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滑稽无比的抢七绝杀(1 / 1)
芝加哥。
风城五月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密歇根湖吹来的、带着一丝凉意的湿气,但在此刻的联合中心球馆内部,温度却足以将钢铁熔化。
球馆穹顶之上,那巨大的四面电子计分板,用冰冷无情的数字,向全世界宣告着主队的绝境:
客队克利夫兰骑士,108;主队芝加哥公牛,106。
时间,仅剩5.8秒。
那两分之差,对于此刻的两万三千名芝加哥球迷而言,不再是简单的数学概念。
它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漆黑深渊,是地狱与天堂的分界线,横亘在他们的城市与那座他们渴望了整整六年的,名为“总决赛”的圣地之间。
就在刚才,那个男人,特雷西·麦克格雷迪,用一记足以被载入史册的投篮,让这座原本沸腾如火山的球馆,瞬间沦为一座死寂的冰窖。
他身披着骑士队暗红色的战袍,眼神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仿佛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惺松模样,可他的身体,他的肌肉记忆,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化作了死神最精准的镰刀。
面对公牛队最顽强的防守者,在弧顶位置,他用一个几乎没有征兆的、节奏诡异的干拔而起。
他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姿态优雅得不似人间之物,仿佛一位在聚光灯下翩然起舞的芭蕾舞者。
然后,手起,刀落。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高亢而决绝的弧线,最终,空心穿网。
“唰!”
那声音,对于骑士队的球员来说,是天国吹响的号角。
但对于联合中心里的每一个人,那无异于死神在他们耳边敲响的丧钟。
整个球馆的喧嚣,在那一瞬间被一只无形而巨大的手彻底扼死。
那原本震耳欲聋的“Defense!”呐喊,那充满希望与信念的咆哮,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空气,化作一片令人心悸的、真空般的死寂。
球迷们呆滞地站在原地,双手抱头,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脸上凝固着的是同一种无法置信的表情。
他们似乎已经看到了结局——又一次,在距离王座仅一步之遥的地方,轰然倒下。
公牛队的主教练抗住了巨大的压力,在绝望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第一时间叫出了球队最后一个暂停。
球员们拖着仿佛灌满了铅的双腿,步履蹒跚地走回场边。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们的球衣,与绝望混杂在一起,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他们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喘息都像是在拉动一个破旧的风箱。
这是一轮地狱般的系列赛,七场鏖战,每一分钟都充斥着肌肉与骨骼的野蛮撞击,每一次攻防都交织着天赋与意志的残酷消磨。
而现在,这一切的血汗与挣扎,似乎都将因为麦迪那记不讲道理的神仙球,彻底化为泡影,沦为历史的注脚。
勒布朗·詹姆斯没有坐下。
他只是弯着腰,双手撑在自己粗壮的膝盖上,任由豆大的汗珠从他的下颚、从他的鼻尖滴落,砸在地板上,溅起微不可察的水花。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球场的另一端。骑士队的球员们正在疯狂庆祝。
那庆祝的画面,像一根被烧得通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的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烈焰,那是一种属于王者的、不容侵犯的尊严之火。
但在这熊熊烈焰的最深处,却藏着一丝冰冷的、连他自己都极力想要忽视的恐惧。
一个名字,一个幽灵般的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陆远。
他下意识地想:如果现在站在对面教练席上的人是陆远,他会怎么布置这最后的5.S秒防守?他会用什么样的陷阱来等着我?
这个念头就像一条滑腻的毒蛇,只在他脑中盘旋了一瞬,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发自骨髓的心悸。
他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个带给他无数次噩梦般回忆的名字驱逐出去。
“勒布朗!”
教练的声音将他的思绪强行拉回这片绝望的现实。
一块画满了潦草线条的战术板被塞进了他的手里,但上面根本没有什么复杂的战术,只有一个简单粗暴的箭头,从后场底线出发,穿过整片球场,最终指向对方的篮筐。
“听着!”教练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他的脸上,“没有时间了!没有狗屁的复杂战术了!球给你!发球就给你!一切都交给你!用你的方式,去终结这场该死的比赛!你是国王!这是属于你的时刻!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队友们围了上来,他们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拳头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和后背,发出“砰砰”的闷响。
“干掉他们,勒布朗!”
“把我们带进总决赛!就靠你了!”
“我们相信你,King!永远相信你!”
这些鼓励的话语,这些充满信任的眼神,在往常,是他最享受的燃料,是他构建自己“天选之子”形象的基石。
但在此刻,它们却像一条条沉重的、由期望与责任锻造而成的无形锁链,紧紧地缠绕在他的身上,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缓缓直起身,脸上挤出一个坚毅的、充满自信的、符合一个领袖在绝境中应有的一切表情。他用力地点了点头,用他那洪亮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回应道:“相信我,伙计们,我们会赢的。把球给我,然后拉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扮演着那个无所不能,值得托付一切的救世主角色。
他的表演无懈可击,让队友们瞬间燃起了最后一丝希望。
但他的内心,却在进行着另一场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挣扎与咆哮的对话。
King?
是的,我是King。
我是这个联盟被上帝选中的孩子,是真正的王。
麦迪之后,这里就该由我来统治。
他的骄傲与生俱来,如同他身体里奔腾的血液,他坚信自己是独一无二的。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这样?
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把这该死的、决定一个赛季生死的重担,完完全全地压在我的身上?
一种对失败的极度恐惧,像一条潜伏在他灵魂深处的毒藤,悄然缠绕住了他那颗骄傲的心脏。
他害怕的,从来不是失败本身,他有足够的天赋和努力从任何失败中爬起来。
他害怕的,是失败之后外界那些铺天盖地的评判;
是那些会将他从亲手搭建的王座上无情拉下来的声音;
是他脑海中那个远在奥克兰的男人,在看到他失败后,可能会露出的那种洞悉一切,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的微笑。
那个微笑,比任何失败都让他恐惧。
暂停结束的蜂鸣声尖锐地响起。
詹姆斯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内心波澜都强行压下,脸上挂着平静的表情,重新踏上球场。
整个世界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这个身披公牛22号战袍的男人身上。
他从后场接球。
霍华德费劲千辛万苦,在发球违例之前终于将球递到他手中。
他感到篮球的皮质因为沾满了汗水而有些湿滑,像一条抓不住的泥鳅。
但是他没有丝毫犹豫,像一辆启动了全部马力的重型坦克,向着禁区疯狂推进。
时间在巨大的电子计分板上无情地跳动,每一秒都像一个被拉长的世纪那么漫长。
4秒……
3秒……
他踏入了三分线!
骑士队的防守策略在这一刻无比清晰,也无比决绝——不惜一切代价,用尽一切手段,绝对不能让勒布朗·詹姆斯出手!
三名骑士队的球员,如同三头被彻底激怒的饿狼,在同一瞬间,从不同的方向朝他合围而来。
他们放弃了对其他所有公牛球员的防守,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
他们的手臂高高举起,像一片在狂风中摇曳的森林,遮蔽了詹姆斯眼前所有通往篮筐的道路。
就在这时,按照战术的最后一点安排,德怀特·霍华德提到了高位,用他那岩石般坚硬的身躯,为詹姆斯做了一个无比坚实的掩护。
他巨大的身体像一堵移动的城墙,短暂地阻挡了一名防守球员追击的脚步。
但骑士队的防守轮转快得惊人,另一名球员立刻放弃了自己的防守人,闪电般地补防上来。
为了给詹姆斯创造出突破空间,霍华德在完成挡拆后,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顺势向外线移动,这是一个标准的中锋挡拆后“popout”的战术执行。
最终,他落在了无人防守的、他自己都感到无比陌生的右侧底角三分线外。
而对于那个被彻底围困在中心的勒布朗·詹姆斯来说,那一刻,他陷入了两种本能的终极交战。
一种是身为球队核心的本能。
是他在无数个夜晚,在媒体面前,在广告片里,为自己塑造的那个形象——像迈克尔·乔丹,像麦迪,像科比·布莱恩特那样,在最绝望的境地,挑战人类极限,用一次足以被后世传颂千百遍的、英雄式的个人表演来解决所有问题,从而为自己的王冠镶上最璀璨的那颗宝石。
另一种,是“KING”的本能。
是做出最合理,风险最低,在篮球理论上最无懈可击,最不可能被任何人指责为“战术错误”的选择,从而完美地保护自己那光辉而不容有失的公众形象。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那个被他强行压抑下去,名为“陆远”的幽灵,再一次占据了他的心智。
对那个男人的恐惧,那份在过去数年间,被一次又一次无情碾压后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的恐惧,在此刻压倒了一切。
他仿佛能隔着数千公里,清晰地感觉到陆远正坐在奥克兰的某个房间里,用那双仿佛能洞悉宇宙万物规律的眼睛,冷冷地审视着他。
强行出手,如果失败了,陆远会怎么评价?
他甚至能想象出陆远在接受采访时那平淡的语气:“这是一个情绪化的、缺乏大局观的鲁莽选择,他被胜利的渴望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篮球是一项团队运动。”
不!绝对不能给他这个机会!
我绝不能成为他口中那个“鲁莽”的失败者!
我要做出一个他——不,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篮球评论员、任何一个教练,都无法指摘的“正确”决定。
他的篮球本能,他那被无数教练和评论员称赞为“历史级别”的篮球智商,在此刻,为他内心的恐惧,找到了一个最完美也是最冠冕堂皇的出口:传球!传给空位的队友!
在他的余光中,他瞥到了右侧底角,一个身穿公牛队球衣的身影。
那个位置,是空位!
绝对的、致命的空位!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那个心力,或者说,他刻意不去辨认那到底是谁。
是洛尔·邓?还是本·戈登?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是一个空位。
传过去,如果球进了,那是他勒布朗·詹姆斯在被三人包夹的绝境下,依旧能洞察全局,送出的制胜助攻,是团队篮球精神的伟大胜利,他将因此被赞美为“无私的领袖”;
如果球没进,那是队友错失了机会,而他,做出了当下最聪明的、最无私的、战术上最无可挑剔的选择。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这个念头,甚至算不上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念头。
它只是一个被恐惧激活了自我保护程序,一个下意识的、趋利避害的反应。
在身体即将失去平衡、在裁判的哨子即将吹响他走步违例的边缘,在被那片绝望的森林彻底吞噬的前一刻,詹姆斯做出了他的选择。
他用一个极其隐蔽、动作甚至有些狼狈的击地传球,将那个承载了整个芝加哥赛季希望与梦想的沉重无比的篮球,从防守球员张开的胯下那唯一的缝隙中,传了出去。
传向了那个他刻意没有看清号码的身影。
传向了那个职业生涯三分球出手次数屈指可数、命中率低到可以被数据网站忽略不计、仅仅是为了执行一次该死的挡拆战术,才意外地、宿命般地出现在那里的……德怀特·霍华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极致,全世界都进入了慢动作。
全场观众都惊呆了。
他们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橙色的篮球,在地板上重重一弹,像一颗精确制导的微型导弹,越过了层层叠叠的腿脚,精准地、带着一丝诡异的旋转,滚到了霍华德的手中。
德怀特·霍华德自己也彻底懵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街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别人打架的路人,却被其中一方突然扔过来一个已经拉开引信的炸弹。
他感受着篮球熟悉的皮质纹路,大脑却一片空白,像一台被瞬间烧毁了CPU的电脑。
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这口决定球队生死、决定无数人命运的“锅”,会以如此决绝、如此不讲道理、如此荒诞的方式,甩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一毫秒的时间去思考自己该不该投,他只看到篮板上那即将归零的、刺眼的红色数字。
他几乎是闭上了眼睛,全身的肌肉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僵硬,凭借着最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本能,用一个极其别扭、毫无任何美感、如同在田径场上推铅球一般的姿势,将球从胸前猛地推了出去。
那不像一次投篮。
那更像是一次绝望的祈祷。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笨拙的抛物线,那弧线甚至有些歪斜,看起来随时会偏离轨道。
联合中心球馆内,陷入了一种比刚才麦迪绝杀后更加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包括场上所有的球员、场边的教练组、看台上那两万多名已经停止呼吸的球迷,甚至电视机前全世界亿万的观众,都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那颗在空中慢悠悠飞行的篮球。
然后,那个被后世无数次谈论、分析、解构,足以载入NBA荒诞史册的时刻,降临了。
“唰!”
伴随着一声无比清脆、无比悦耳、也无比虚幻的篮网翻滚声——
球,进了!
与此同时,篮板上方的红色灯光骤然亮起,宣告着比赛时间的彻底终结!
109比108!
绝杀!
反绝杀!
寂静,只持续了零点一秒。
下一秒,联合中心球馆被一股足以掀翻屋顶的狂喜彻底引爆!
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跳跃、拥抱身边任何一个陌生人、声嘶力竭地尖叫、肆无忌惮地哭泣!
他们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以一种谁也无法想象、甚至连最大胆的编剧都不敢这么写的荒唐方式,赢得了这场该死的抢七大战!
德怀特·霍华德自己都傻了。
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它们属于另外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还保持着那个推铅球的姿势,整个人像一尊被施了定身法的雕塑,僵在原地。
直到队友们像潮水一般将他淹没,将他抬起来,将他压在身下,疯狂地庆祝着。
他是英雄!他是上帝!他是芝加哥的救世主!
而在那片狂欢的海洋中心,勒布朗·詹姆斯,第一个冲向霍华德。
他立刻启动了自己“国王”的程序。
他脸上绽放出最灿烂、最狂喜、最毫无保留的笑容,他跳上霍华德的后背,将他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他的口中高喊着赞美与庆祝的话语,完美地表演着一个为队友的伟大而欣喜若狂的、无私的领袖。
“你做到了!德怀特!你这个该死的英雄!我爱你,伙计!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把霍华德紧紧抱住,迎接着全场球迷山呼海啸般的“MVP”欢呼,享受着胜利带来的一切荣光。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感动了所有人,感动了媒体,甚至在某一刻,都快要感动了他自己。
他赢了。芝加哥赢了。
但赢得胜利的方式,却让他的王冠,再次出现了一道微不可察,却又无比致命的裂痕。
胜利的狂欢,如同最猛烈的酒精,麻痹了所有人的神经,也暂时冲淡了那一记传球背后所有值得深思的诡异细节。
当晚的芝加哥,注定彻夜无眠。
酒吧里挤满了狂吼的球迷,街道上充斥着鸣笛的汽车,体育新闻的每一个频道,都在循环播放着霍华德那记“上帝之手”。
头条标题被渲染得充满了神话色彩:
《魔兽奇迹!霍华德用一记三分球将公牛送入总决赛!》
《芝加哥相信奇迹!联合中心上演史上最不可思议绝杀!》。
然而,当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当宿醉的球迷们头痛欲裂地从狂欢中清醒,当电视屏幕上的NBA总决赛对阵表,用巨大而冰冷的字体,清晰地将“芝加哥公牛”的名字,与“金州勇士”并列在一起时,一股冰冷的寒意,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迅速席卷了风城的每一个角落。
总决赛的对手,是陆远。
这个名字,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虚妄的狂热。
然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开始在全美的媒体和球迷圈中发酵、碰撞,最终形成了一场远比球赛本身更加汹涌的舆论风暴。
第一种声音,权威而尖锐,来自TNT电视台的王牌节目《InsidetheNBA》。
演播室里,气氛与前一晚的狂热截然不同,变得异常凝重,仿佛在进行一场严肃的学术研讨。
查尔斯·巴克利,这位以“大嘴”和幽默著称的名宿,此刻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的戏谑。
他只是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拿起一份印着球员技术统计的报告,声音因为情绪的激荡而显得有些沙哑:“肯尼昨晚的比赛……我到现在还觉得像在做梦。我必须,首先,恭喜德怀特·霍华德,他投进了他职业生涯,不,恕我直言,是篮球这项运动历史上,最不可能的投篮之一。他是个英雄,他拯救了芝加哥。但是……”
巴克利停顿了一下,将报告重重地拍在桌子上,看向镜头,表情变得无比严肃,像一个即将宣判的法官,在审视着被告席上那个看不见的罪人。
“我们必须谈谈那个传球。我们必须,以前所未有的严肃态度,来谈谈勒布朗·詹姆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当你是迈克尔·乔丹,当你是特雷西·麦克格雷迪,当你是科比·布莱恩特,当你是拉里·伯德,在比赛的最后5秒,球在你的手里,全世界都等着你来终结比赛的时候,你会选择传球吗?也许会。但你会选择传给一个职业生涯三分命中率不到百分之五,一个在那个位置上连一次训练投篮都没有过的中锋吗?答案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
“国王,就应该有国王的担当!国王的宿命,就是在万军从中,在所有人都认为你不可能成功的时候,用你自己的剑,亲手斩下敌军主帅的头颅!这无关乎合理性,这关乎于意志,关乎于你是否配得上那顶王冠!你不能在最后关头,因为害怕自己的剑会折断,而把剑递给身边一个只会用斧头的扈从,然后跪在地上祈祷他能碰巧把斧头扔中目标!这不是领导力,这不是聪明的选择,恕我直言,这是推卸责任!这是一种毫无疑问的懦弱!”
“查尔斯,你太苛刻了,”肯尼·史密斯试图从战术层面进行辩解,“那是一个合理的篮球选择,他被三个人包夹了,水泄不通,霍华德是绝对的空位。”
“合理?”巴克利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他的情绪激动到了极点,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对一个叫史蒂夫·科尔的神射手来说是合理的!对一个叫罗伯特·霍里的关键先生来说是合理的!但对一个自称‘King’,一个被整个世界拿来和迈克尔·乔丹比较的男人来说,那是不合理的!那是对他身份的背叛!”
他喘了口气,然后用一种近乎怜悯的眼神看着屏幕:“现在,他要去面对谁?他要去面对陆远!一个会将你任何一丝一毫的软弱,都用最高倍率的显微镜放大一千倍,然后用最残忍、最无情的方式进行反复打击的魔鬼!你们知道勒布朗职业生涯对阵陆远执教球队的战绩吗?零胜!一场胜利都没有!场均净负分是恐怖的五十八分!你们觉得,陆远那个恶魔,看到那个传球会怎么想?他会笑!他会发自内心地笑!他会在他的战术板上,为勒布朗·詹姆斯画上一顶用纸糊的、一戳就破的王冠!这比输掉这场抢七,对勒布朗来说,是更致命的伤害!”
第二种声音,更加恶毒,也更加具有破坏性。
因为它来自芝加哥公牛队内部,来自球队的最高掌权者——他们的老板杰里·莱因斯多夫。
在球队惊险晋级后,他迫不及待地紧急召开了一场备受瞩目的新闻发布会。
这位在芝加哥体育界呼风唤雨数十年的老人,此刻坐在聚光灯下,脸上挂着一种充满了虚伪和沾沾自喜的微笑。
按照常理,这本该是一场为球队出征总决赛加油鼓劲的动员大会,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淬满了剧毒的、无形的刀子。
“首先,我要祝贺我的球队!他们打出了一个伟大的赛季!特别是,我必须在这里,用最隆重的言辞,祝贺德怀特·霍华德!”他的开场白,就刻意地、精准地忽略了球队的头号球星,这让在场所有嗅觉敏锐的记者们,都闻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的气息。
“德怀特,”莱因斯多夫继续用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说道,“向我们所有人,向全世界,展示了什么是真正的冠军之心!在最关键的时刻,在球队最需要他的时候,在所有压力都汇集于一点的时候,他没有畏惧,没有退缩,他勇敢地承担起了那份沉重如山的责任!这才是我们芝加哥公牛队赖以生存的、流淌在血液里的精神!这才是能够击败我们下一个对手——金州勇士——所需要的、最重要的品质!”
他滔滔不绝地、用尽了所有华丽的辞藻来赞美霍华德,巧妙地将那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依靠运气的投篮,塑造成了勇敢与担当的化身。
记者们都不是傻子,立刻抓住了他话语中那巨大的漏洞。
一名来自《芝加哥论坛报》的资深体育记者,尖锐地站起来提问:“莱因斯多夫先生,您刚才盛赞了霍华德的冠军之心,那么您如何评价勒布朗·詹姆斯在最后一攻中的传球选择?像查尔斯·巴克利等评论员认为,作为球队领袖,他应该自己完成那次投篮。”
这个问题,正中莱因斯多夫的下怀。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冰冷而玩味,眼神中闪烁着一抹几乎无法掩饰的怨毒光芒,但他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勒布朗做出了一个团队至上的选择,这当然是值得肯定的。篮球,毕竟是一项集体运动嘛。我们鼓励聪明的打法。”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然后话锋一转,那“但是”之后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匕首。
“但是……我们都知道,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而能够被历史所铭记的、真正伟大的胜利者,通常是那些敢于在千军万马之中,直取上将首级的人。而不是那些……在阵前,因为过于‘聪明’而犹豫不决的人。”
这番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指责。但他觉得还不够,他要将这场个人恩怨的火焰烧得更旺。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将矛头用一种极其夸张的方式,直指远在奥克兰的陆远。
“说到我们总决赛的对手……那个被某些媒体,某些健忘的人,吹捧为我们芝加哥‘第四王朝’缔造者的男人。这真是太可笑了!我,和为这支球队作出了无数贡献的管理层和球员们,才是芝加哥公牛队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一切荣耀的缔造者!是我,给了那个中国小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是我授权克劳斯给了他无限的权力!而他做了什么?他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像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样,抛弃了这座城市,背叛了我的信任!他就是一个精致的、自私的、只考虑自己的利己主义者!”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被背叛的委屈和急于自我标榜的虚荣,仿佛在表演一出莎士比亚式的悲剧。
“现在,命运给了我们一个复仇的机会!一个在全世界面前,证明谁才是真正的懦夫的机会!我相信,我们拥有像德怀特·霍华德这样,拥有真正大心脏的、敢于承担责任的球员,我们一定能洗刷芝加哥曾经蒙受的耻辱!我们将用一场伟大的胜利告诉全世界,就算没了他,公牛仍然能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
这番话,如同在发布会现场引爆了一颗装满了政治病毒和心理暗示的脏弹,整个大厅瞬间一片哗然。
这完全是一种恶毒到极点的捧杀与离间。
他公开赞美霍华德的勇敢,就是在用一种最公开的方式,暗中、甚至近乎明示地指责詹姆斯的怯懦。
他将总决赛的基调,定义为一场对陆远的复仇之战,却又在字里行间,不断地疯狂暗示,自己球队的当家球星,在最关键的时刻,也表现出了同样的特质。
他将所有的压力,如同一座无形的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勒布朗·詹姆斯一个人的身上。
赢了,那是霍华德和他这些拥有“冠军之心”的球员的功劳,是他莱因斯多夫领导有方;
输了,那詹姆斯就是和陆远一样的“软蛋”,一个名不副实的“伪王”,一个让他蒙羞的失败者。
他根本不在乎球队的更衣室气氛是否会因此变得诡异,不在乎詹姆斯作为球队领袖的尊严是否被践踏得一文不值。
他只在乎他自己的面子,只在乎他能否在这场与昔日下属的对决中,找回那点可怜的、被嫉妒心彻底扭曲的、早已荡然无存的所谓“尊严”。
这番言论,如同一把沾满了毒液的匕首,不仅远远地刺向了数千公里之外的奥克兰,更狠狠地、从背后捅进了自己球队的心脏。
原本因为那记奇迹绝杀而凝聚起来的高昂士气,瞬间被一种诡异的暗流所侵蚀。
芝加哥,公牛队训练馆。
偌大的球馆里,只剩下勒布朗·詹姆斯一个人。
他坐在黑暗的、只亮着一块屏幕的录像分析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着东部决赛抢七的最后5.8秒。
屏幕上,自己的身影在三名防守球员的包围中显得如此无助,然后,那个击地传球,像一个永远无法抹去,带着原罪的污点,反复地呈现在眼前。
他试图说服自己,那是正确的选择,是唯一能赢球的选择。
他喃喃自语,像是在进行一场自我辩护:“看,三个人包夹,我别无选择。传球是唯一的选择,是最大化赢球概率的选择。这是一个正确的决定,不是逃避。”
但是,巴克利那刺耳的评论,老板那意有所指的恶毒发言,以及网络上那些铺天盖地、将他与乔丹和科比进行对比并最终得出“软弱”结论的帖子,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让他构建起来的心理防线摇摇欲坠。
他关掉了绝杀的录像,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指,点开了另一个文件夹。
那里面,是他职业生涯所有对阵陆远执教球队的比赛集锦。
那是一段他根本不愿回忆,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的,充满了屈辱、失败和无力感的黑暗历史。
场均净负五十八分,这个数字像一个恶毒的诅咒,一个永远无法洗刷的耻辱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深处。
他记得陆远那如同上帝视角般的战术布局,记得自己每一次引以为傲的突破、每一次精准的传球,都像是主动跳进对方早已精心设计好的陷阱。
那个男人,仿佛能看穿他的一切想法,他的一切习惯,他的一切恐惧。
而现在,他又亲手,给了对方一个全新的、可以用来在全世界面前公开羞辱自己的把柄。
“嘿,勒布朗。”
训练馆的门被轻轻推开了,德怀特·霍华德走了进来。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便装,脸上没有了昨日的狂喜,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言的、混杂着担忧和尴尬的神情。
他的手里,还捏着一份今天的报纸,头版头条就是莱因斯多夫在发布会上那张得意洋洋的照片,而标题,正是那句刺眼的《老板盛赞霍华德冠军之心,剑指陆远》。
“你不该传给我的,勒布朗。”霍华德走了过来,坐了下来,声音很低沉。
他甚至没有看詹姆斯,只是盯着自己手里的报纸,然后烦躁地将它揉成一团,准确地扔进了远处的垃圾桶。
“昨晚我回去看了不下十遍录像。那一球,再给我投一万次,也不可能再进一个。那是上帝的恩赐,或者说,是魔鬼的玩笑。你应该自己投的。那是你的时刻,不是我的。”
詹姆斯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漆黑的屏幕,屏幕上倒映着他自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粗糙的砂纸磨过:“但我们赢了,不是吗?德怀特,你是英雄。这就够了。”
“但你是国王!”霍华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因为激动而有些急促,“国王不应该让别人替他去打最后一场仗!我能感觉到,勒布朗,那个传球之后,你并不快乐。现在,老板说的这些话,外面那些铺天盖地的声音……勒布朗,你还好吗?我们需不需要聊聊?”
詹姆斯缓缓地站起身,他高大魁梧的身影在黑暗中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像一个被困在笼中的巨人。
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我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被压抑到极致的感觉。
他转过身,脸上立刻挂上了他那标志性的宽厚而谦和的微笑,仿佛刚才的一切内心挣扎都从未发生过。
“我不在乎他们怎么说,德怀特。”他用一种毋庸置疑的领袖口吻说道,“那些媒体,那些评论员,他们懂什么?他们甚至都没穿过这身球衣。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们赢了,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老板,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激励我们。现在,我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总决赛。”
他的话语充满了兄弟情谊,充满了对队友的绝对信任,完美得像教科书里的标准答案,让人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
霍华德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中的担忧和愧疚也消散了不少,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被重新注入了斗志。
当霍华德带着被“安抚”后的心情离开后,詹姆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转过身,看着屏幕上自己那张“真诚”的脸,内心充满了无法抑制的鄙夷和愤怒。
英雄?
他在心底冷笑。你不过是我用来摆脱困境的工具,一个幸运的傻大个。
现在,你竟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来质疑我的决定?
你配吗?
你只需要记住,是我,勒布朗·詹姆斯,让你成为了所谓的英雄。
没有我那个传球,你现在只是一个输掉抢七的失败者!
他那极度的、深入骨髓的自负,让他无法容忍任何人,哪怕是出于最纯粹的好意,来触碰他内心最脆弱、最恐惧的那个角落。
他用天衣无缝的伪装,将所有人都隔绝在外,独自守护着他那个既骄傲无比又恐惧万分的内心王国。
他的对手,已经不仅仅是总决赛那个强大到令人绝望的金州勇士,不仅仅是那个如同梦魇般存在的男人陆远。
他最大的对手,是那个在最后5.8秒,因为恐惧而选择了传球的自己。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尽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去向全世界证明,那个自己,根本不存在。
奥克兰,金州勇士队训练基地。
与芝加哥那阴云密布的气氛截然不同,这里的阳光灿烂而温暖。
陆远刚刚结束了当天的战术会议。
当球员和教练们都离开后,他一个人留在了宽敞明亮的、可以俯瞰整个训练场的办公室里。
他的面前,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正定格在德怀特·霍华德用那个滑稽的推铅球姿势,将三分球投出的那一瞬间。
唐尼尔森一脸怒容地走了进来。
“陆,你看了吗?芝加哥那个老家伙简直疯了!他这是在公开场合对你进行人格侮辱!他把你说成是背叛者和懦夫!他这是在向你个人宣战!还有那个该死的绝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勒布朗·詹姆斯,那个所谓的‘国王’,居然在最后时刻把球传给了霍华德,他到底在想什么?他是在害怕承担责任吗?这简直是把胜利拱手相让!”老科学家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
陆远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万年不波的深邃湖水,他示意布朗坐下。
然后,他将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变成了莱因斯多夫在发布会上那张因为得意而显得扭曲的脸。
“愤怒,是源于无能和恐惧的情绪,唐。”他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当杰里·莱因斯多夫,开始用这种泼妇骂街一样的方式进行人身攻击时,恰恰说明,他在其他所有方面,都已经黔驴技穷,并且,他感到了极度的、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再次切换画面,回到了那个传球瞬间,并且用慢镜头、一帧一帧地反复播放。
“至于这个传球……”他用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敲屏幕上詹姆斯那张因为极度紧张而略显扭曲的脸,“……这比他自己强行出手,然后投丢了,对我们来说,要有利一百倍。”
老尼尔森愣住了,满脸都是无法理解的困惑:“为什么?陆,我没听错吧?他们毕竟赢了啊。他们现在士气正旺,而且是以一种奇迹般的方式赢的,这会给他们带来巨大的心理优势。”
“他们赢了比赛,但勒布朗输掉了他最重要的东西——国王的气势,或者说,是他自以为拥有的、那份虚假的‘国王之心’。”陆远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像一个正在解剖精密标本的顶尖外科医生。“一场靠着万中无一的奇迹换来的胜利,换来了国王内心深处一道无法弥补的裂痕,换来了球队老板公开的质疑和别有用心的捧杀,换来了更衣室内部必然会产生的、微妙而诡异的气氛。你告诉我,这笔交易,对我们来说,是不是赚翻了?”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凝望着窗外训练场上,那两个正在挥汗如雨地进行着一对一单挑的年轻身影——德里克·罗斯和斯蒂芬·库里。
“篮球比赛,打到总决赛这个级别,战术和实力固然重要,但更关键的,是意志力的对决。是一个球队的领袖,能否在最绝望的时刻,依旧毫无保留地、百分之一百二十地相信自己。一个内心产生了动摇的国王,一个在关键时刻会下意识选择自我保护而不是赢得胜利的国王,他再强大的身躯,也不过是一个华丽而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空壳。”
就在这时,他办公桌上的私人手机,发出了一阵低沉的振动。
来电显示是一个加密的、无法追踪的号码,但那串数字的归属地,正是伊利诺伊州的芝加哥。
陆远看了一眼号码,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他没有避开布朗,而是直接按下了免提键,将手机放在了桌上。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了杰里·莱因斯多夫那尖锐刺耳的、充满了虚伪热情的咆哮。
“陆!我亲爱的老朋友!看到今天的新闻了吗?我可是帮你好好预热了一下总决赛的气氛啊!你得感谢我,现在全世界都在关注这场伟大的复仇之战!准备好接受你迟来了数年的、最终的审判了吗,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
陆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玩味的弧度。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莱因斯多夫似乎觉得自己的表演没有得到应有的回应,这种被无视的感觉让他更加恼羞成怒,声音也变得更加尖酸刻薄:“怎么,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了?我告诉你,陆远,时代变了!这里不再是你当年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了!勒布朗不是你当年可以随意摆布的那些棋子!我们还有德怀特!一个敢于在关键时刻承担责任的、真正的勇士!不像某些人,一到关键时刻,就只知道夹着尾巴逃跑!”
老人的声音在电话里因为过度激动而变得嘶哑,充满了怨妇般的控诉和可笑的自我感动。
陆远等到他终于因为喘不上气而停了下来,办公室里恢复了片刻的宁静。
然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电话信号、穿透数千公里距离、直接刺入对方骨髓的寒意。
“杰里,你特意打这个电话过来,是想通过这种幼稚的激将法,来掩盖你内心深处那可怜的、无法抑制的恐惧吗?”
电话那头的莱因斯多夫瞬间语塞,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掐住了脖子。
“你恐惧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最大的成就,依旧是选中了迈克尔·乔丹,默认克劳斯将我推上主教练的位置,以及最重要的,在我递上辞呈的那份文件上,颤抖着签下了你的名字。除此之外,你对于如何赢得一座总冠军奖杯,依旧一无所知。”
“你所谓的‘背叛’,只是因为我履行完了我的合同,选择了离开,而你无法再像一个贪婪的寄生虫一样,趴在我和我亲手选中的球员们身上来获取更多的利益和虚荣。你恨的不是我的离开,杰里,你恨的是你失去了那棵可以让你向所有人吹嘘一辈子的摇钱树。”
“至于你引以为傲的胜利……”陆远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近乎残忍的、如同猎人戏耍猎物般的玩味,“你把复仇的希望,寄托在一个在加冕时刻,会因为内心深处的恐惧,而下意识地把王冠传给别人的国王身上。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策略,杰里。我向你保证,我会让你和全世界一起,坐在最好的位置,亲眼看着,当真正的压力降临时,当他发现自己所有的伪装、所有的小聪明,在我面前都毫无用处时,他下意识传出去的,将不再是胜利的祈祷,而是彻底的、无法挽回的绝望。”
说完,陆远没有再给对方任何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办公室里,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唐尼尔森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远,他感觉自己后背的冷汗都冒了出来。
他一直以为陆远是个无与伦比的战术大师,但现在他才真正明白,这个男人,更是一个洞悉人性、玩弄心理的、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猎手。
陆远重新坐回到他那宽大的办公椅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中,无数的战术模型、球员跑位、防守对阵,开始像银河中的星辰一样飞速运转、组合、推演。
公牛队那个荒诞的绝杀,莱因斯多夫那通愚蠢的电话,非但没有干扰到他,反而让他最终确认了自己针对公牛队的战术总纲中的最后一块,也是最致命的一块拼图——心理战。
他要做的,不仅仅是在战术上击溃他们。
他要做的,是在全世界的面前,在总决赛的每一分钟,每一次攻防中,用最冷酷无情的方式,去攻击勒布朗·詹姆斯内心深处那道因为“那个传球”而产生的、永远无法愈合的裂痕。
他要一次又一次地,为詹姆斯制造出类似的、必须在“国王担当”与“聪明选择”之间做出抉择的困境。
他要逼迫他,让他明白,在他陆远的战术牢笼里,任何“聪明”的逃避,最终通向的都将是更深的、万劫不复的绝望。
他要撕下他所有的伪装,让那个隐藏在他谦和外表之下的、骄傲又恐惧的灵魂,在全世界的聚光灯下,无所遁形。
他要让杰里·莱因斯多夫亲眼看着,他所吹捧的“冠军之心”,和他所依赖的“伪王”,是如何在他的战术绞肉机里,一同走向毁灭,最终沦为历史长河中,一个永恒的笑柄。
而他,是这场战争唯一的,也是最终的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