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96年的幽灵在跳舞（1 / 1）
2002年的六月初，芝加哥的天气热得让人心烦意乱。
训练馆里，空调嗡嗡作响，但汗水还是顺着麦迪的额头滑下，滴在木地板上啪嗒一声散开。
“教练，你认真的？“麦迪嚼着口香糖，用胳膊擦了擦下巴上的汗，“我们这赛季压根儿没怎么打过三角进攻，你突然要玩这套？“
陆远没说话，坐在板凳上慢条斯理地卷战术纸，眼睛半眯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旁边的本-华莱士早就习惯了主教练的作风，闷头继续练罚球——砰！又一次砸铁，球重重地弹开，滚到了阿泰斯特脚边。
“本，你再这么练下去我们总决赛得被砍死。“阿泰斯特咧嘴一笑，把球狠狠砸回给他，“国王那群家伙可不会放过你。“
“少废话。“大本接过球，又弯腰捡起另一个，“老子能防得韦伯怀疑人生。“
格兰特-希尔擦着汗走过来，递给麦迪一瓶矿泉水：“没练过又不是不会打，我觉得教练让我们用普林斯顿和国王对轰都能赢。“
麦迪拧开瓶盖，咕咚灌了大半瓶，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整个人一下子清醒不少。
他转头看向远处的更衣室，隐约能听见里面吉诺比利和王治郅正用蹩脚的英语交流着什么，夹杂着几句西班牙语和中文的脏话。
这支球队，比起篮球机器，更像是一群野兽凑在一块儿互相撕咬出来的默契。
另一边，萨克拉门托的训练营。
“他们肯定会让麦迪和希尔轮番单打。“克里斯蒂站在三分线外，手扶着膝盖喘气，“咱们得想办法把他俩锁死。“
佩贾刚从冰敷袋里抬起脸，额前的金发湿哒哒地黏在一起：“那阿泰斯特呢？那家伙可比麦迪疯多了。“
毕比正在练习底角三分，听这话嗤笑一声：“放心，他那脑子容易炸，搞他两下就上头。“
韦伯坐在场边，大脚丫子上裹着厚厚的绷带，眯着眼看录像回放：“我倒是觉得，他们的教练才是真正的麻烦。“
迪瓦茨正用塞尔维亚语跟新来的训练师抱怨公牛那群人打球像“街头的野狗“，听到这话回头：“谁？那个中国教练？“
“对，就是他。“韦伯摸着下巴，“他们东决打篮网实在是太简单了，好像根本没出汗一样。“
“嗐，他们再厉害还能比OK组合难打？“克里斯蒂拍了拍手，“我们可是干掉了湖人！“
整个训练馆瞬间沸腾起来，佩贾直接把冰袋砸向克里斯蒂：“闭嘴！别再提那场G7了！我现在听到'湖人'两字就想吐！“
迪瓦茨哈哈大笑，走过来拍了拍佩贾的肩膀：“别紧张小子，咱们才是现在真正的大反派。“
洛杉矶某家高档餐厅里，科比盯着电视里的季后赛集锦，叉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里的牛排。
“怎么？“坐在对面的瓦妮莎抿了一口杯子里红酒，“还在想那场G7？“
科比没回答，眼神依旧钉在电视屏幕上——那边正在播放公牛东部决赛淘汰网队的最后一球，麦迪迎着基德的防守干拔三分命中。
“他们比去年更强了。“科比的语气冷得像刀子，“国王有麻烦。“
瓦妮莎哼了一声：“行了，你现在应该享受假期，他们谁赢都无所谓了。“
科比放下叉子：“你知道国王能赢几场吗？“
“怎么也得六场吧，韦伯和迪瓦茨的内线还是很厉害的。“瓦妮莎犹豫着给出了自己的看法。
科比摇摇头：“你太低估那个中国教练了。“
“我感觉国王一场都赢不了。”
芝加哥联合中心的教练办公室里，陆远正在战术板上涂涂画画，吉诺比利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睡不着？“陆远头也没抬。
“我有点担心国王的普林斯顿。“吉诺比利操着浓重的阿根廷口音，“他们跑位太滑溜了。“
陆远放下笔，揉了揉眼睛：“所以我们才要用三角进攻。“
吉诺比利皱眉：“但我们这赛季很少打这个。“
“三角进攻的核心不是战术套路。“陆远笑了笑，“而是判断和选择，就像下棋。你在欧洲打球时不也是吗？瞬间判断局势，做出最合理的决定。“
吉诺比利慢慢点头：“但国王那群家伙太聪明了，尤其是迪瓦茨，他就像个老狐狸。“
“所以我们要比他更聪明。“陆远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睡一觉，明天有的忙。“
吉诺比利离开后，陆远从抽屉里拿出一盘录像带，封面写着“1996年总决赛G6“。
他盯着磁带看了很久，最终没有播放，而是重新塞回去锁好。
——
决赛日，芝加哥联合中心球馆
客队更衣室里，迪瓦茨正往袜子里塞护踝，突然听见佩贾低骂一声“该死的“。
“怎么了？“韦伯抬头问。
佩贾举起赛前报告：“公牛今天先发阵容——麦迪、希尔、阿泰斯特、小奥尼尔、大本。“
克里斯蒂凑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很正常吗？他们一直都用的这套首发。“
毕比咂咂嘴：“看来他们准备一口咬死我们。“
迪瓦茨忽然笑了：“有意思，那就看谁的牙更硬了。“
主队更衣室，陆远正在白板上写最后一句话：
“他们是国王，但这里是芝加哥的领地。“
陆远看着更衣室里每个人的眼睛——大本摩拳擦掌，阿泰斯特捏得指节啪啪作响，里德闭着眼深呼吸，吉诺比利在胸前画十字，王治郅嘴里念念有词地重复着战术要点。
他们都在等待一个答案。
“篮球场上没有百分百的保证。“陆远把马克笔扔进战术包，“但此时此刻，我找不出比你们更值得相信的十个人。“
更衣室的广播响起：“五分钟后球员入场。“
大本第一个站起来，撞开更衣室大门：
“走吧伙计们，该去弑君了。“
他把KING那个词咬的很死，好像要用牛角直接捅穿他们一样。
阿德尔曼嚼口香糖的节奏忽然乱了。
国王主帅眯起眼睛，那张皱巴巴的战术纸在掌心窸窣作响。
他想起了一个小细节，虽然公牛给出的首发名单上五个人的名字一模一样，但是位置却和平日里截然不同。
中锋：杰梅因-奥尼尔，大前锋：本-华莱士，小前锋：格兰特-希尔，得分后卫：特雷西-麦克格雷迪，控球后卫：罗恩-阿泰斯特？
大本打大前锋？小奥尼尔站五号位？
阿德尔曼有些迷糊，但是此时比赛已经开始了。
他的眼睛猛然瞪大，好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
阿泰斯特居然在控球！
那家伙带球过半场的样子活像头狗熊在运保龄球。
“见鬼了...“他嘟囔着，伸手拽了拽领带。
场边空调冷风呼呼吹着，他后颈却渗出汗来。
他的视线黏在公牛半场——麦迪慢悠悠溜达到底角，跟逛自家后院似的；希尔从弱侧斜插进来，球鞋在地板上擦出尖锐的吱呀声；最要命的是大本，那个爆炸头居然在肘区摆出要位姿势，活脱脱第二个罗德曼。
这哪里是2002年的篮球。
这分明是1996年的幽灵在跳舞！
阿泰斯特撅着屁股运球过半场时，毕比都快笑出声了。
这黑塔似的汉子压根没控卫的样子，每次下球都像在砸核桃。
可当毕比贴上去的瞬间，阿泰突然一个拧身，铸铁般的肩膀直接把他顶开两米远。
毕比踉跄着回头，发现公牛众人已像精密齿轮般运转起来——大本沉到左侧低位，小奥尼尔上提至罚球线，而麦迪正从底线绕过希尔的掩护。
克里斯蒂像影子般追着麦迪，可他的小腿突然撞上堵肉墙。
大本厚实的背肌顶着迪瓦茨，顺便给麦迪做了个结结实实的背掩护。
等克里斯蒂挣脱时，麦迪已经落在右侧腰位，背身要球的样子像极了某个穿红色23号战袍的老流氓！
篮球划过半空的轨迹让韦伯头皮发麻。
阿泰的击地传球又低又疾，像颗炮弹精准砸在麦迪掌心。
萨克拉门托板凳席炸了锅。
“包夹！“迪瓦茨吼得破音。
可韦伯刚挪步，小奥尼尔突然外弹到三分线外——这是中锋该站的位置？
就在韦伯愣神的0.3秒，麦迪已经发力靠打。
毕比185磅的体重在麦迪面前像纸片，两次背身硬怼就让他退到了禁区边缘。
当麦迪收球转身的瞬间，整个联合中心的时间流速似乎变慢了。
克里斯蒂从斜刺里扑来封盖，却绝望地发现对方后仰幅度大得离谱。
麦迪修长的手指拨球时带着微妙的旋转，橘红色皮球划过抛物线的样子像被上帝亲吻过。
“唰——“
网花翻起的声响像记耳光抽在国王众将脸上。
现场解说员嗓子都喊劈了：“Ohmygodness！我是不是回到了五年前？“
观众席第三排，前来观战的皮蓬猛地攥爆了爆米花纸袋。
他太熟悉这个战术了——弱侧三角成型，后卫腰位单吃，连脚步细节都跟乔丹当年一模一样。
最恐怖的是麦迪出手那下，明明比乔丹还高出十公分，后仰角度却更夸张，整个人几乎与地板呈45度角。
皮蓬手背上暴起青筋。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禅师在最后一舞那个赛季曾经对他们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东西是刻在公牛基因里的。
场上麦迪小跑着回防，经过替补席时和陆远击掌。
中国教练的掌心潮乎乎的，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麦迪挑眉：“紧张？“
“我在数国王板凳席摔了几瓶水。“陆远扯扯嘴角，“我感觉阿德尔曼快把佳得乐当保龄球砸呢。“
国王进攻时，毕比发现防自己的变成了希尔。
毕比刚想叫掩护，突然听见韦伯大吼：“看弱侧！“
只见阿泰斯特正像头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悄无声息地朝迪瓦茨移动。
普林斯顿体系最精妙的强弱侧转移瞬间被绞碎——每当韦伯想传球，面前永远横着座叫小奥尼尔的肌肉山脉。
克里斯蒂勉强出手的三分砸筐瞬间，大本旱地拔葱般抓下篮板，手肘差点扫到迪瓦茨的鼻梁。
塞尔维亚中锋踉跄后退时，恍惚看见了当年年罗德曼的影子——同样是蓬乱的头发，同样不要命的拼抢，只不过这家伙的力量比罗德曼还要可怕！
公牛反攻快得像道红色闪电。
麦迪中线接球三步并作两步，国王回防的只有佩贾一人。
当塞尔维亚人咬紧牙关摆出防守姿态时，麦迪突然在罚球线急停，右手把球往脑后一抛——
跟进的阿泰斯特像辆失控的卡车腾空而起，接球暴扣的力道震得篮架嗡嗡作响。
8:0。
“暂停！“阿德尔曼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萨克拉门托球员们走下场时，迪瓦茨的球衣已能拧出水来。
他瞪着公牛替补席问韦伯：“那中国佬到底什么来头？这是三角进攻教学片？“
韦伯没接茬。
他正盯着技术统计表发呆——首节刚过四分钟，公牛全队命中率100%，麦迪6分1助攻。
“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韦伯突然说，“就像玩21点时发现庄家袖子里藏着五张A。“
佩贾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暂停结束哨响时，他抬头看了眼记分牌。
而在记分牌上面，是整整7面迎风飘扬的总冠军旗帜。
联合中心的灯光照下来，映着芝加哥球迷们发红的脸颊。
第一节结束的蜂鸣器响起时，比分赫然悬在大屏幕上——32比16。
十六分的分差不算什么，但那种感觉……那种流畅到骨子里的节奏，那种每个回合都像手术刀般精准切割防守的窒息感——这已经太久没有在NBA的舞台上出现了。
场边那个六十多岁的老球迷，身上披着已经洗得发白的1996年乔丹23号球衣，突然低下头，粗糙的右手手掌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操……“他低声骂了句脏话，声音沙哑得像是被酒精泡过。
邻座的年轻球迷疑惑地转头看向他，却看见老人的指缝间滑下一滴浑浊的泪水，砸在他那双磨损严重的乔丹鞋上。
他猛地抬起头，对着球场上那群紫红相间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吼出一句——
“这他妈才是芝加哥！“
第二节开始前，公牛替补席。
麦迪歪着头灌了一口运动饮料，胸口剧烈起伏着。
他的球衣已经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黏在额头上，可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亢奋的光芒。
“舒服了？“希尔在他旁边坐下，笑着搓了一把他的湿发。
麦迪扯了扯嘴角：“你懂的吧，格兰特？那种感觉，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希尔摇了摇头：“不，特雷西，这不一样。“
他望向场边的记分牌，目光遥远：“我们去年哪怕打进总决赛，也是靠着一股子莽劲儿。但现在的你……“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你在享受比赛，就像迈克尔那样。“
这句话让麦迪怔了怔。
国王的替补席气氛则截然不同。
克里斯蒂一拳砸在板凳上，塑料座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啦声。
“他们打的跟去年就不是同一种球！他们到底有多少套战术？“
韦伯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垂着头，汗水一滴滴砸在脚边的地板上，溅出小小的水花。
他抬起头时，眼神凶狠得像头受伤的狼：“放屁！他们还是在用同样的球员，只不过现在——“
“只不过现在他们开始玩我们最擅长的游戏了。“阿德尔曼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们。
他拿着战术板，手指在上面划出一道深深的黑色印记：“他们用我们的节奏，我们的战术思路，甚至我们的耐心……打败了我们。“
佩贾咬着指甲，眉头紧紧皱着：“那我们怎么办？“
阿德尔曼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面前这群他最得意的弟子们：“既然他们要玩三角进攻，那我们就让他们知道，到底极致的单打和极致的团队配合，哪个更加重要！“
第二节开始，国王变阵了。
迪瓦茨一上场就直接站到了三分线外，小奥尼尔愣了一下，不得不跟出来。
韦伯趁机一个背转身溜到大本身后，毕比的传球穿过阿泰斯特的指尖，精准砸进韦伯手里——上篮得手！
迪瓦茨咧嘴冲小奥尼尔露出一个缺了颗门牙的坏笑。
公牛的反击依然犀利，麦迪快攻中一记战斧劈扣引爆全场。
但国王的回击更夸张——毕比在吉诺比利头上投进一记超远三分，韦伯背传佩贾的一记底角三分更是将分差缩小到个位数。
联合中心的欢呼声渐渐低了下去。
场边，陆远坐在教练席上一动不动，眼睛却始终没离开迪瓦茨那双狡猾的大脚。
他在想什么呢？
在想那盘被他锁进抽屉的1996年总决赛录像带，在想当年禅师面对困境时的解决方案……
“教练？“沃格尔坐在他旁边，低声问，“要叫暂停吗？“
陆远摇了摇头，唇角却浮现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不，让他们再跑三个回合。“
关键时刻，麦迪站了出来。
当国王又一次将分差迫近到5分时，麦迪在三分线外两米接球，面对克里斯蒂的穷追猛打，突然一个胯下变向直杀底线。
迪瓦茨像座移动的城墙堵在面前，可麦迪却在即将撞上去的前一秒突然收球抛投——
皮球高高跃过塞尔维亚巨人的指尖，划过一道近乎离谱的弧线，唰！打板命中！
迪瓦茨难以置信地仰头看着计分板：“这他妈也能进？“
麦迪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希尔赶紧跑过去扶住他：“没事？“
“爽极了。“麦迪咧嘴一笑，那表情简直和1998年G6最后时刻的乔丹重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