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南巡(三)
杨一魁闻言,略显尴尬将近视眼睛摘下,凑近了读笏板道:“是。
天津万历十五年共缴度支部税银二十五万四千八百两;其中,这个农税十二万三千两;商税七万七千六百两,工税五万五千一百两”
朱翊钧点点头道:“工商之税还是少些,海关收入如何?”
杨一魁道:“海关去年收了三万五千三百两。
但扩建了码头和军港,都投进去了”
度支部尚书余有丁闻言道:“焉有是理?度支部收支两条线,哪有地方自行花用关税的道理!”
杨一魁忙道:“余尚书说的是。
下官焉敢乱了度支法度?此前向政事堂上了请示,堂札批下来后,度支部关税司那里走了账,才动用的这笔银子”
余有丁料定必是如此,适才所言不过是暗戳戳提醒皇帝政事堂侵占部权,给梁梦龙上点眼药而已。
梁梦龙脸上青气一闪,朱翊钧恍若未觉,只接着问道:“过河钱收了多少?”
杨一魁心中暗道,皇帝怎么只围着兵事、钱粮打转,难道又要打仗不成?口中不慢道:“回皇上的话。
臣以为过河钱非必收。
因天津乃京师门户,百商汇聚,府县都不缺钱粮,因此为方便营商,天津不收过河钱”
朱翊钧听了,不置可否,接着问道:“好,方便营商这想法好得很!然则民间应役可多,各县有无免费征役?”
杨一魁拍马道:“臣嘉靖四十四年进士及第,曾做地方官。
当时小民交纳本色,正粮一石,加耗九斗,另有一斗要付给包税之家,这还是一等爱民县官,不加杂派的情况下税赋却仍翻倍了”
议政会之诏令,乃变法大诏“申民权”一章,只有短短一句话,此后朝廷也没出具体的管理办法。
朱翊钧作为地主阶级的总头领,既要思索洪业传至万世之法,又要控制民权的伸张和变异,因此只是埋了个由头在那里。
顿一顿道:“官府只管验收营造工程,至于标银够不够给付工银,是包工头的事,此诚为官民两便之法”
从万历五年八月大诏颁发,到如今万历十六年,十年间各府县组成的议政会五花八门。
有的如同天津这般,控制了县官杂派权;有的则只算是个名誉称号;有的由地方文坛纠集功名士子组成;有的则当做荣誉给纳税大户或修桥补路的慈善之家。
“此事乃绝密也——吾也只知此三两日行程”
“大变法后,圣上定下火耗定数,又下火耗归公和养廉银之诏,天下臣民无不感念皇恩浩荡。
如今天津火耗加耗三分,足以应付办公所需”
“那叔父不必忧心,侄儿觉得您只是运气差些”
杨韬又问了两句细节,脸色转为微笑道:“历代皇帝巡视,接见地方官不过三五句即打发出来,不过是褒励辛苦之意。
今日叔父这样奏对三个小时多的,却少见”
杨一魁身在此山中,叫杨韬来就是让他处在旁观者角度来帮助自己分析。
闻言忙问道:“此言何意?”
食不甘味的吃过了午饭,皇帝去午睡休息,政事堂和部臣处理通政司快马送来的文牍,杨一魁则出了行宫。
杨一魁回奏道:“臣到任后一年,已经落实了府县两级议政会之诏令。
按‘乡贤共治’的原则,天津各府县俱设立了议政会,议员由乡贤担任。
县中税官,无议员签押不得派票。
杂派之弊,用此法一概埽除了”
待回到了巡抚行辕,下属左右见杨一魁面沉似水,以为他奏对出了问题,个个咬指噤口,不敢触他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