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男抖着嘴唇说不出话。
忽然校花背后生出两条触手缓缓舞动，瞳孔的颜色迅速淡去，变为纯粹的银白，整个人的气息淡薄无情。
黎克希玩味：“凭什么？”
她只是站着那不动, 眼镜男的好感度忽然飙升到80, 不等他高兴，就猛地跌到59，跟脱离只差一分, 却彻底断绝他的生机。
而她眼下裂开六道仿佛鱼鳃的三角口子，其中游逸出虚幻的蛇，手臂大小，浑身由光组成，眼后的颈部生有两对丝带般的长翅，它优雅来到眼镜男面前，他的心顿时被捏住。
这让他非常不舒服，不过是个女人口气倒大, 她配吗？
这样不要脸的女人, 在现实里早就被他教训一顿, 让她好好学学什么是礼义廉耻, 这些女人就是被惯坏了。
眼镜男皮子收紧, 随后想到这地方的主宰妈妈，都不能突破血液伤到他，那校花看起来也没多厉害, 稍稍得罪下也不是大事。
反正女人心软脑子笨, 好好哄哄不就行了, 只要通关, 通关他就不用怕了。
他才这样想着, 就见校花扫过自己。
靠，这鬼东西不会是发现他所想吧？
眼镜男皱眉, 先不说这轻慢的态度，光取悦这个词本身就带着某种高高在上，而且她凭什么俯视他们, 居高临下与自己对话？
眼镜男太想脱离这鬼地方，从而回到现实：“你凭什么要我们取悦你，修复电箱的任务我们也完成了，你就该发放好感度, 让我们换取要是通关，你凭什么新增一个关卡？”
眼镜男直挺挺跪下，眼睛发直，双手撑地粗沉喘息，汗水从鼻尖下巴不断落下，很快汇聚成一滩水洼，心脏的痛苦还没有消失，他那张恐惧还未散去的面孔抬起——
校花侧头注视着他，眼镜男的反应似乎娱乐了她，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仔细看去又没有，而那双睫毛瞳孔皆白的眼中什么都没有。
x的……这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眼镜男眼皮狂跳，为什么手中的心脏毫无反应？
跳啊，给他跳起来啊！
无论眼镜男心中如何咆哮，心脏一动不动，好似原本就是一件死物。
眼镜男只觉耳边响起尖利的电磁音，世界就拉长变得虚幻，他感到灵魂被撕扯，胃部剧烈翻滚，心跳越来越快，一下又一下，用力得好像要爆炸，所有声音抽离，只剩下身体内奔涌的血流。
这是……怎么回事……
两秒之后，眼镜男眼前所有的虚幻消失，包括那条陆离的光蛇，他的灵魂没有被拉扯，人也好好站在原地，校花眼下是有六道口子，但并无光蛇钻出，刚才的种种只是他的幻觉。
所以刚才真是他的幻觉吗，眼镜男不确定看向手掌，再看向校花时，后者莞尔一笑，将食指竖在饱满的唇前——
嘘。
眼镜男瞳孔骤缩，他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以最虔诚的方式额头抵住土地，他几乎是下意识这么做。
那一切都是真的，并不是他的幻觉，他的灵魂曾受拉扯，他的身体曾被挤压，而他像条臭虫一样，毫无还手之力，轻轻一拨就会跌入死神的怀抱。
之前的想法太可笑了，他太可笑了！
竟会认为这样的怪物没什么可怕的。
眼镜男姿态愈发谦卑，除了对校花实力上的畏惧，还有一点是不想看到那双银色的眼，其中存在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他感到非常恐慌。
如果眼镜男能看见弹幕，就知道这叫做神性。
神，不可直视。
【卧……槽，这双银白的眼……神性的代表是银色没错吧……为什么一个玩乐向的攻略副本中……会出现这样一双夸张的眼……要死了，谁能告诉我……】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直播啊，啊我在看直播啊，那没事了，哈哈哈直播里面什么没有？出现一双银眼睛嘛很！正！常！嘛！】
【对，银眼睛什么的，我看得都不、要、看、了！】
【没错，这双眼睛一点都不特别，不特别！】
【你们……何必自欺欺怪呢，只有神性会使瞳孔呈现银白，这是全世界鬼怪都知道的事，你们醒醒不要欺骗自己了！这boss有就说明祂身上是有神性的！】
【啊啊啊不要说出来，欺骗自己容易吗，一想到你骂过的怪拥有神性，可能是个神灵，哈哈哈……这酸爽这刺激，这过山车般的极致体验，让我温柔地去死不行吗，偏要拆穿最后的假象，你是魔鬼呜呜，我上吊的绳子都准备好了。】
【！绳下留怪——你们忘了这是主神控制的直播吗，祂可是特意布下手段，哪怕主播再厉害，也不可能隔着直播间对你们做什么的！】
【主神……对了，我们还有主神粑粑啊！谢谢粑粑救我狗命！】
【呼——活过来了，幸好幸好，幸好是在直播间里，等等，既然不用付出代价，这样是不是代表我可以继续阴阳怪气了，这可是神明啊……】
【你这样一说，我好兴奋啊，以后出门走路都带风，吹上三千年都不嫌多！】
【你们真是不要命，小心主神粑粑烦了，直接把你们丢进直播间里。】
【！我仔细想想做怪要讲文明树新风，你们这些没有脱离低级趣味的怪怪，怎么能随便阴阳怪气别人主播呢，是吧我最美丽大方活泼可爱清爽艳丽恬静温柔的大漂亮主播？】
【猝不及防啊猝不及防，你这变得也太快了，我严厉指责这种损怪利己的行为，真想讨好就该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就像……我这样，大漂亮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个小虾米吧qaq】
【一百零八条腿都给你们骚断了，至于吗……当然至于，光嘴上比比有什么用，完全没有实质性的道歉，我就不一样，我只会砸雷心疼主播~】
【请叫我仙女酵母打赏主播一个手榴弹，望主播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给我适可而止啊！道歉还要内卷，酵母粉你是不是有毒？】
【大眼珠子打赏主播一个地雷，海枯石烂代表我真诚道歉的心！】
【大屁眼子打赏主播一个地雷，姐姐对不起嘛~】
【……投雷谁不会啊，你们给我等着！】
一番狂轰乱砸，把黎克希的直播间直接送入新晋榜前十，立刻流量爆炸涌进来无数新观众，也被黎克希的银色双瞳吓得当场跪下叫麻麻。
【真的假的，银色的眼睛……直播是神吗，不然怎么还有神性？】
【有神性不一定是神明吧，你上课是不是光抠脚了，还有神明的子嗣旁支，得到神明传承或者拥有特殊宝物的幸运儿，总之可能性多多。】
【能当得上副本主，大漂亮是神明的子嗣吧。】
【我觉得是有宝物，也不知道好东西长什么样，要是……】
【喂，怎么就不可能是神明呢？】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神明这么闲过来搞直播？】
【孩子你还是太年轻了，要真是神明，我敢说直播间里起码要死一半。】
此话一出，众怪物鸦雀无声，许久后才有怪颤颤巍巍道，【你不要危言耸听啊，不是还有主神吗，主神会保护我们的。】
【哼主神，主神现在自身……】
直播间内的怪物还没看清，这条弹幕就被删除了。
【他说了什么？】
【不知道啊，别管了，还是说说主播吧，我觉得这是特殊道具造假……】
弹幕是系统删的，它见观众猜测外神身份，而且还有愈来愈多的怪加入进来，内心急得团团转，毕竟主神曾经下令，不准观众知道外神是神明，正在发愁怎么做呢，主神忽然联系它，吓得系统胸也不敢抖了。
好在主神只是让它删除一条弹幕——【哼主神，主神现在麻烦缠身，哪里顾得上你们】。
系统一惊，主神出事了？
但它完全没有感觉到啊，甚至整个无限游戏世界，要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繁荣热闹。
假的吧……
系统知道这种级别的秘密心中忐忑，但主神并没有再联系（威胁）它，不由放下心来，说主神遇到麻烦果然是编造的。
它在弹幕区刻意引导，让观众愈发相信黎克希不过是用这个作为噱头，本身和神明没关系。
副本里，黎克希依着栏杆，第三个玩家，一个跪在地上不敢起，一个垂着脑袋傻站着，唯独那个最俊俏的不闪不避，笔直注视着她。
黎克希愉悦起来。
她就是喜欢冷白的这个特性，哪怕自己表现得再异于常人，甚至称得上恐怖荒诞，令人灵魂都颤抖，可冷白始终都不会移开眼。
一次都没有……噢还是有的，比如他害羞的时候。
黎克希爱这样无畏的眼神，仿佛她和普通的人没什么两样，尤其对方还有这样一张赏心悦目的脸蛋。
她尖细的指尖划过面颊，怎么叫她不喜欢呢，所以哪怕冷白忤逆自己，看在美貌的份上，她也愿意容忍一二呀。
“我现在心情好，随便说两句就放啦你们。”
真的？
风衣男抬起满是细密汗珠的脸，刚才虽然没有受到攻击，但从校花身上传来的压迫深入骨髓，他就是再没有脑子，也不会觉得这样一个人物好惹。
可就算是假的又如何？
他已无路可走。
拼了。
风衣男鼓气：“请您开恩，放我回家。”
说着他还想跪下，只是膝盖没碰到地，自己已从校花家离开，回到最初进入副本的那间教室。
风衣男看着歪倒的桌椅，激动地满眼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