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52分57秒（1 / 1）
艾弗森坐在替补席上喘着粗气，脑袋上盖着毛巾。
他能感受到汗珠顺着脊椎往下淌，球衣早就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背上。
耳边是德安东尼沙哑的吼声：“保护篮板！换防要快！出手要果断！“
但他没抬头，只是盯着地板上的某个裂缝发呆。
他实在是没力气去理解教练在说什么了。
“AI。“替补控卫凯文-奥利递来一瓶佳得乐。
艾弗森没接，抬起发红的眼睛盯向记分牌——96:96。
加时赛。
“操，又是五分钟。”他的右膝盖隐隐发烫，那里有一块上一场比赛阿泰给他留下的淤青。
但当他抬眼扫向对面时，看见麦迪同样弓着腰在那儿拼命呼吸，身上的公牛球衣被汗水染成了暗红色。
“该上场了。“卡特朝他伸出手。
艾弗森抓住那只手借力站起来时，感觉到卡特的掌心里全是老茧——那是他们俩每天加练五百次跳投磨出来的。
他使劲甩了甩头，水珠四溅。
行吧，再熬五分钟。
加时赛开始。
跳球时穆托姆博的手指先碰到球，艾弗森像支箭似的窜出去接球，丝毫没有这场比赛已经打了整整47分57秒的样子。
就像是刚刚开场那样，活力四射。
麦迪立刻贴上来，那双长胳膊遮天蔽日。
艾弗森没急着突破，右手运球，左手冲斯诺比了个手势——“拉开“。
他知道麦迪猜他会硬突，所以故意放慢节奏，等着防守松懈的那一瞬间。
斯诺突然从弱侧切过来，艾弗森手腕一抖，作势要传。
麦迪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想协防，就这半步给了艾弗森闪电般的启动空间——他像是变魔术一样将球拉回来，猛地下沉加速，右脚蹬地时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样，但他还是咬牙往里冲。
阿泰斯特从斜刺里补防过来，像堵肉墙横在前面。
“完美的...“艾弗森几乎能听见场边解说员的惊呼。
但下一秒，他用一个夸张的欧洲步变向，篮球从右手换到左手，整个人拧着身子从阿泰和麦迪中间的缝隙钻了过去。
阿泰的膝盖顶到他大腿，裁判哨响——犯规！
艾弗森摔出底线前把球往天上一抛——
唰！
“ANDONE!!!“
费城替补席炸了。他躺在地板上，大口喘气，耳边全是观众疯狂的吼声。
穆托姆博冲过来一把拽起他，黝黑的脸上全是兴奋：“这就是他妈的AI！“
罚球时，全场安静得像被按了暂停键。
艾弗森盯着篮筐，忽然想起十二岁时在汉普顿水泥球场，他因为投丢罚球被街头混混嘲笑“矮子就该去捡球“。
他吐了口气，手腕柔和地一抖——99:96。
麦迪可不会轻易认输。那家伙就像装了弹簧一样，一个crossover晃开防守直接干拔——三分命中！
99:99。
联合中心球馆瞬间爆发掌声。
艾弗森看着麦迪倒退着回防，眼神冷得像冰，嘴里还嚼着口香糖。
“这小子装逼的样子可真他妈欠揍。”AI心中默默的想到。
阿泰斯特又一次撞上艾弗森的突破路线，裁判响哨——第六次犯规！
公牛队的刺头骂骂咧咧地下场。
艾弗森没理他，只是站上罚球线揉了揉左臂——那里已经青了一块。
两罚全中，101:99。
卡特在弱角埋伏着，希尔死死贴着他。
艾弗森突破吸引三人包夹，在身体失衡前把球甩向底角——卡特接球时几乎踩界，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出手。
给艾弗森打了一整场辅助的卡特，在关键时刻也没有手软。
唰！
三分命中！
104:99！
卡特疯狂拍打胸口指向艾弗森，像是在说“这球传得太他妈帅了！“。
艾弗森咧嘴一笑，忽然想起卡特赛前在更衣室说的话：“哥们，今晚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把球传给我。“
麦迪又开始了他的个人秀，急停跳投命中，104:101。
艾弗森看了看计时器——还剩1分50秒，领先三分，这球必须打进。
他缓慢运过半场，突然一个in\u0026out变向甩开麦迪半个身位，替补登场的罗德曼立刻补防过来。
然后他看见斯诺空了。
艾弗森把球用力砸向地面，球穿过罗德曼胯下弹到斯诺手里。
这个平时连训练都不怎么投三分的家伙，居然毫不犹豫地出手——
唰！
107:101！
整个球馆瞬间沸腾，斯诺被队友们撞得东倒西歪。
艾弗森冲过去狠狠揉乱了他的头发：“你他妈偷偷加练了吧？！“
平静下来之后，他舔了舔嘴角，尝到的全是铁锈味的汗水。
107:101，六分优势在加时赛简直就是奢侈的财富，但他知道麦迪这个疯子随时可能连进三个三分。
这家伙的眼神他太熟悉了，和绝境的他一样，带着那种要把对手生吞活剥的狠劲。
“防三分！死盯特雷西！“艾弗森拍着手大喊，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他感觉到右腿肌肉在抽搐，像是有人拿钢针在里头乱戳。
麦迪已经运球过半场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像在公园散步，但艾弗森知道下一秒这人就会变成致命的响尾蛇。
果然，麦迪在logo位置突然启动，两个大幅变向晃得斯诺差点崴脚。
艾弗森立刻放弃自己的防守人扑过去，在麦迪起跳的瞬间也跟着腾空——他伸长手臂，指甲几乎要刮到麦迪的睫毛。
“砰！“
打铁声在嘈杂的球馆里格外清脆。艾弗森落地时踉跄了一下，扭头看见穆托姆博正把罗德曼死死卡在身后。
那个刚果大汉抢篮板的样子活像在保护自己的幼崽，肘子开得能把人肋骨撞断。
非洲大山立功了，他活生生的在大本和罗德曼两个人的包夹下将这个价值万金的防守篮板抢到手中。
卡特捡到失控的球，艾弗森已经像猎犬般冲向对方半场。
他听见身后公牛队员粗重的喘息声，感觉自己的肺里也像塞满了燃烧的棉花。
此刻的他，几乎所有的动作都是在本能的引领下做出来的。
三分线外急停，接球，虚晃——麦迪像被钓起的鱼一样飞了起来。
艾弗森矮身从麦迪的手臂下钻过，但是下一刻却摔倒在地。
尚未完全失去重心的麦迪从空中将他绊倒了。
“滴！“
裁判的哨子响了，但艾弗森在摔倒前还是把球投向篮筐。
球在篮筐上转了三圈，最后不情不愿地掉了出来。
他不甘的捶了下地板。
打三分的机会变成两次罚球，这感觉就像煮熟的鸭子飞了一半。
109:101，八分差距。
艾弗森弯着腰喘气，看见麦迪在擦汗的手微微发抖。
这小子打了48分钟没休息，就算是铁人也该累了。
但下一秒麦迪就用行动证明什么是超级巨星——一个后撤步三分命中，球进时艾弗森的指尖距离他的手腕只有两厘米。
“见鬼！“艾弗森骂出声，他明明算准了对方会投篮。
麦迪倒退着回防，惺忪的眼睛看着他，像是说“这招怎么样？“
这次轮到卡特了。
他现在可能是76人体力最充足的球员了。
只见卡特在左侧45度角持球，突然一个背后运球接转身，把罗德曼晃得像是踩到香蕉皮。
但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突破时，卡特却把球甩给了底角的斯诺。
“铛！“
又是一声刺耳的打铁。
篮球弹得老高，艾弗森和麦迪同时冲进禁区。
他们像两头发疯的斗牛般撞在一起，艾弗森的太阳穴磕到麦迪肩膀上，眼前顿时金星乱冒。
但裁判没响哨，大本捡到篮板时艾弗森还躺在地上数星星。
然而，这种时候，对艾弗森来说，却算的上的难得的休息时间。
就连这种休息时间也是按秒来算的。
他握住卡特的手，从地上站起来，地上留下了一片汗渍。
希尔的抛投被穆托姆博按在篮板上，球权转换的瞬间艾弗森已经撒腿狂奔。
他接长传时麦迪的防守如同附骨之疽般黏上来，艾弗森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汗水和薄荷味口香糖的气息。
“7...6...5...“计时器在嘀嗒走秒，艾弗森猛地一个变向，麦迪的重心被骗开半步。
就是现在！
他干拔而起，感觉右腿肌肉发出抗议的悲鸣——球离开手指的刹那，他听见卡特在后面的尖叫：
“有了！“
唰！
112:104，比赛彻底失去悬念。
艾弗森落地时被冲过来的穆托姆博撞得转了个圈，刚果巨人身上那股混合着药膏和汗水的怪味熏得他直皱眉。
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抬头看着记分牌，忽然发现自己的视线模糊了——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糊住了眼睛。
希尔投进了一记安慰性的中投，106:112，但时间所剩无几。
当终场哨响起时，艾弗森直接把球抛向天花板。
他累得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抬头看着记分牌——112:106。
赢了。
终场哨声响起的那一刻，艾弗森还有些恍惚。
麦迪走过来拉起他：“下次没这么走运了，阿伦。“
打了整整52分57秒的艾弗森笑着捶了下对方胸口：“下次你多带俩帮手来吧。“
芝加哥联合中心的灯光刺得他眼睛发疼，112:106的比分定格在巨大的记分牌上，整个球馆像是被突然掐灭了声音，只剩下零星的叹息和76人替补席的欢呼。
汗水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滑，分不清是刚才拼命防守时流的，还是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后的释然。
他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像是要把过去48分钟所有的疲累一下子全吐出来。
这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AI。“
嗓音低沉，但是艾弗森能听到语气中带着笑意。
艾弗森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陆远的眼睛——他的大学恩师，现在的公牛队主教练。
陆远身上的西装依然笔挺，领带甚至都没歪，一点都没有输了比赛的意思，反而笑得像是当年看他第一次赢下NCAA时那样。
“教练……“艾弗森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远没等他开口，直接一步上前，死死地抱住了他。
他的力气比艾弗森想象中大多了，胸口撞上来的时候差点让艾弗森呛到。
陆远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某种古龙水的清爽气息，混合着球馆的木地板气味，像是回到了杜克大学的训练馆里。
“打得好。“陆远拍了拍他的后背，松开手后又捏了捏他的肩膀，眼神炯炯的看着他，“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艾弗森鼻子突然有点酸，低头扯了扯球衣下摆，掩饰突然翻涌上来的情绪。
“您……没生气？“他嘟囔着。
陆远大笑起来：“生什么气？我的弟子把我揍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但你输了。“艾弗森说。
“输了比赛，可没输骄傲。“陆远哼了一声，伸手按了按他的脑袋，“你小子现在翅膀硬了，敢在我面前投那些不讲理的球了？“
艾弗森忍不住也笑了，那种紧绷的、胜利后的余热终于慢慢化成了真实的温暖。
他转头看了眼记分牌，又看了看陆远身后的公牛球员——麦迪瘫在替补席上用毛巾盖着脸，希尔站在一旁发呆，阿泰斯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他们输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没有多少胜利者的狂喜，反而有点空落落的。
“其实……“艾弗森咽了口唾沫，“如果阿泰斯特没有被罚下场，也许……“
“放屁。“陆远打断他，挥了挥手，“输就是输，我不需要'如果'这种东西。你拼赢了，就该你笑到最后。“
他说着，突然伸手勾住艾弗森的脖子，把嘴巴凑近他耳朵，压低声音：“但记好了，下一场我可不会这么放水了。“
艾弗森咧开嘴，露出标志性的痞笑：“我也没打算让。“
陆远满意地拍了拍他后脑勺，然后转身走向裁判席，留下一句话飘进艾弗森耳朵里：“去享受吧，今晚是属于你的。“
76人的队友们终于从狂欢中回过神，麦基第一个冲过来跳上艾弗森的背，差点把他压垮：“操！我们他妈真的干了公牛！在芝加哥！在陆远的脸上！“
艾弗森笑着把他甩下来，却发现卡特站在外围，像是想过来又犹豫的样子。
“干嘛？“艾弗森挑眉，“赢了比赛还摆张苦瓜脸？“
卡特摇摇头，走过来低声说：“你刚才和陆教练聊了什么？“
“没聊什么。“艾弗森耸肩，“就……他说我们打得不错。“
“就这？“卡特狐疑地盯着他，“你俩抱得像是要哭出来似的。“
艾弗森没回答，只是看向球馆的走廊方向，陆远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球员通道的阴影里。
他心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在杜克训练到深夜时陆远给他留的巧克力奶，选秀夜陆远在他耳边说的那句“去证明他们都错了“，甚至更早以前，他第一次走进卡梅隆球馆时，陆远对他说的那句——
“你可以在这儿成为最伟大的那个，如果你想的话。“
艾弗森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脸来看着卡特：“走，去洗澡。身上臭死了。“
更衣室里，艾弗森瘫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有人把冰袋按在他肿胀的脚踝上，刺痛让他“嘶“了一声，却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但当他听见穆托姆博用浓重的非洲口音喊着“我们要去总决赛了！“时，嘴角还是扯出一丝笑容。
休息够了之后，他掏出手机，十二条未读短信。
最上面那条是妈妈发的：“整个汉普顿都在为你尖叫。“
艾弗森把毛巾盖在脸上。
黑暗中，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裂纹密布的街头球场，十二岁的自己正对着锈迹斑斑的篮筐不断投篮。
啪，啪，啪——
球鞋摩擦水泥地的声音，像极了今晚联合中心地板上属于他的脚步声。
更衣室的狂欢才刚刚开始，他们好像获得了总冠军一样肆意庆祝，穆托姆博正用他那浓重的刚果口音喊着谁也听不懂的庆祝词。
艾弗森把手机按在耳边，背景音吵得他根本听不清老妈的祝贺，但他还是胡乱的大声回话：“知道了！明天回去吃你做的炖肉！“
挂断电话后他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冰袋，淤青已经开始泛紫。
卡特突然丢过来一条毛巾：“嘿，你的粉丝在门口等半天了。“
“谁？“
“那个穿3号球衣的小个子。“
艾弗森愣了一下，探头往外看。
一个瘦小的黑人男孩正局促地站在更衣室外头，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篮球，球上歪歪扭扭地写着“AI改变了我的人生“。
他盯着那个篮球看了很久。
“喂，拿支笔来。“艾弗森突然说。
卡特翻了个白眼，但还是从包里翻出支马克笔递给他。
艾弗森接过笔，在球上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又添了句：“永远别让他们告诉你你不够高。“
他把球还给那个孩子时，男孩的眼睛亮得像星星。
艾弗森看着他的背影蹦蹦跳跳地消失在走廊尽头，突然觉得右膝好像没那么疼了。
夜更深了。走出球馆时冷风灌进脖子，艾弗森缩了缩肩膀，走上大巴之前，他看到远处路灯下停着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窗摇下一条缝，陆远的侧脸在街灯下若隐若现。
车子慢慢驶过，艾弗森没招手，车里的人也没停下来。
但彼此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下次见，教练。“艾弗森对着远去的车尾灯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