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二品兵修（1 / 1）
“范不疑高中状元后，深受先帝喜爱。仅历练不到两年，便上任京兆府尹。可惜，时运不济，在任那年，京都城六月大旱、十二月霜冻，京都周边几十座大乡县，颗粒无收。”
“且，安江水患频发，致使周遭县城受灾。农田家舍毁于一旦，百姓死伤数以十万计。”
“次年，数十名官员上折，话里话外皆指范不疑德不配位，方致天灾频降。”
“圣人一力袒护，但当时的首辅与六部尚书，却一再请奏。坊间更是风传起，圣人无德，启用祸人，该当下罪己诏的流言。”
柳伯承面露惋惜道：“先帝被逼得无可奈何，却仍是爱才，拟定罪己诏，想一力保住范府尹。”
“但那范不疑却自行请罪，并辞去官职。先帝心痛不已，只得退而求其次，将他放到济州，做一名县官。”
“排挤是真，心灰意冷也是真。总之，这位状元郎的一生，也算是坎坷不平了！”
‘在大启当官还真是什么风险都有，连天灾这种事都得背锅，也是没谁了’齐逸心底暗自吐槽，又问：“那济州的都指挥使，伯父可知是何人？”
柳伯承诧异地眨了眨眼，旋即笑道：“也对，你无心仕途，对这些自是不关心。济州府前身乃都护府，因而，知府便是都指挥使。”
齐逸眉头猛地一挑：“也就是说，兵鱼符应当在那位范知府手上！”
“并非如此。”
柳伯承细述大启朝的兵马制度，为齐逸补足了朝堂体系了解不足的短板。
都护府掌管的是府兵，而济州兵鱼符可调动的乃是水师。两个兵种，两种体制。
济州水师在大启所有水师中，属于二流档位，长官为中都督，正三品。
而济州水师一把手，不是旁人，正是拓君集的长兄，大启年轻一代的最强战将，武道天赋极高、年仅三十便踏入二品，有望问鼎一品的拓步风。
可惜，这位天纵奇才在四年前，率水师征战斥方岛之时，遭遇巨型海啸，葬身汪洋、尸骨无存。
大启悍将不在少数，但擅水战的却屈指可数，因而，济州水师都督空悬四年。
斥方岛是妖族地盘，岛虽小，但跳的却很欢，时常御水上岸、打家劫舍。自那一战被团灭后，东南海域便安生了许多。于是，朝廷收回济州水师兵鱼符。
至于应该是谁在保管此物，柳伯承一介文官，也无从得知。
但有两人是绕不开的，一位是太宰雍明吾，还有一位便是柱国上将军裴寄北！
画中女子刺杀伊崎正雄得手后，夺走的那封信上只有廖廖几行字，齐逸从中提取出三个信息点——
其一，持兵鱼符，调动济州水师，攻打右津渡与比尼国。
其二，[无面人]已开拔，前往东南海域。
其三，以龙族公主为质，要挟龙族参战，或弃战。
这封密信，没有署名没有落款。行动时间出未写明，只说待时机成熟。
齐逸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没将此事，和盘托出。
京都虽大，但各方势力眼线密布，自己将柳伯父接到隆庆居一事，长公主和准太子知道，那么，此案背后那位究级大佬，自然也不可能一无所知。
既已是明牌，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自己本就无心朝堂，不怕得罪人，索性明着保，反倒爽快。
不过，柳伯承准备告发许州大型人牙贩卖案，以及各路官吏乃至军中亦有人参与‘仙人散’等禁售毒物买卖流通一事，势必会令其成为风暴中心。
万一，柳伯父当真落入敌手，此事恐会成为催命符。
另外，关于告御状一事，齐逸也另有打算。
与柳伯承大致沟通一番后，齐逸转身出界，关于密信，他有更好的请教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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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正，隆庆居五楼还在紧锣密鼓地修缮，大堂却已座无虚席，连厢房都满了。
齐逸刚出门，就看到楼下人满为患，正奇怪这隆庆居刚出了人命，还差点被强拆了，怎么客人不减反增，便听楼梯那边传来谈话声。
齐逸听得一脑门黑线，好家伙，自己成热门网红打卡点了可还行。
小半天功夫，蓝玉县子杏林君破获使团谋杀案一事，便已在里城传开。
各路江湖客，闻风赶来吃瓜，想要一睹小齐爵爷的风采。而各大豪门富户、门阀世家则在第一时间，派人前来拜会这位新晋子爵。
前者纯粹就是凑热闹，而后者当然是冲着圣人召唤蓝玉县子明晚进宫参加太后寿宴。
这些最会观望朝堂动向，趋利附势，眼力见一流的选手，怎会想不到这一举动意味着什么。
‘好险’齐逸心底暗忖，赶忙退回房中，继而翻窗，从后园遁走，火速来到侯府别院。
经过一段时间调养，姜凤鸣的身子骨已基本大好，封十七郎则在香火愿力的滋养下，魂体一天比一天凝实。
别院僻静，彩生每日会送些食物过来，用不着姐弟俩出门。
但姜凤鸣是个急性子，如此安生的日子，与她而言却是煎熬。每天都想出去打探一番，封十七也是使出混身解数，加以阻拦。无奈，姜凤鸣只好日日修行，锤炼体魄，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一见齐逸入院，正在练剑法的姜小姐，赶忙奔上前，俏脸涨红、微微喘息道：“小齐先生，可是案子有眉目了？”
齐逸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遂释出气机探查一番，眉头微蹙道：“姑娘近来可感觉到胸闷气短，偶有头晕眼花的情况？”
姜凤鸣愣了一下，继而摇头道：“小小抱恙，无碍的。先生...”
齐逸直接抬手点在姜凤鸣眉头，微微释出气机，不疾不徐道：“武道修行，最忌心急气躁。急于求成，反而坏了修为。”
“六品巅峰，冲击五品。晋阶期间，气血翻涌、百窍启息，皆有规律。每位武者的规律，不尽相同。你要做的是找到那个规律，引气机随着起伏，周游全身筋脉百穴。”
“打磨的越扎实，气海就越发庞大，迈入五品后的境界自然也就越高。”
以自身气机牵引姜凤鸣体内到处乱蹿的气机，用了约摸五分钟，便将混乱引向有序。
齐逸收回手，姜凤鸣面色泛红地抱拳一礼：“多谢相助，凤鸣谨尊先生教诲！”
已经搬到别院暂住的靳九思，在旁看得两眼放光，正想上前搭一句，却遭到了齐逸的无情阻止。
“我有要事，你们在外边守着，别让任何人等靠近此处。”
齐逸径直走进客房，取出传音符，催动气机。
“二爷，在吗？徒儿有一事请教。”
过不多时，传音符亮起，传出贺骑洲低沉沙哑的声音。
“为师在，逸儿，何事？”
“二爷，可知无面人？”
等待了将近五秒，传音符再度亮起。
“大启开国之初，各地匪患频发，杀人越货者彼彼皆是。彼时，大战刚过，壮丁不足。神宗便用这些本该斩首格杀的死囚、凶犯，建成了一支特殊军队，赐名不良军。”
“这一制度一直延袭至今，不过，从百年前开始，不良军的成员除了囚徒以外，还加入了从各个边彊部族捕获的青壮奴隶。以及，被人牙子贩卖的青壮劳力。因成员大多无身份牙牌，不良军又称无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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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专业的问题就要请教专业的人。
贺骑洲乃当代兵家魁首，普天之下，恐怕没人比老爷子更懂军伍之事。
大启的军队制度，颇为复杂。兵部作为中央军事行政机构，有掌调兵权之责，但实际军事决策受内阁制约，而军事指挥权仍由各军都督统领。
简而言之，军事力量由中央集权，但调配与实际作战指挥却是分权。
如此一来，便不会出现兵部一家独大，行政策略、将士任免、军队调配，需双方协调。若遇大战，还需多方协调。
优点是避免某一方军权过大，导致出现不可控的局面。缺点是遭逢大战，不可避免地会出现协调不及时，甚至两军或三军都督意见不一，延误战机之类的情况。
为了补足短板，便有了太宰。
这一职位，乃神宗钦定。据二爷说，大启朝第一任太宰，还是一名女性。
太宰本身并不需要亲自率军冲杀，因而也无需太高的修为，其职权便是协调兵部与各州都指挥使、都护府。用齐逸的话来说，没有一票任免权，但在兵部和军中都有着极高的影响力。
打个最粗浅的比方，任何一州一府若爆发战事，需别州别府驰援之时，兵部会给出方案，最终决定权则在太宰手上。
换而言之，你要是与太宰不对付，那你被围攻了，太宰那边还在慢吞吞地研究策略。
等你挨一顿毒打，甚至被干死了，援军才到场。一波疯狂收割人头，你连个助攻都蹭不到。战后清算，黑锅你来背，功劳他人拿。
齐逸仔细上了堂大启军制普及课后，将重点拉回到密信之上。
无面人，前身不良军，直属于皇室。但不入兵部册录，也就说没有正规编制。活着给口饭吃，死了也就死了，帐面上没有半分减员。
因而，遇到绞肉磨盘般的大型战事，通常都会派无面人冲锋陷阵。用血肉之躯撞开一个缺口，给正规军拿下敌军，创造机会。
但那是以前，毕竟彼时的不良军，主力成员大多是死刑犯。而今不良军成员不比从前，经不起大型战事的消耗，所以，现在的无面人，主要干的就是替皇室清除异己。
燕翎卫暗探遍天下，一旦查到哪个部族有异动，或哪方都护府有谋逆的迹象，便会上报。随后，出动无面人部队，悄无声息地将祸患灭于未发。
“这么说的话，那这无面人是由圣人直管的？”齐逸问道。
二爷给出了否定的答案，不良军最初由太宰直辖。随着时间推移，早在三百多年前，不良军的管辖权便已易主。
但受何人辖制，连贺骑洲这位兵家大佬，都不是很清楚。
“定是皇室中人，但每一任无面人统帅的身份，皆成谜。”
秘密部队的掌管者，身份隐秘不公开，这很合理。只是，如此一来，就无法通过无面人这条线索，来判断那封密封的收发方了。
就在齐逸略感失望之时，传音符再度亮起。
“不过，我兵家弟子倒是有人在不良军中。”
齐逸双眼一亮：“我们兵家路子这么野的吗？连死刑犯都招？”
二爷：“兵家，乃是当世所有修行途径中最为纯粹的。不问由来、品行，亦不看身份高低、资质优劣，有心走兵家一道，便可入吾兵家门下。”
‘不管质，光有量呗’齐逸心底暗自吐槽一句，面上却是很懂事地夸赞道：“有教无类，是为大道！”
贺骑洲被哄得桀桀怪笑起来，齐逸刚认识老爷子那阵子，没少被这阴到没边的笑声，寒碜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现在，麻了。
“说的好，不愧是吾一眼相中的好徒儿！”
齐逸想了想，将许州案和盘托出。
“二爷，对雍太宰可有了解？”
“雍明吾此人攻于心计，极为聪明。且，性情冷漠至极。与他而言，任何有利用价值的人事物，都不会放过。除此以外，皆毫不在乎。”
沉吟数息后，二爷又补充了一则令齐逸为之震惊的消息。
“他，走的也是兵家一道。”
“若没猜错，如今应该已是二品。所以，在此人面前，万不可动用兵符！”
齐逸眉心一紧，双眼登时虚起。
兵家修行路子与别的途径不同，核心关键就在于，站对阵营。
兵家修行者数量庞大，但并没有任何一条门规规定，所有兵修必须在同一个阵营。
各自选边站队，就像一群赌徒选择不同盘口下注一样，输赢全凭各人判断，以及气运加成。
往极端里说，哪怕是去蛮族阵营都行。也就是生来就自带六品武夫体魄的蛮族，看球不上人族那点儿战力，否则难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毕竟，大多修行者求的便是突破晋阶，成为超凡，甚至问鼎一品巅峰。
军伍，乃是任何一名兵家修行者难以避免的渠道。雍明吾可以说是这一修行途径里，第一梯队的存在。
但问题也在这里，既然都已身为太宰了，何必还要机关算尽呢？
作为大启朝一品武官，掌控兵部与各州各府兵士调动，只要大启强盛，他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不断突破晋阶不是吗？
“任何一条修行途径，都有层层关隘，品阶越高，关隘便越难以逾越。兵家一道，收敛兵力炼化于体，此乃兵修之根本。唯有从国，方能突破至超凡境。”
“天地造化万物，月盈则满、满则溢、溢是亏，修行亦如此。兵修二品所遇关隘，便是以自身修为弥补国力之空虚。”
齐逸大脑转的飞快，快速消化庞大的信息量，诧异道：“也就是说，二品兵家大修，等同于与国力捆绑！”
兵家修士若想突破至三品以及上，必须与一国绑定，但到了二品之后，又得以自身修为反哺国力。
这特么是个死循环啊，如此一来不是这辈子都到不了一品了？！
不对。
齐逸很快反应过来，以上推测是建立在国力日渐式微的情况下。假如国力昌盛、盛世繁华的话，就用不着反哺，直接躺平就能无痛升一品。
等等。
虽然从未明言，但作为兵家当代魁首的二爷，修为必不可能低于二品。
“师父，那您是怎么规避这一关隘的？”
齐逸特地用了‘师父’这个称呼，他知道二爷爱听。
果不其然，贺骑洲听到这两个字，再次桀桀怪笑起来。
笑罢，回道：“为师选了另一条路。”
齐逸试探着问道：“敢问师父，选的是什么路？”
传音符静默了足有十息后，方才亮起。
其内传来老爷子沙哑低沉的回复：“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