在原地。
紧接着，门前四条壮汉，登时寒毛炸起，虎背一震、缩成鹌鹑，退至一旁，再不敢啰嗦半句。
....................
不到一刻钟，一队巡防营士卒匆匆赶至隆庆居。
等候在楼下的杜掌柜，赶忙将人领到五楼。
一进客栈大门，领队的青年将官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登时心底一沉，暗道不好。
上得楼来，便见乙六号客房门外围站着二十几名住客，一个个全都伸长脖子往里瞧。
胆小的早就被浓重的血腥味吓得缩回房去，此时敢在这儿看热闹的，大多都是武夫。
杜掌柜来到门前，恭恭敬敬地合手揖礼：“齐爵爷，巡防营来了。”
齐逸面色古怪地看向靳九思，九公子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先前靳问羽自告奋勇，主动请命去大理寺报案。结果表明，这丫头办事，那是靠不住半点。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着，总不能将巡防营士卒挡在门外吧。
“以免破坏凶案现场痕迹，还请领队独自进房。”
青年将官心底越发疑惑起来，但听掌柜的称房内之人为爵爷，便也没多说，朝一众士卒摆摆手，迈步入内。
乙字号都是套房，空间宽敞，里外共三进。
大门与客厅以一块大屏风为隔断，乍一看还以为是琉璃质地，但实际上不过是一种通透度较高的玉石磨薄的仿制琉璃。毕竟，这么大块的琉璃，造价可不低，起码得二百两金。隆庆居再材大气粗，也不可能在每间客房里都配上。
一进门，便见地上有一截燃至一半的蜡烛。屏风后头摆着茶桌椅子，往里走，便是横向两进，皆为卧室。
房内原本住着四人，但此时，已是四具冰冷的尸体。
确切来说，是十几块残肢碎躯。
从客厅靠内的地面，一直到左边那间卧室门口，鲜血淋漓、头颅滚地。
墙面、茶桌、椅子、卧室内的大床与地上，满布殷红血液，甚至连头顶的天花板上，亦可见斑斑血迹。
桌后边的书架旁散落着几本书和一卷画，桌面上掉着一截断手，还有一条小腿靠墙而立，仿佛死者是站在那里，突然被一刀劈中后留下的。
一个眉目还算清秀的少年郎，站在两间卧房当间，一手端着本册子，一手执笔正快速书写着什么。
青年将官眉头低压，这等场面连他这个上过战场、经历过生死厮杀的武将，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更别说普通人了。但那少年郎面上，竟无丝毫恐惧之色，就好像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残不忍睹的凶案现场，而是很平常的事物。
“胃容物大致相同，从消化情况来看，初步判断四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基至一致，皆为一个时辰之内。”
循着声音，青年将官来到左侧卧房门，往里一看，登时惊诧得眉头一挑。
只见，一个青衣少年，正蹲在地上，一边检查一堆血肉一边平静地说着。
“未请教...”
青年将官话没说完，齐逸便打断道：“怎么称呼？”
“京都巡防营左冲副尉裘无敌”
正在检查一截肠子的齐逸，顿时惊了，扭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哥们咱要不改个名字呢？’
来者身高最多165，比例也很虐，标准五五分。双手短得只能勉强摸到腰间，这抬起来，跟头霸王龙似的，配上方方的脑袋和那双比绿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莫名喜感。
裘副尉敏锐地察觉到对方面上闪即逝的古怪神色，对此，他早就习以为常。就是因为貌丑，又没什么背景，才一直受打压，虽是四品武夫，杀敌无数、军功累累，却只混了个七品左冲副尉。
“蓝玉县子齐退之”
齐逸特地点明自己的爵位，并不是自傲，而是免得对方不明所以，继而干预他验尸。
“下官拜见县子大人！”
“无须多礼，裘副尉是接到报案而来？”
“正是。”裘无敌点头道：“下官领部下巡逻至附近，见一名红衣少女于长街狂奔，遂加以阻拦。那姑娘称隆庆居发生命案，下官这才匆匆赶来。”
齐逸继续验尸，头也没抬道：“她人呢？”
“说是去大理寺报案”
话音刚落，楼下又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这回，来的仍旧不是大理寺，而是卢聆及几名京兆府捕快。
“卢兄，你怎么来了？”靳九思奇怪道。
卢聆合手一礼：“今晚当值，刚和兄弟们路过隆正街，就看到靳小姐...”
齐逸一脑门黑线，心说靳问羽学的怕不是大召唤术吧，这是准备把一路上遇到的官方人马，全喊过来吗？
“见过县子大人”
有外人在场，卢聆还是很有礼数地尊了一声。
齐逸点点头，站起身：“老杜，麻烦端盘水来。”
杜掌门赶忙依言照办，吩咐一名侍生去打水。
房内，卢聆快速观察了一下情况，蹙眉道：“古怪！”
“看出来了。”齐逸递了个眼色过去，卢聆当即心领神会道：“桌椅有的缺了一角，有的断腿倒地，但地面、墙面，并无刀劈斧砍的痕迹。甚至连那块屏风，都完好无损。”
“乍看之下，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但若真是如此，不该半点动静都没有，属实古怪。”
齐逸颔首道：“四名死者，皆有修为在身，一个四品，三个五品，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卢聆目色一凌：“如此看来，出手之人绝不可能低于四品！”
“从残存的气机波动来看，的确如此。”
裘无敌目露惊愕地看向眼前这位子爵大人，对方看上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竟能感知到残存的气机？他一个四品武夫都毫无察觉。
等等，蓝玉县子这个称呼，好像在哪听到过。
裘无敌苦思几息，终于想起，对方就是京都城近来最知名的风云人物，来自药仙谷的医圣传人。
世外高人，这就难怪了。
侍生端来水盘，齐逸一边洗去手套上的血污，一边问道：“老杜，这四位住客是何人？”
杜掌柜双眉紧锁、面色难看道：“这、这四位是...是左津渡使团的副使伊崎正雄，与三名随从。”
齐逸了然地点点头，事实上，进房后没多久，他就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四人正是数日前在一楼用早餐时，因独特的猥琐气质引起齐逸关注的伊崎氏忍者。
擅暗杀者，死于暗杀。
闭环了属于是。
靳九思捡起桌后掉了一地的书，又提起那幅画。
齐逸上前扫了眼，画的是一颗古松、溪水，还有个坐在溪畔洗头发的女子。
靳九思擅丹青，看得有些入神，齐逸也没什么欣赏水平，只觉得画技平平。至于那些书，大多是些话本杂文。
快速翻看一遍，并未发现夹层、密文之类。
.........................
临近丑时（01：00），一队大理寺捕头捕快，赶到现场。
领队的是个体魄彪悍、长相凶狠的汉子，进房后当即朝齐逸合手揖礼：“卑职许长茂，见过县子大人。”
这位是真的见过，对方参与调查十祭案，属于专案组成员之一，也算半个熟人。
“案发后，我第一时间赶到这间房，期间只有两名侍应来过。之后，除了裘副尉和卢捕头，并无他人入内，现场保留的相对完整。”
齐逸将大致情况快速陈述一番，便将现场交给许长茂等人，至于案子最后由大理寺还是京兆府接手，他才懒得管。
齐逸一行四人，转身下楼，许长茂拉着卢聆，讨论起来。只负责巡防治安的裘无敌，则一脸疑惑地望向那位少年子爵离去的背影。
四人回屋后，靳九思立马压低声道：“那四个家伙那么强，怎么悄无声息就死了？”
早九叔察觉到好徒儿神色有些异样，赶忙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齐逸双眉微蹙，沉吟两秒后，摇头道：“念安说的没错，四品武夫可没那么好杀。还有，四人被利刃斩作数块，不应该连呼救声都无。”
“有四个凶手，一人杀一个？”靳九思大胆猜测。
齐逸摇头道：“套房空间确实很大，但四名凶手同时摸进去，也有点离谱了。并且，地面有几枚血脚印，从纹路来看，应该来自同一人。”
“那是...在别处杀的，特地带回来...”靳九思说着说着自己也没什么信心了。
“茶桌被削去一角，四把椅子有两把腿了椅腿，一把呈后仰状倒地，最完好的那把则被拉到距离茶桌，不到两尺的位置。”
齐逸一边回忆一边分析道：“从桌椅的摆位来看，四人原本应是围坐于桌旁。但为何，桌上连杯茶水都无？”
大部份人坐在桌旁，要么读书写字，要么饮茶闲谈。从死亡时间倒推，四人大约是在子时左右围桌而坐。
半夜十一点不睡觉，在房里谈话，总不能干聊吧。
“会不会是，他们不爱喝茶呢？”
靳九思瞎猜起来，旋即又道：“对了，那两个侍生不是说，乙六号房的客倌让他们在子时正准备四份宵夜。他们俩就是去送餐点，才发现死人了。”
“所以，他们已经准备好吃宵夜，也就没用茶点了，”
齐逸摇头道：“喝茶和吃宵夜，又不冲突。”
靳九思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齐逸想了想，看向早九：“叔，明天找个市牙子，打听一下里城有没有清静一些，但又不太过偏僻的小院。”
靳九思立马笑了：“你还是想买座宅子。”
“使团的副使遭到暗杀，这隆庆居恐怕有段日子不得安宁了。”
靳氏兄妹和早九各自回房，齐逸闭眼沉思，在脑海中复盘凶杀现场的全部场景。片刻后，心底大致有了猜测。
他摸出传音符，度入气机：“师叔，在吗？”
“何事？”
几乎秒回。
齐逸赶忙回道：“师叔，子时左右，您在房里吗？”
“在”
“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你指的是有人被杀一事？”
齐逸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对对对。”
“没有”
齐逸：.............
没有你问个屁啊！
等等。
齐逸蓦地反应过来，卢师叔提供的线索，并非一无用处。
卢怀真乃双三品，奇门三品洞观境，有没有特殊能力，齐逸也不清楚，三奶奶只说让他刻苦修行，到了那个阶段自有明悟。但三品武夫自带的超强感知能力，远超常人。
虽然感知敌意只针对自己，但打斗的声音，即便关着门，普通人与四品下的武夫或许听不见，卢师叔没理由毫无察觉才对。
所以，那四人并未反抗？
这也太荒谬了，四名擅长暗杀之术的忍者，怎么可能放弃挣扎，任人宰杀？
不对，的确有可能。
假设，凶手是擅长精神操控类术法的高阶修士，在那四人毫无防备的的情况下，先行出手，完全有可能无伤拿下四杀。
想到这一点，齐逸再次度入气机：“师叔，可有感知到术法流动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