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破解画境（1 / 1）
“主人！”
叶思锦感应到齐逸入界，当即飞身来到小黑屋前，尊了一声。
“进来。”
得到许可后，鬼新娘的躯体化为半透明，穿墙而入。
箱子上了锁，但这难不倒齐逸，毕竟是墨门弟子，就算只学了些皮毛，对付这类寻常器物还不是信手拈来。
开锁，启箱，里头装着的正是许捕头昨晚带回大理寺案房的一干物证。
几本书、一卷画，两百两金铤、五百两银票、通关牌，以及一些细碎的随身物品。
虽然昨晚已经检查过那几本书，但齐逸还是让叶思锦细查一遍，确认并无夹层。至于密文密钥之类的，一眼也辨认不出来。
不过，基本可以排除这个可能性。假如伊崎正雄手里那件重要之物，就是这些书的话，他不应该死在卧室，而是在遇刺的第一时间奔向书架。
至于换洗衣物，就更没什么可查的了。
齐逸拎起那副引起他高度怀疑的画作，叶思锦上上下下细看了片刻，奇怪道：“主人，这幅画是您画的？”
“我可没这么好的画技。”
“谁说这画画的好了。”叶思锦说罢，突地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了，俏脸一红道：“思锦失言了。”
齐逸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这画画的不好？”
“唔，笔法一般，意境连中等都算不上。且，墨色都用错了，自然算不得好画。”
见齐逸眉头微蹙，叶思锦赶忙找补道：“父亲喜丹青，思锦自小也学过一些。也不是很懂，或许是妾看走眼了。”
齐逸摇了摇头，继而奇怪道：“你说，墨色用错了？哪里用错？”
叶思锦抬手指了指溪畔洗头发的女子：“哪有人用红墨来画头发的。”
“红墨？”齐逸眉头一挑道：“你看到的头发是红色的？”
“倒也不是全红，大部分是黑的，但发尾处多半为红。”
齐逸奇怪道：“可我看到的全是黑色。”
叶思锦柳眉一蹙，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红唇微啜，呵出一缕阴气。
仿若薄雾般的阴气，飘飘袅袅聚于齐逸眼前。
再看画作，齐逸惊异地发现，溪畔女子侧垂的长发，尾端果真有缕缕殷红。
一个灵感自脑海中划过，齐逸终于破解了乙六号房那场离奇诡异的凶案。
四名死者，一个四品，三个五品，即便忍者修行路子与大多数武夫不同，体魄没那么强悍，也不至于被砍成好几块。
“死者并非在死后，遭到支解，也不是被锐器所杀。而是，头发！”
“主人是说，这画中女子，杀了人？”叶思锦满脸惊诧道。
齐逸点了点头，继而将画定格在半空中，围着画作前后左右看了个仔细。
“卢师叔说并非感受到术法波动，说明这画不是受术法催动。那会是什么呢？”
让卢遇亲自跑一趟，将物证取来，真正的目标，就是这幅画。
昨晚在现场，齐逸进门时，就发现门口的地上有一截燃了一半的蜡烛。还以为是侍生进门时因惊吓而掉落的，但阿立否定了这一点。
两名侍生端着蜡盘，如果是他们掉落的，现场应该还有只银盘才对。
所以，那截蜡烛应该原本就是在房内。
根据这一点，齐逸最早做出的推理是，刺客或以赠画为名，进入乙六号房。趁着伊崎正雄等人赏画之时，刺客猛然出手。
说得通，但仍有几个问题。
首先，刺客若在房中，为何会从门口杀到卧室？
其次，伊崎正雄手中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东西，不应该那么容易轻信他人，还将人请进客房内。
最后，刺客既然已经得手，为何不将那件东西直接带走？反倒要让侧应陈才，再度进屋取，多此一举？
可以确定，陈才必然是参与了本案的侧应。齐逸用左津渡语审问之时，陈才的反应，他所说的基本全中。
所以，基本可以确定陈才之所以未在凶案发生之后火速撤离，一方面是自信自己并未暴露，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件东西尚未得手。
那么，那东西会在哪里？
答案，摆在眼前。
虽然毫无实证，但齐逸笃定，画中女子正是那个刺客。
也就是乙六号房内的第五个‘人’。
“并无邪祟阴物气息，这究竟是什么？”
“妖？还是具备与念安相同能力的异能者？”
这个世界除了武夫、修士，妖异鬼怪以外，还有一类独特的存在，天赋异禀之人。
远古时代，神魔大战，除了被初代人皇封印的九位顶级神魔，大部分殒落的神魔，皆已不复存在。
而那些殒落的神魔，其灵蕴、魔气，积聚于天地间的某处。经年累月之后，对积聚地的生灵，造成了污染。
北境以外的北海，东南海域以外的辽阔海域，以及南彊十万大山某个渺无人烟的隐秘之地，皆出现过此类现象。
人类拥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当然不会选择不适宜生存的地方，繁衍生息。因而，这些污染地，鲜见人族踪迹。
但，随着时间推移，总有部分污染扩散出来。
拥有言灵法则能力的李同心，控制时间流速的贤王言辞川，以及巫月铃身边那个能降低自身存在感的‘忠犬’阿无，都是融合了魔气，方才拥有这等天赋异禀的能力。
人工智能数据库的记录显示，近百年间，此类异能者的数量已由廖廖无几，跃升至四位数。
当然，能力有高低强弱之分，不一而同。
靳九思自出生开始，就饱受怪疾折磨，靳国公为此遍寻良医而不得。并非医师无能，属实是这题超纲了。
九公子得的不是病，而是体内有一缕魔气。齐逸的浩然正气，也就是人工智能所说的炁，为九公子缓解了痛苦。之后，又因齐逸的一句话，九公子顿悟，以画入道。
靳九思本身就擅丹青，融合魔气，以画入道，逻辑成立。
那么，另一名擅丹青的被污染者，融合魔气，拥有了相同的能力，当然也能成立。
只是，这样的概率极低。
虽然过于巧合，但确实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
念头至此，齐逸暂时将之搁置，眼下不是琢磨这个问题的时候。
“念安催动能力所作之画，可以把人和物品纳入其中，但目前还无法将画中事物具象到现实世界。”
“所以，怎么才能将这画中女子召唤出来？”
齐逸瞑思苦想，一时之间也是毫无头绪。
“主人，思锦试试。”
说罢，鬼新娘再次吐出一缕阴气，但阴气只环绕于画作表面。
随后，叶思锦又抬掌按于画上，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红发，莫非是，血？”
叶思锦猜测道，齐逸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从百宝囊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划开手指。
刀是墨门特制，能破开三品武夫的超强防御。否则，铜皮铁骨打底，寻常刀剑最多只能刮痧。
齐逸抬手将血液滴于画作之上，然后就满眼期待地看着血顺着画纸，滑落而下。
没用。
不对！
宣纸吸水性极强，血怎么可能滑落，而不是渗透纸背？
齐逸仔细检查纸张材质，从表面看上去与寻常纸张无异，但触感却颇为光滑。
可惜，封十七郎和姜凤鸣不在，否则，以那两位的造纸技艺，定能为他答疑解惑。
齐逸闭眼沉思，将昨晚在案发现场看到的一切，再度细细复盘。
答案一定就在其中，只是他遗漏了某条关键线索。
.......................
齐逸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又一个画面从脑海中闪过。
从椅子所在的位置来看，四名死者当时应该围桌而坐。不，从椅子倒伏的角度，可以大致推测出，有三名死者面对着屏风。
这一点，他此前就想到了，死者当时应该正在赏画，凶手正是趁着四人的注意力被画作吸引，暴起出手。
随从甲面朝卧室，死在距离桌子最近的位置；乙面朝大门，也就是屏风的方向；丙面朝卧室，伊崎正雄则在卧室内。
齐逸猛地睁开眼，他明白了！
假如三名随从都坐在桌边，应该在同一时间发现刺客现身。那么，三人或全力挡住刺客，或全力护送伊崎正雄进卧室取那件极为重要的东西。
以伊崎氏的忍者路数，绝对不会一一上去送人头，而是形成合围之势，缠住刺客。
之所以呈现出‘各死各的’这种局面，是因为，随从甲其实是最后一个发现刺客现身的。
前后时间相差不了多少，但对于一场极速刺杀而言，一秒的误差造成的结果，都会大有不同。
那么，随从甲明明死在距离桌子最近的位置，为何是最后一个发现的呢？
原因很简单，那截蜡烛。
“所以，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
齐逸睁开眼，眼前仿佛出现乙六号房内的格局，他看向那块并不在存在的屏风，自言自语道：“随从甲举着蜡烛，站在屏风后边。”
“画中女子突然现身，随从乙即刻上前抵抗，随从丙则保护伊崎正雄进入左侧卧室。想要带上那件重要的东西，再杀出去。”
“与此同时，甲发现有异，上前去看，却因惊吓，手中蜡烛掉落在地。”
“每间客房内都有多盏油灯，且配有几根蜡烛，并且，赏画一般都会在房中点上最亮的灯。但我在听到阿立二人的呼喊声后，最多只用了二十秒，就进入乙六号房。当时，屋内一看漆黑。”
“所以，他们赏画时并没点灯，只燃了一根蜡烛。”
“送画之人，肯定对伊崎正雄说过‘欲赏此画，需于画作后点灯照明’之类的话。”
“而那块屏风的质地与琉璃相似，通透度很高。将画挂在上边，由随从甲站在屏风后边举着蜡烛。”
“那么！”
推理至此，齐逸心念一动，小黑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思锦，灯。”
鬼新娘当即心领神会，抬手于虚空中一点，一盏红灯笼飘飘摇摇飞到画作后头。
却见，那幅看似平平无奇的画作，陡然散发出清光。
淙淙水流声、风声、鸟鸣声，交相响起。
紧接着，一道飘逸的身影，如出水芙蓉般自画中浮出。
那是个一身白裙的女子，衣襟半解，宽宽松松地垂耷着。面色同样苍白如纸，但眉目清雅，是个十足十的美人。
叶思锦正欲出手，齐逸赶忙喝住。
画中女子一头长及脚踝的浓密长发，微微拂动。依稀可见，发梢与裙摆处，沾有些许鲜血。但其现身后，并无任何举动，只是呆滞地悬停半空。
双眼失焦，长睫在光线投射下，于眼底形成一片阴翳，看上去就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事实也是如此，齐逸没感应到画中女子的任何生命体征。
没有呼吸、心跳，没有气机波动，亦无术法流动的迹象。
仔细观察了一圈后，结合所有已知线索，齐逸在脑海中快速分析。
从结果来看，案发经过大致如他所想的那样。
但有一点，令他深感疑惑。
‘陈才’特地调换乙五号与乙六号房的门牌，还故意让阿立去准备宵夜，之前以为是为了支开侍生，便于行刺。但刺客不是人，而是非妖非鬼的画中女子，这一举动属实有些多余。
“不对。这么做，一定有原因。”
“光线从后方穿透画作，就是令画中女子现身的触发条件。但其离画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齐逸双眼微虚，很快便想到了关键所在。
界，隔断了与外界的关联。
触发条件不受影响，但连接一旦断开，画中女子即便现身，也是一件死物。
阿立二人下楼后，陈才将两间客房的门牌调换回来，藏进乙五号房。待画中女子将四人迅速绞杀后，他并没在第一时间进房回收这幅，而是等着两名侍生送餐。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令乙六号房血案尽早曝光。其二，让两名侍生先行探路，确定一下画中女子是否已回归画作。
陈才是一名死士，必然是按指令办事，但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为确保能活着完成任务，他为自己上了一层保险。用阿立二人的命，去做测试。
假如两人进屋就遭到绞杀，陈才必然会再等上一等。当二人屁滚尿流地奔下楼时，他才悄无声息地离开乙五号房，进乙六号回收画作。
但令陈才没想到的是，齐逸和早九叔来的那么快。
听到呼喊声后，二人火速奔上楼。陈才不会武，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于是，他当即返回乙五号房，想着事后再想办法取画。
毕竟，此画非术法所制，绝不会引起大理寺捕快的注意。
大致厘清这一疑问后，齐逸将目光投向画中女子双手握着的皮匣子。
从百宝囊中取出一个偶人，控制着偶人上前，触碰了一下画中女子。
偶人的右手直接穿透女子的身体，很显然，对方并非实体，而是类似灵体的存在。
见此情形，叶思锦诧异道：“可她身上并无半分阴气，应当不是邪祟鬼物。”
齐逸也疑惑地皱起眉头，继而控制着偶人，从画中女子手中顺利取下皮匣子。
用一根细针，破解密锁。
匣内最上层是一只锦囊，其下有一封信，最底下铺有软锦，摆着一块龙形玉佩。
打开锦囊，从里头取出一枚鱼形铜牌，齐逸扫了眼上边刻着的小字，登时眉心一凛。
“济州兵鱼符？！”
齐逸猜想过伊崎正雄手里那件重要之物，极有可能与左津渡伊崎氏的隐秘有关，却如何也没料到，竟会是大启水师的兵鱼符。
济州位于大启东南方位，与东南海域诸岛距离最近。伊崎氏是从何处得来这兵鱼符？又想用这可调动水师大军的令符，做什么？
齐逸看向那封信，答案，或许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