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皇城司地牢刺杀谜云(1 / 1)
许州案清查当晚,康安署令官曾祥吉,见府衙总捕头来拿,自知事已败露,当场撞柱而死。
柳伯承进京当天,在齐逸的授意下,直奔太宰府。
令官候士明、巡防营校尉何大庆、阮建业,守备军都尉祝安有,校尉诸葛勇、石宇,度支部司正向泉清,工造署司正汪秉凌、佥事钱梓贤...共三十多名原本身处要职的犯官,悉数被打入皇城司地牢。
由随行押送人犯入京的许州代都指挥使、金吾卫中郎将段南风,暂领监管之职。
随柳伯承进京的许州城府衙总捕头谭武,及二十几名好手,则在护送柳知府到达隆庆居后,前往皇城司地牢,听候段南风调遣。
皇城司本就是职守皇城,集治安、巡防、缉捕于一体的部门。隶属兵部,但体制却与军伍一般无二,属于文官体系内的武装部队。由都督统领,从这一层便能看出,与都护府的配置差不太多。
巡防营共计三万将士,但分布于里城、东西二市,及郊区地带。而皇城司一千多名将士,说起来不多,但在皇城重地,可算是首屈一指的重兵了,数量比金吾卫和燕翎卫都多。
综上所述,皇城司地牢人手充足,该当是铁桶一块,便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劫狱。
但世事无绝对,更何况,齐逸防的并不是有人劫狱,而是杀囚。
虽然候士明等人的份量,远不足以掀起大风浪,可许州案幕后主使者究竟会作何应对,是无法预测,更不能去赌对方的心思。
万一呢!
齐逸的谨慎行事,再一次验证了人性的不确定。他担心的那个万一,终于还是来了。
彩生在皇城司地牢蹲点蹲了整整五天,于此期间,先后发现过十几拨行迹可疑之人。
齐逸接报后,只让他继续暗中监视,无须打草惊蛇。
今日午后,就在隆庆居内三方剑拔弩张之际,皇城司地牢来了一拨人马。
为首之人乃监察院主办廖明冲,欲提审许州案犯官候士明等人。遭到段南风的严辞拒绝后,廖主办搬出大启律法。
监察院,简单来说就是监督百官、纠察贪腐,贪污、受贿、行贿、渎职、营私舞弊、贩官鬻爵,等等与官员相关的案件,皆由这一机构接办处理。
而许州案的案犯,除了小部份帮派份子以外,全都是在各个职能部门或军伍中担任要职的官员,完全符合监察院的职权范围。
换而言之,廖主办的确有权提审案犯。
然而,段南风怎么可能让外人接触案犯?
一方斥求合情合理合法,一方充耳不闻、据不让步,双方僵持不下,熬到登闻鼓响,廖明冲还不依不饶不肯走。
“这人什么来头?竟敢明着忤逆太宰大人,头这么铁的吗?”
自打被义父梁仲道派到齐逸身边后,彩生时常会从这个少年口中听到一些从未听闻过的新鲜词汇,一开始还有些茫然,现在也都习惯了。
“那廖明冲虽非门阀出身,家世却也不差...”
彩生如数家珍般,将廖主办的生平细细道来。
廖家是京都本地土著,六代为官,倒是没出过大官,但也算得上书香门第。廖明冲多次求拜云山学宫,遭拒后只得投身仕途。
此人有些真学识在身上,乃是上一届京试探花郎。从表面来看,并无投靠哪一党派。
监察院本身就是纠察百官的部门,若结党营私,那大启的朝堂,真算是烂到根上了。
“表面看无党无派,不代表暗地里没有。”
齐逸说罢,彩生当即接道:“这个属下暂未查明,不过,盯着皇城司地牢的不止廖主办一人。”
段南风与廖明冲对峙之时,十余名蒙面人摸到地牢后方,欲潜入其中。被藏在暗处的谭武等二十余人,抓了个现形。
双方交战,谭武及数名手下负伤,皇城司十余名牢卒战死。段南风率部下火速赶去,蒙面人见事不可为,吞毒自尽,无一生还。
“死士!中郎将可查出是何人指使?”
彩生摇头,面色更为凝重道:“更蹊跷的是,那些蒙面死士在地牢口就被截住了。但三十六名犯官,却死伤近半!”
齐逸眉头一耸:“候士明死了吗?”
“受了重伤,段南风急时为其度送气机护住心脉,勉强捡回一条命。属下离开皇城司之前,已有医官进地牢为伤者诊治。”
齐逸虚起双眼,只觉得这场刺杀透露出一丝古怪:“蹊跷的不是蒙面死士被截,案犯却依然遇刺。”
彩生疑惑道:“先生何出此言?”
“布局者兵分三路,第一路,用廖明冲牵制住段南风;第二路,以死士吸引所有火力,令段南风和谭武都以为,这就是对方的后手。但,真正的后手,其实是第三路。”
齐逸说罢,彩生眉头紧拧,仔细回忆片刻后点头道:“属下当时也只注意到与谭武交战的那批死士,都是武夫,交手之时气机波动繁杂,感知不到是否有人已潜入地牢之内。”
“不,不一定是武夫。”齐逸摇头道:“想要趁乱悄无声息潜入地牢,最容易办到的还有四品上的修士。甚至是,妖族。”
“妖物?”彩生愕然瞪大双眼:“若真如此,必定会惊动玄京寺捕妖师,岂不是将事情闹的更大了!”
“或许,布下此局之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齐逸脑力拉满,快速分析道:“既然有本事潜入地牢,何不将所有案犯都杀死,反而留下大半活口?”
彩生略微思索两息,猛地反应过来:“是啊,对于四品上的修士或大妖而言,那些人犯与蝼蚁无异。所以,为何杀一半留一半呢?”
齐逸沉吟两秒,摇头道:“就目前掌握的线索,很难推测出布局之人的真正意图。彩生兄辛苦了,皇城司地牢那边还得劳烦彩生兄继续盯着。”
“还是那句话,无论遇到何事,皆以自身安全为首位。”
彩生退后一步,郑重地拱手一礼,转身退出门外。
门悄然合上,隐匿身形的彩生,默然看向窗纸上倒映的人影。
自白帝城一役过后,他对这位审死官的观感好到了极点。但义父命他前往京都,听从对方差遣,他心底是有些不愿意的。
然而,自打入京之后,这少年再次屡破奇案,还创办了基金会,收留无家可归的穷苦百姓。
他不懂医家的路数,但也看得出来,对方教给那些学员的都是真本事。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才是真正的仁者。
时至当下,他依然摸不清这少年的行事风格,但他隐隐觉得,以对方的能力,或许有望为自己一家的血海深仇平反血冤。
当然,最重要的是,位格。
对方现已贵为子爵,声名雀起,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或许真有一日能位极人臣,坐上足以为明氏满门翻案的高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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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生走后,齐逸转身入界,找小鱼儿又问了几个问题。
将早九叔顺道买回来的几盒点头,送去柳伯父的住处,把皇城司地牢刺杀一事,同步给对方。
柳伯承思忖良久后,不太确定地道:“依你看,会是那位所为吗?”
齐逸摇了摇头:“退之觉得,不像。但许州案一旦揭发,最不利的便是那位。死无对证,这手法虽然粗暴了些,却也行之有效。”
那位,指的自然是当朝文官之首,首辅大人闻太冲。
苏玄焕是其门生,就算闻首辅当真与许州案没有直接利害关系,单这一层,就逃不掉被圣人问责的下场。
“太宰乃武官魁首,虽与首辅素来不睦,但要说此案爆出,真正获益的最大赢家,却是襄国公。”
柳伯承眉头微蹙,抚须道:“朝中党派林立,文官多半皆为首辅党羽。其余则是襄国公拥趸,且,门阀世家亦拥护这位国公爷。二位可说是分庭抗礼,不相伯仲。”
齐逸此前也想到过这位大佬,但很快就将对方暂时移除嫌疑人名单。
原因很简单,襄、闻二党虽斗了近二十年,但近些年来,随着襄国公日渐老迈,襄党势力江河日下,已是大不如前。
毕竟,老国公已年近七旬。拓君集的祖母佘老太君曾提到过,圣人多次想让老国公致仕。但襄国公本人,那是半点都不愿意退休养老。
总之,以襄国公如今的状态,怕是蹦哒不了几年了,没必要掺和到这趟浑水里。况且,以其老谋深算的官场修为,怎会想不到,太宰必会借此案大做文章。他若想搅和一下,只需在柳伯承告御状之时,添把材再煽把火就行。
四两拨千金的事儿不干,反而费劲扒拉地整一出刺杀人犯,襄国公除非老糊涂了,否则绝对不会想出这种昏招。
“人犯杀一半留一半,这一行径,属实太过怪异了。”
齐逸面色微沉道:“候士明等人在此案中的份量并不重,只要伯父您在,这许州案便是铁案。此番刺杀,人犯的反应只会有两种。要么噤若寒蝉,要么愤而反扑。”
“个人更倾向于前者,能在铁桶一块的皇城司地牢取他们狗命,活下来的人犯定会想到,自己家人的安危恐已受到威胁。”
“如此一来,定会对自己所犯之罪,抵死不认。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即便最终难逃一死,保一保血脉至亲的命,亦是人之常情。”
柳伯承沉思片刻,颔首道:“如此说来,依然是那位嫌疑最大。”
按照逻辑推理出来的结果,的确指向闻首辅,但齐逸仍隐隐觉得其中有异。
“猜不透。”
齐逸摇了摇头,皇城司地牢刺杀谜云,仅凭目前少得可怜的信息量,难以理出头绪。
让柳伯父好生休息,顺道去看了眼浮在‘鱼缸’里醇睡的洛鲛后,直奔矮山练刀。
从裴寄北高空控刀气的独特修炼法门,获得灵感,齐逸将自创的雷霆刀法,融会贯通。在锤炼了数千上万遍后,已至瓶颈。
因而,练了三个时辰后,他盘膝坐在一片焦土之上,感受着带有雷霆余威的温热,调动体内灵蕴与浩然正气,生息吐纳。
齐逸计算过,奇门吐纳法一个周期,差不多是七个小时。
每个周期结束后,百窍开启、灵力充盈,此时最适合参悟兵家修意诀。
只要掌握得当,循环修行两种功法,非但不会产生冲突,反而互有助益。
整整七个周期过后,齐逸缓缓睁开眼,眸中逸散出缕缕浅金色光芒。
在浩然正气和紫色灵蕴的双重加持下,奇门修为突飞猛进,已推至五品境巅峰。
白帝城一战,为他带来了大量兵气,苏醒后花了一个多月时间,如今终于完全消化吸收、融合于体,兵家修意诀也到了五品关隘。
快要突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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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辰,卯时正。
天色大亮,艳阳高照。
齐逸起身出门,便见姜凤鸣正在院中练剑,已是满头大汗。
姜家小姐收剑一礼:“凤鸣已备好早点,先生用罢,可否由在下陪您去市集采买衣装?”
话说的毫不扭捏,一副江湖儿女作派,倒是很爽利。
齐逸也知道这姑娘在别院将养多时,再不出去走动走动,怕真要闷出病来,便想着成人之美。结果,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一身浅灰蓝色长袍的拓君集,骑着雪白骏马,急奔而来。
“就知道你在此处。”
小侯爷爽朗地笑道,刚想上前,却在看到姜凤鸣的瞬间,来了个急刹。
齐逸嘴角不禁抽搐了两下,要不要这么‘恐女’啊兄弟,你府上又不是没有婢女。
等等。
齐逸仔细回忆了一下,宣威侯府当然不缺婢女,但基本没有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女子,都是恨不得能给小侯爷当妈的年纪。
啧啧~太强了,不愧是大启爱妻号,男德拉满,从根源上杜绝让老婆大人吃飞醋的任何可能性。
拓君集倒也不是见到个女的,就退避三舍,主要姜凤鸣此前是被当作妾室,卖与他的。
姜凤鸣还是有点眼色的,抱拳一礼,便转身退开。
齐逸则迎上前去:“侯爷怎么来了?”
“多日未见,你不来,只能我来了。”拓君集拍拍齐逸的肩,看着姜家小姐离去的背影,挑了挑眉道:“你小子,还说不收。”
“诶,侯爷可别乱说!在下也是没办法,才暂避到别院来小住两日。”
“行了行了,都听说了。”
拓君集自然是先去了隆庆居,发现齐逸没在房中,才想到跑来别院看一眼的。
俄顷,一辆马车停到门外,戴向忠跳下车抚下母亲戴婶后挥挥手,一众护卫抬着两口大箱子,径直入院。
“圣人唤你入宫,祖母想着你身边也没个娘子帮忙张罗,昨日便让戴婶请了几间成衣铺子的裁衣匠,按照你的身量,连夜赶制了几身。”
“有劳戴婶了。”齐逸道了声谢,随后看向能装进他两个人那条大的箱子,一脸无语道:“不过,也用不着买这么多吧,我是去吃席,又不是去走秀。”
拓君集眨了眨眼:“何谓,走秀?”
“呃,不重要。”
眼见老戴和护卫们已经将箱子抬进厅内,齐逸赶忙跟上去:“用不着用不着,我挑一身合适的就行。”
“那可不行。”
拓君集满脸坏笑道:“祖母说了,每套都得让咱们的小爵爷,亲自试一遍,选出最合身、最得体、最好看的。可不能教那些只会狗眼看人低的权贵们,给小视了。”
齐逸一脑门黑线:“这话说的,堂堂宣威侯府,难道就不是权贵了?”
拓君集点头道:“对啊,没错啊。所以祖母才千叮万嘱,定要让本侯爷亲自监督。”
“呵呵~”齐逸笑了:“不是在下看不起侯爷,你一个武夫,有什么审美?”
“我没眼光谁有眼光?京都城谁不知道,我家娘子那是一顶一的绝世大美人!”拓君集扭头看向老戴:“全忠,你说是不是。”
老戴面色猛地紧绷起来,小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世间夫人最美,夫人乃人间绝色,无人可比!”
要不是老戴和一众护卫明摆着一副‘配合演出’的表情,齐逸差点都信了。
“行吧,试就试吧”
说完这句话后,不到半分钟,齐逸就后悔了。
此前除了棉布常衣和官服以外,他也没穿过别的,万万没想到,大启礼制规定的着装,居然能这么复杂。
里三层外三层,且,每套衣服还得配不同的鞋子、发饰、腰带。
“不止这些,你现在是子爵,按规制需束发佩巾戴冠。另外还有...”
拓君集絮絮叨叨地说着,齐逸人麻了。
要不是为了找火种矩阵,这皇宫不进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