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阿爹保重身体,不孝儿去了!”陈阿生一个头磕在地上,大滴的眼泪随之流了下来。
黑瘦的脸庞上沟壑纵横,看不出年龄的一个南方女人,倚着门低声饮泣。而在门内院子里站着的,是被生活压弯了腰杆的一家之主。
“生!”,他的喉头也被更住了,大张着嘴却没喊出儿子的名字,只发出来一句含混不清的咕哝声。他只能望着门外的后生,将满腔的父爱都收敛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膛里了。在他膝下,还有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幼儿好奇的瞅着这一幕,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父母在干什么。
陈阿生站起身,将身上的行李紧了紧,转头跟同伴道:“永林哥,走吧。”
陈永林笑着对陈阿生的母亲道:“干娘莫担心,我会照顾好阿生的。好多人都在缅甸发了财哩,等我和阿生发了财,回来孝敬你。”
倚门而立的女人用手背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嗯,我不挂念的。阿生你也莫挂念。”
等陈阿生迈步要走开,女人在身后又说了一句道:“阿生,出门多行好事,莫与人斗气,千万莫要为非作歹。”
陈阿生没有回身,生怕自己一回头就动摇了决心似的,只是用力的一点头,跟着陈永林走了。
伴随着帝国南方因为生产率提高带来的社会阵痛,此前地方官府难以推动的缅甸移民工作,终于在万历十二年出现了汹涌的大潮。像是陈阿生、陈永林一样的年轻人,在失业的困顿和饥饿中,不得不走上了异乡求生的旅途。
他们如同一滴滴水珠,在福州、桂州、宁波等数十个城市中流淌出来,汇成了滚滚人流。等操着各地口音的背井离乡人汇聚在各处港口的时候,已经变成令人瞠目结舌的人潮。
“阿生!阿生!”陈永林在人流中被挤得东摇西晃,拼命掂着脚寻找自己的亲戚。小个子的陈阿生在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答应了一声,才让陈永林放下心来。
“吃完粥往码头东边走哇!知道吗?阿生!阿生!”
“我知道!码头东面,仰光号!”在人声鼎沸的的码头上,被挤得满头大汗的陈阿生用力捏住自己手中的瓷碗,对未来的生活多了些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