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就这样结束吧...（1 / 1）
夺冠游行后的第三天早晨，陆远是被砸门声吵醒的。
“教练！开门啊教练！“
大本醉醺醺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伴随着某种金属物体哐当砸门的动静。
陆远眯着睡眼把门拉开条缝，迎面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东西。
低头一看，是FMVP奖杯。
麦迪昨晚喝high了把奖杯忘在夜店，大本愣是靠着半醉的脑子给顺回来了。
“嘿嘿，物归原主！“大本混身酒气，脸上全是口红印，手里还攥着半瓶没喝完的龙舌兰。
看着这个愣头愣脑的大块头，陆远突然笑了起来。
当年那个在废弃汽修厂练力量的家伙，现在手里已经有四枚戒指了。
陆远揉着太阳穴看向窗外。
整条街上还有没散尽的彩带，三辆警车歪歪扭扭地停在路边——其中一辆后座绑着个穿公牛球衣的裸男，正睡得打呼噜。
送走大本，陆远的座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体育画报》要拍他穿睡衣叼雪茄的封面，《ESPN》想搞个“陆远的一天“跟踪纪录片，芝加哥当地电台干脆派了个播音员堵在他家车库，拿着话筒对空气狂吼：“这是WGN电台！我们现在就在传奇教练陆远的车库前！虽然还没见到人但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冠军的气息！“
训练馆还没开放，但吉诺比利已经带着球队的球员们在里面烤肉了。
“我从后窗跳出来去拿的FMVP奖杯，我看到我家的花圃里藏着七八名记者，给我吓坏了。”麦迪一脸夸张的向大本描述他的“拯救奖杯之旅”。
“这可比打总决赛累多了。”他怀里抱着闪闪发亮的奖杯，一脸装比的说道。
“不要太懈怠，下赛季我们还要继续卫冕呢，离王朝只有一步了，一定要把自己的发条上紧。”陆远在旁边给球员们打预防针。
“没事教练！“大本拎着烧烤叉嚷嚷，“咱们现在还需要战术？把球给麦迪，然后张开双臂庆祝就完事了！“
陆远默默掏出口哨吹了一声。
全员立正。
“听着，明天开始...“陆远眯着眼睛，眼神里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别啊教练！才夺冠三天！“吉诺比利一脸痛苦的喊道。
“...明天开始，放假两周。“陆远的表情突然变的轻松起来，大笑着喊道。
然而，在这一片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激情之中，也并不是没有潜藏着什么暗流。
电话铃响第三遍的时候，陆远正把自己的西装外套塞进洗衣机——昨晚不知谁往上面倒了香槟，现在闻着跟酒吧地板的味儿似的。
“喂？“他肩膀夹着话筒，顺手捞起漂在洗衣液泡沫里的冠军戒指。
“陆。“克劳斯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联盟刚发来下季预估工资帽...我们得谈谈。“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很吵。
陆远用沾满泡沫的手指在厨房玻璃上划了道线，水珠沿着他的指痕往下淌。
“现在？我才刚...“
“就现在。“克劳斯咳嗽两声，直接打断了他，“我在球馆地下车库等你。别走正门，ESPN那帮秃鹫还在停车场蹲着。“
陆远到场时，看见这位公牛总经理正把自己藏在墨镜和棒球帽底下，活像个蹩脚的私家侦探，陆远拉开车门就闻到股浓重的烟味。
克劳斯把烟头按灭在早就溢出来的烟灰缸里：“斯特恩办公室昨天给我发了新赛季工资帽细则。“
他递过来几张皱巴巴的传真纸，第三行用红笔圈着的数字格外刺眼——4380万美元。
“我们光麦迪下一份合同起薪就得1500万！“陆远把纸甩在仪表台上，后视镜挂着的公牛冠军吊牌跟着晃了晃，“去年不是说要涨到5000万？“
克劳斯突然抓住他手腕，塑料表带勒得他生疼：“格兰特的合同还剩最后一年，本的还剩两年2100万。“
他喉结动了动：“只能留一个。“
陆远摇下车窗，远处训练馆楼顶的八面冠军旗帜在风里哗啦啦响。
他忽然想起上周更衣室烤肉时，麦迪把香肠摆成$的形状嚷嚷着“下份合同我要这个数“的场景。
停车场陷入诡异的安静。
陆远盯着挡风玻璃上趴着的甲虫看了足有十分钟。
两人都没有说话，克劳斯只是自顾自的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
“格兰特有着大当家的实力，却甘愿给T-Mac做绿叶，他是我见过的最职业的职业球员。本在篮下能一个卡三个，这才让T-Mac的干拔三分投的如此轻松。”
“不光是他们两个，王、杰梅因、马努，都要续约了，他们最少都需要一份五百万起的合同，你让老板把球队卖了，都凑不齐他们的新合同。”
“只有迈克尔（里德）和杰拉德还有两年和三年的合同。”
克劳斯突然开口，声音嘶哑的像是两个月没说话一样。
“印第安纳昨天发来了询价，拉里伯德那家伙眼馋罗恩和杰梅因很久了，但是被我拒绝了。”
陆远回以沉默。
午后的阳光把仪表盘烤得发烫。
陆远摸出根烟却没点，只是捏着过滤嘴转来转去：“要是...我们把麦迪交易了呢？“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克劳斯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个疯子：“你信不信这话传出去，芝加哥市民能把你那栋小公寓点着了？知道联盟刚做的球迷调查吗？麦迪球衣销量顶后面十个人加起来！“
车载收音机突然播起《WeWillRockYou》，两人吓得同时去关旋钮。
结果调台键按得太猛，直接切到隔壁音乐频道正在放的《TheLastWaltz》。
克劳斯骂了句脏话要再按，被陆远拦住——老鹰乐队沙哑的嗓音正唱着“就这样结束吧...“
“先别跟那群小子说。“陆远终于点燃那支烟，长长吐出口气，“至少...让他们把这个夏天过完。“
下车之后，陆远驻足看向联合中心。
球馆外墙新刷的巨幅海报在夕阳下红得刺眼：麦迪单手指天，阿泰斯特捶胸怒吼，大本抓着篮筐悬挂，每个人胸口都印着醒目的“15-0“。
停车场角落里，几个球衣摊贩正卖着盗版T恤，上面印着明晃晃的“王朝奠基者“。
当晚陆远做了个荒诞的梦。
梦里斯特恩穿着小丑服在抛接球，每个球都画着球员的脸。
大郅那个球突然开口说话：“教练，不要把我交易到森林狼啊，那个地方连煎饼果子都没有。”
第二天训练馆意外地热闹。本该在休假的球员们不约而同跑来加练。
他们好像都知道，但是都不愿面对。
“搞什么？“陆远瞪着眼看训练馆里热火朝天的场面，“不是说好放两周假吗？“
众人哄笑中，陆远注意到格兰特-希尔独自在角落练罚球。
某个瞬间，陆远突然特别想问问他：如果你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季，会不会换个打法？
二楼办公室时，克劳斯正和财务总监吵得面红耳赤。
他把计算器往桌上一拍：“按最理想的情况，我们也得缴2300万奢侈税！这他妈够再养支NFL球队了！“
“我刚从赞助商那边回来。“财务总监抹着汗说，“麦当劳愿意加500万，条件是下赛季每场暂停都要有球员对着镜头啃汉堡。“
陆远随手翻着桌上的文件，突然看到份奇怪的提案：联盟正在讨论增设“王朝特例“，允许三连冠球队短暂突破工资帽。
这份提案想都不用想，一定会直接被打死。
七月的芝加哥热得让人窒息。
某天深夜，陆远撞见麦迪在空荡荡的球馆加练。
新科双料MVP浑身大汗淋漓，正在反复练习他标志性的干拔跳投。
“你猜怎么着？“麦迪喘着粗气说，篮球在指尖转个不停，“我今儿去宠物店给狗买粮，店员非说我的狗长得像总冠军奖杯。“
他假装嫌弃地撇嘴，“现在连狗都比我出名了。“
陆远递过毛巾，话到嘴边变成：“下赛季可能...“
“我知道。“麦迪突然打断他，指尖的篮球停止旋转，“我房间窗户外头天天蹲着《芝加哥论坛报》的记者。“
他轻松地投出个超远三分，篮球刷网的声响在静夜里格外清脆，“昨晚他们还打赌，看谁先得到其他球队报价我的消息。“
“听着，“陆远将球再扔给他，“下赛季可能是我们...“
“知道。“麦迪突然打断他，接过球来了个胯下换手，“马努说他昨天接到了波波维奇的电话，说等他明年成自由球员。“
他咧着嘴笑，但眼角绷得厉害，“放心，我一定帮你搞个三连冠当分手礼物。“
月光从顶窗斜照进来，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最迟明年二月底，“财务总监指着投影仪上的曲线图，“如果按照现有薪资结构，到2003-04赛季我们的薪资空间将会完全锁死。“
“但是这是最好的可能，最坏的可能是——”
克劳斯语气低沉的接过话来。
“我们有可能一个人都留不下。”
他还藏了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就像是五年前那样。”
有位董事突然笑出声：“那我们不如直接把支票印成公牛队球衣图案？“
克劳斯黑着脸推过来一份文件：“刚收到掘金的试探性报价，用三个首轮签换...“他瞥了眼陆远，“...换吉诺比利。“
“让他滚。“陆远直接把文件塞进碎纸机，“阿根廷人是我们第二阵容的...“
“发动机！知道！都他妈知道！“克劳斯突然暴怒，“问题是现在全联盟都在等着捡尸！马刺愿意给阿泰斯特开顶薪！热火准备用游艇美女勾引大郅！连快船那破队都敢打麦迪主意！“
碎纸机嗡嗡作响，陆远想起上周训练赛时吉诺比利那个贯穿全场的击地传球。
当时场边球探突然集体起身的样子，活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散会时已是深夜。
停车场里，克劳斯突然拽住陆远：“刚收到的消息...希尔主动提出降薪续约。“
晚风把落叶卷到两人脚边。
陆远想起下午看见希尔加练时的场景——那个天之骄子正在反复打磨已经优雅到极致的背打动作，球衣后背被汗水浸透成深红色。
“不行。“陆远拉开车门，“告诉格兰特，我们要用顶薪留他...“他顿了顿，“...留到退休。“
回家路上电台在放老歌《昨日重现》，陆远跟着哼了两句突然笑出声。
他想起了要给希尔开顶薪之后克劳斯看他那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的表情。
两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等红灯时，他注意到街边酒吧电视正重播总决赛最后时刻。
画面上年轻的公牛队员们叠罗汉庆祝，麦迪被压在最下面还在比划15-0的手势。
陆远从没想过，夺冠后的夏天会这么累。
倒不是庆功宴和游行拖垮了他，而是那该死的4380万美元工资帽。
他一连几晚躺在沙发上失眠，茶几上的啤酒罐堆成了小山，烟灰缸里的烟头塞得快要溢出来。
白天应付记者、赞助商们假惺惺的笑脸时还能绷着，可一回到家，满脑子就只剩下一件事——这支队伍注定要散。
他知道，整个联盟都在等着他们解体。
吉诺比利说他参加的训练营已经能闻到隔壁球队的铜臭味——马刺的球探时不时出现在场边，用那种“我知道你快要自由身了”的眼神打量他，而他老家那边的记者已经开始写“阿根廷妖刀即将登陆美国西海岸”的报道了。
大郅出去吃个火锅都能碰见热火的经理“恰好”坐在隔壁桌。
麦迪？
洛杉矶、纽约、迈阿密，三座城市的媒体恨不得每天编八百条新闻来勾引他。
唯一让陆远欣慰的是，这帮混账小子们默契得可怕——没人提续约的事儿。
训练时照样打打闹闹，麦迪照样天天抱着FMVP奖杯嘚瑟，大本照样一肘子把偷懒的阿泰斯特掀翻在地喷脏话。
可每个人眼睛里都藏着点东西——像是末日前的狂欢。
没人想当第一个开口的混蛋。
克劳斯倒是隔三差五找他开会。
每次陆远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都能看见桌上的文件换了一批新名字——这个被外界骂了一万遍的铁算盘，现在天天跟财务部那群人打拉锯战。
“波特兰又报价了。”克劳斯把传真甩在桌上，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一半，活像个被账本逼疯的会计，“他们愿意出两个首轮换杰梅因。”
陆远看都没看那份传真，往嘴里塞了根烟，点着了才说：“你知道杰梅因在训练营练出了背身单打吧？”
“知道有个屁用！”克劳斯突然拔高嗓门，“听说明年波波维奇那个婊子给罗恩开的合同是4年4500万！你告诉我怎么留？真以为老板家里印美钞？”
陆远吐出口烟，眼神飘向窗外——训练场上麦迪正在玩一记背后绕球扣篮，引得围观的记者们一阵欢呼。
“这支球队……”陆远嗓音发哑，“必须解散？”
克劳斯沉默了，摘下眼镜搓了搓脸，最后才叹气：“不然呢？真以为斯特恩会为了我们改工资帽？”
两人对坐无言。
他们都知道，这支队伍太强了——强到不公平。
NBA不会允许一支球队长期垄断冠军，更不会允许他们用白菜价囤这么多超级球星。
八月中旬的一个晚上，陆远在自家后院架起了烤炉。
他没叫任何人，可这帮混球像是闻着味儿一样摸了过来——麦迪拎了两打啤酒，大本扛了半扇猪肋排，吉诺比利不知道从哪搞来的阿根廷烤肉酱，王治郅甚至自带了一大包辣椒面。
“教练，你这烤炉也太寒酸了。”阿泰斯特扒拉着炭火咧嘴笑，“我家后院那个比你大三倍。”
“废话，”陆远往他脑袋上扔了块木炭，“你那合同都够买下半个芝加哥了。”
众人哄笑，可笑声里多少掺了点不自然。
酒过三巡，麦迪突然举起啤酒罐往桌上一砸。
所有人都安静了。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麦迪眼神扫过众人，“媒体天天写老子要去尼克斯、去湖人……去他奶奶的月球！”
他仰脖子灌了口酒，啪的一声把罐子捏扁：“我跟你们撂句实话——老子哪儿都不去！下赛季我们直接横扫全联盟，就算以后没办法继续一起打球，也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们，记住联盟中曾经存在过这样一支球队！”
陆远抱着胳膊看着面前的所有人。
本-华莱士，杰梅因-奥尼尔，王治郅，格兰特-希尔，特雷西-麦克格雷迪，罗恩-阿泰斯特，马努-吉诺比利，迈克尔-里德，杰拉德-华莱士，BJ-阿姆斯特朗，史蒂夫-科尔。
所有人都渐渐沉默了。
篝火啪地炸出几点火星，风吹着烟雾四散飘远。
没人想承认——但他们都知道，这是这支无敌之师的最后一个夏天了。
季前赛开始前，克劳斯终于还是动手了。
他把电话打进了陆远的办公室：“格兰特……”
陆远直接打断他：“不行。”
“他妈的老子还没说完！”克劳斯在电话那头咆哮。
“格兰特-希尔是我们的人，”陆远的声音很平静，“你想都别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行，”克劳斯深吸一口气，“那最后通牒——续约截止日之前，你必须告诉我留谁不留谁。这个没商量。”
陆远没回答，只是默默挂断了电话。
窗外，夕阳正把训练场的影子拉得老长。
麦迪依旧在练他的干拔三分，阿泰斯特和大本在篮下较劲，王治郅和吉诺比利互相飙着家乡话笑骂。
他们都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是幸好，他们还有最后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