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被唤醒者(1 / 1)
罗德强行压下内心的感伤,从恍惚中清醒过来:“深海之声?!”
接着他便听到了诺蕾塔着急忙慌的声音:“上一次明明才刚过去没多久,怎么这么快又来一次?老米,你上次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米歇尔先生的表现倒是沉稳许多:“没有,在我的印象中,深海之声从未连续响起过。”
诺蕾塔注意到罗德已经恢复了意识,直觉性的将两件事联系到了一起,连忙问道:“你活了?是不是有什么重大发现?”
“发现倒是有,但重不重大......不太好说。”
罗德没在意她的怪话,简单应了一句,同时撤回按在冰面上的手,熄灭初火,顺便检查消耗的法力值,计算发现这一次仍然只持续了20秒左右,这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此次尝试开始之前,他特意提前将身体重心前压,以免因冰柱融化而导致那种莫名的‘联系’断掉,但从这次的结果看来,他单次进入那段意识或记忆空间中的时长似乎与此无关,而是一个比较固定的时长。
但比起这件事,他更在意的是他刚才看到的一切,伊欧斯......那个如雪中精灵般的少女,真的就那样死去了吗?
从那短暂的交谈中,罗德大致明白了她的‘渴望’,但提示的内容是‘见证魔女最初的渴望’,重点在于见证。
罗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伊欧斯毕竟是一位魔女,她应该不会那么轻易的,以那种形式死去。”
而且......那真的是记忆空间吗?
第一次进入其中,见到伊欧斯的那片雪原时,罗德还没什么感觉,毕竟那个场景用他前世的说法来形容的话,可以说是非常的意识流。
但这次不一样,那个无名小渔村中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无论是天空中的极光、海面波浪的起伏、码头木板上细致的年轮纹理还是那些人脸上栩栩如生的表情,都实在难以用梦境、意识或者记忆之类的情况来解释。
他很难想象,究竟是何等强大的精神,才能如此精细、完美地重现这一切。
又或者那不是一个虚幻的空间,而是真实存在的现实?但这又无法解释时间流逝的程度不同。
“时间,时间......时间?”
罗德内心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起了伊欧斯那时,突然不合时宜的问了他一个,关于时间的问题。
还有她最后说的那句话:‘回去吧,回到属于你的地方。’
这令罗德不得不开始怀疑,他刚才很可能......回到了过去。
并不是指帷幕这般似是而非的历史重演,而是真正的过去。
真正的——
第三纪元。
但是,为什么?
罗德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褪色者勾指,从斯塔菲斯给他的那些大部头教材中,他了解到,以手指触碰这一行为,在魔法、神秘领域本身就具备特殊的意义,而他在追忆中获得的褪色者勾指,则明显有使这种意义进一步深化的作用。
但真正的关键,恐怕还是在于帷幕本身,又或者说是那道水银雾门的特殊性。
如果那是一道通往过去的门扉,那么能够打开这扇门的钥匙,被称之为‘逆流者’似乎也就顺理成章起来——
毕竟,没有什么能比在时间中逆流,更加匹配这个名字。
见罗德话说到一半突然陷入沉默,诺蕾塔屁颠屁颠跑过来,在他眼前蹦起来晃了晃小手:“喂,想什么呢?回神了!”
“没什么,胡思乱想而已,之后再说吧。”罗德暂时将纷乱的思绪扫到一边,看向两名同伴:
“耻,你先躲起来,深海之声再次传来,恐怕又会有魔像被吸引过来,先将它们解决掉。”
“哦哦,那你们小心啊!”
罗德和米歇尔则来到洞穴入口处严阵以待,根据之前的两次经验,被引来的魔像数量可能会随着波次而逐渐增多,这令罗德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他打开水银雾门的行为,有些像是在一局生存游戏中,主动转入了困难模式。
一小段时间后,罗德和米歇尔等到的,不是被魔女力量吸引而来的鱼型魔像,反而是一阵急促的,只有人类跑动时才能发出的脚步声。
“村子里的其他人?又或者是......”罗德不由得想到了一种糟糕的可能:“人形的魔像?”
和米歇尔对视了一眼,按捺下内心的惊讶后,他熄灭了腰间的挂灯,盯着洞穴的拐角处,打算先看看情况。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拐角处的岩壁被一阵微弱的光芒照亮。
接着转过拐角,朝两人所在空洞跑来的,是一道浑身散发着柔和而微弱的玫瑰色魔法灵光的身影。
看身形应该是位女性,她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但在进入空洞时,由于入口存在一个不算大的高低差,加之有白雾在缓缓向外流淌,她一脚绊倒在‘门槛’上,面部朝下在光滑的地面上划出至少两米远。
看的罗德自己脸都在幻痛。
两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中年施法者没绷住,他认出了她身上法术灵光的来历,小声开口提醒道:
“看起来应该是晨曦教会的神术。”
“晨曦教会?”罗德闻言一愣,这才放下警惕,点燃腰间的挂灯,走向那位摔倒的姑娘:
她穿着浅棕色的简朴法衣、有着好看褐色长发,看起来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之前已经见过几面的晨曦教会见习牧师,阿丽娜·蒙塔尼耶。
但奇怪的是,上一次见到她时,她已经被帷幕分配了相应的角色,而现在,她又换回了被卷入帷幕前的那身衣着。
“阿丽娜小姐?”
“好痛......”那姑娘捂着脸一边咕哝一边爬起来,听到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看到罗德的面孔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道:
“呼,终于找到您了,罗德尔先生......”
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罗德身后,身形虚幻的中年施法者,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角都开出了泪花:“先生,你背后有幽幽幽幽灵——”
罗德愣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米歇尔,顿时感觉自己的大脑在颤抖:
这姑娘身为晨曦教会的牧师,竟然害怕幽灵?
罗德压下吐槽两句的欲望,正准备解释两句,顺便问问她的情况,便听到身后中年施法者的提醒:“和你之前预想的一样,有魔像被吸引过来了。”
回头看了一眼再次将洞穴拐角照亮的微光,罗德从虚空中抽出纷争大剑,顺便安抚了一下惊恐不已的牧师小姐:“闲话之后再说吧,你先躲起来,保护好自己。”
这一次被吸引来的鱼型魔像足足有六只,如果不是罗德和米歇尔占据了地利优势堵门杀,恐怕还真要费一些功夫。
一剑斩断最后一只鱼型魔像那没有实体的核心后,罗德散去手中猩红欲滴的纷争大剑,稍微喘了口气,顺手打开日志看了一眼,结果仍然和前两次一样,除了武器熟练度以外,这些魔像并未提供任何击杀收益。
见魔像被清理干净,诺蕾塔拉着小脸通红的阿丽娜靠了过来,看来她还在因为刚才的失态而耿耿于怀。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被冻的。
“阿丽娜小姐,姑且确认一下,看你的样子,你应该已经从这里的影响中挣脱出来了,对吧?”
年轻的见习牧师点点头:“我有幸得到了晨曦的庇佑,才能从那可怕的状态中醒来。”
罗德嗯了一声,又问:“听你刚才的意思,你是专门来找我的?你还记得你进入这里之后的经历?”
牧师姑娘的表情有些后怕:
“是的,罗德尔先生,我被唤醒后,从记忆中察觉到您和诺蕾塔小姐似乎并未受到影响,所以就去了您两位暂时的住处,想要和你们汇合,发现你们不在后,我猜测你们可能是又来到了洞穴里,恰好深海之声响起,我便只好往深处走,但还是被那些怪物发现,追了上来。”
米歇尔在一旁补充了一句:“晨曦教会的低阶修士,正式名称为‘被唤醒者’,他们在正式晋升时,会接受一次晨曦的洗礼,由此而得名,我想她大概就是凭借这一点,挣脱帷幕影响的。”
“那种状态下,居然也能晋升吗?”罗德对这个世界的教会掌握的超凡力量体系还处于一知半解的阶段。
中年施法者笑呵呵道:“当然不能,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晨曦教会的那位神明,比较重视她。”
“罗德尔先生,其实我刚才就想问了,这位先生是......”
虽然已经从一系列表现中判断出,面前的幽灵是友方,但年轻的牧师姑娘看向米歇尔时,眼神还是一副受惊小鹿般的样子。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先回去再说吧。”
“好的......阿嚏——”牧师姑娘说着说着打了个喷嚏,罗德这才想起,由于从‘扮演’中脱离出来,她原本那身厚实的保暖服饰也不见了。
看她那副耳朵和鼻尖冻得通红,不停抽着鼻子的可怜模样,罗德只好又将诺蕾塔换下来那几件,能稍微保暖的防具给她:
“先凑合套上吧。”
“好......好的,谢谢您,罗德尔先生!”她受宠若惊的接过去,将皮甲套在身上。
离开洞穴时,罗德注意到米歇尔在洞口停留了一小会儿。
“怎么?”
中年法师习惯性地扶着不存在的眼镜:
“实际上我一直有些在意,这座以整个村子构建的仪式,以规模而言,已经勉强算得上是中大型,这样的体量,表现出的效果却仅仅只是隔断鱼群的感知,保护村民不受攻击,这有些不合理。”
罗德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所以,这座仪式很可能还有其他效果?”
“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中年法师肯定道:“但说来惭愧,这个仪式的架构和现代的仪式魔法出入很大,我唯一能认出来的,就只有最外围用于划定边界的六芒星。”
由于阿丽娜的住处有些小,所以一行四人回到了罗德和诺蕾塔的住处。
“总而言之,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年轻的牧师姑娘搬了个小板凳坐在烤炉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拘谨的发问:“所以,米歇尔先生其实是被罗德尔先生用奇物的力量唤醒的,曾经被困死在这里的冒险者?”
中年法师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随后对她摊了摊手。
牧师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的向罗德低头致歉:“非常抱歉,罗德尔先生,我之前差点以为,您是一位亵渎死者的恶徒。”
诺蕾塔看着牧师姑娘胸口被撑的鼓鼓囊囊的皮甲,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前置装甲,羡慕到质壁分离,躲到角落暗自神伤起来。
其实在密索托,专注于死灵学派的施法者并不一定就是邪恶阵营的恐怖分子,也有一些因此而在医学领域做出卓越贡献的正面案例,因此并不是所有善神教会都敌视死灵学派的施法者,天体学会中也不乏这方面的大师,甚至还有一位专精此道的传奇。
但不巧的是,晨曦教会就是少数比较敌视、排斥死灵学派的教派之一。
罗德拉开百叶窗,随意打量着将各个浮岛连接起来的粗大铁索,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一边问道:
“阿丽娜小姐,你在扮演时得到的额外记忆还有保留吗?其中是否有关于这里的,有意义的信息?嗯,比如这里对应的具体是第三纪元哪一段时期之类的?”
“额外记忆?扮演?您在说什么......”牧师小姐一脸疑惑,随后反应过来:“啊,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认为我之前的一系列行为是在被灌输了一段虚构记忆后,由我自己做出的?”
罗德闻言,诧异地看向她:“嗯?难道不是吗?”
阿丽娜伸出食指,轻轻点着下巴:“不是的,就我自己的感受来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任何行动,更像是一个被困在躯壳中的旁观者......”
罗德和米歇尔对视一眼,纷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正躲在角落暗自神伤的诺蕾塔也投来惊悚的目光:
如果之前阿丽娜的意识如她所说,被困在了身体中的某个角落,那么之前和他说话的......又是什么东西?
米歇尔皱起眉头,凑近了些,仔细观察着阿丽娜,虚幻的长杖尖端亮起各种魔法光辉。
然而侦测善恶、侦测魔法、侦测灵体等一连串的侦测法术过后,米歇尔先生却困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发现被其他灵体或什么异常实体附身过的迹象,至少我看不出来。”
看着惴惴不安坐在小板凳上的牧师少女,罗德思索一番后又瞟了一眼诺蕾塔:“耻?”
这只魔女之耻似乎已经彻底接受了这个称呼,并且甘之若饴,她趴到床上滚了两圈,表示自己只是一条咸鱼,对这种事无能为力。
罗德嘴角抽搐着收回视线,半响后他又想到一种可能:“会不会是阿丽娜小姐晋升时接受的洗礼,将那些本应留下的‘痕迹’也一并冲刷掉了?”
中年法师思索了一下,给出肯定的答复:“确实存在这种可能,另外,我想我们得做好心理准备,阿丽娜小姐的情况......恐怕不是特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