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臣杨士奇,见过殿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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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那就这么决定了。”

朱元璋淡声道。

随即,朱元璋仿佛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他看了朱允熥一眼,询问道:

“那你准备亲自前往这江浦县,治理一阵子,远离京城?”

朱元璋这句话很显然有个坑。

朱允熥很快就听出来了。

身处于夺嫡之战中,若是真的离开京城,那就错失了太多太多机会,因为这代表着自己将会远离权力中心和政治中心。

这种情况下,朱允炆等人想要做手脚,太容易了。

他不能离开京城。

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原因,荀子思想的推广还需要他出手,同时制糖那方面他也要负责呢,再者皇爷爷朱元璋可是给予了他打造诸多战船的权力,掌管大明朝部分船舶,这种种原因之下,自己是不可能离开京城的。

因此,这件事情他只能安排其他人去帮助自己做,他给出具体的办法就可以了,但如何安排,具体安排谁,也是个麻烦的事情。

也不知道,他拜托老师陈南宾去寻的三杨等人如何了,若是老师已经把他们寻找到,那么这件事情安排给他们三个,当真是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种未来历史上,能帮助明仁宗朱高炽、明宣宗朱瞻基缔造仁宣之治的杰出人才,他认为治理好小小的江浦县问题并不算是很大,而且还有自己呢。

“皇爷爷,孙儿自有办法,就算孙儿不前往江浦县,也能按照要求,把江浦县治理的井井有条。”

朱允熥道。

“这可是你说的。”

朱元璋看了朱允熥一眼,随即挥了挥手,示意朱允熥可以离去了,一会他这边的圣旨就会到朱允熥的手里,给与朱允熥治理掌管江浦县的权力。

朱允熥并没有立刻退去,他试探性的问道:“那蓝玉的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何时有人举报蓝玉这两个儿子,就何时开始吧。”

“放心,咱答应了你的事情,咱不会忘的。”

朱元璋回复道。

确定了这件事情后,朱允熥点了点头,随即也不再过多的停留。

他先是回到了大本堂春坊,不过并没有看到老师陈南宾,但他并不着急,等待着锦衣卫和宫内侍卫的到来。

没过多久,宫内侍卫就来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储教之本,在验诸实务;安民之道,须根于州县。皇孙允熥,聪敏夙成,志存经国。朕观其言,有重农恤民之思;考其心,怀整吏兴教之念。然空谈易而实干难,高位虚而根基浅。”

“今特命尔权知江浦县事:”

“一应田赋、刑名、水利、户籍诸务,皆听尔裁决施行;县丞、主簿、典史及以下属吏,俱由尔节制黜陟;凡有司旧例窒碍民生者,许尔便宜更张,唯需按月呈奏条陈,明载损益之数。”

“朕之所期者三:田畴辟,清丈豪强隐占之地,使耕者得食,新垦之数岁增;仓廪实,建常平仓以御灾荒,民无流徙,税无逋欠;狱讼平。惩蠹吏、恤鳏寡,囹圄空虚,乡野无怨声。”

“尔当谨记:不得借皇孙之名役民兴造,违者以害民论;不得私交卫所将弁,军务粮秣唯依府衙定例;勋贵旧族如有侵田乱法,即刻锁拿奏闻,勿徇私容情!”

“以半年为期,考尔功过。若果能安民富县,朕不吝显赏;倘有欺妄扰民,勿谓朕不顾祖孙之恩!”

“布告江浦,咸使闻知。”

这是宫内侍卫带来的圣旨,同时还带来了御笔。

朱允熥跪地谢恩,他拿着这圣旨,到了江浦县,一切就都由着自己说的算了,这个年代皇帝的一道圣旨,比任何事情都好使。

他继续等待,很快锦衣卫这边,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到了,蒋瓛自然是受朱元璋的命令,给朱允熥带来江浦县的各种信息。

蒋瓛奉上黑漆木匣,开匣后分三层陈列。

最上层为县衙明面卷宗,用黄绫包裹。

中层是江浦县当地的大族罪证密档,看起来像是一个无封面的薄册。

底层是锦衣卫暗桩联络图谱,这是一道羊皮卷。

第一层的县衙卷宗,也就相当于明面政务文书了,这是用来提供给朱允熥公开使用的。

“《江浦县正堂鱼鳞图册》。”

朱允熥打量着上面的标注,然后缓缓打开,简单阅读后,他发现这是洪武二十四年修订的,算是最新版本的了,上面标注着江浦县全县耕地归属,重点朱批圈出江北七屯。

还有着吏部的勘合。

另外,还有《滁河、长江堤防工事图》,这上面标红三处溃堤风险点,皆邻近大族庄园,历年修堤银被克扣。

除此之外,从这图册等上面,朱允熥对于江浦县也有了相应的了解。

疆民方面,该县横跨大江之北,幅员四百二十方里,辖四乡十六里,在册民八千一百二十七户,丁口三万九千六百八十五,男丁占五成四,戍军江浦千户所一千一百二十员,管屯田七万二千亩。

田赋方面,江浦官田六万五千亩,岁征米麦九千石;民田二十二万亩,征三万石,合三十六万二千亩田地,年纳皇粮四万石,另折丝绢一千二百零三匹。

河防方面,江堤四十二里,滁河堤三十八里,险处在驷马河口至石碛闸,此处若溃,淹田十万亩,汤泉陂淤塞待浚,新开渠完工七成。

看到这里,朱允熥就不再准备继续看下去了,因为这并非是他需要知晓的,他只需要提出相应的改革方法,到时候交给他的手下人就可以了,这些数据对于他而言并无任何意义。

“好了,多谢指挥使。”

朱允熥看向蒋瓛道,蒋瓛闻言那面无表情的面庞,很明显的顿了顿,立刻躬身退下。

看着蒋瓛离去,朱允熥不禁露出笑容。

若是能和锦衣卫指挥使搞好一定的关系,那么对于他未来而言,也是有着一定的帮助的。

现在,就剩下等了。

等老师陈南宾回来,询问他三杨的事情,若是三杨就在这里的话,那么这治理江浦县的问题,就交给他们了。

老师很明显去忙活观星书院内的士子们,以及白糖的事情了,随着自己开启了这场夺嫡之战,原本显得很悠闲的老师陈南宾也忙碌了起来,可这忙碌或许是值得的,若是他能当上皇帝的话,陈南宾和他的整个家族,都将会一飞冲天。

等了良久,陈南宾回来了。

很明显,陈南宾最近太忙碌了,此刻满头大汗,朱允熥一问才知晓,原来是出了事情。

齐泰和黄子澄不知道从哪请来了一位年轻大儒,名叫方孝孺,在观星书院内与他们的士子辩论,辩的所有人哑口无言。

方孝孺?

朱允熥脸色顿了顿,没想到这个人物这么快就出场了,他知晓历史上这个时间节点方孝孺这个家伙可是还没有得到重用的。

看来。

朱允炆那边也很紧迫啊。

自己这番穷追猛打。

纵然是朱允炆也有些支撑不住了,黄子澄和齐泰这一队卧龙凤雏,已经开始给朱允炆出谋划策的同时,又在招揽手下了。

方孝孺就是其中之一,而方孝孺这种人正好和朱允炆臭味相同。

“让那方孝孺闹,此事不急,明日我亲自前往那观星书院一趟,让方孝孺前来,我倒要看看,他能有多会辩。”

朱允熥道。

闻言,陈南宾点了点头,随即朱允熥就提出了三杨的事情,而陈南宾这边办事效率很不错,目前杨士奇已经找到了,并且来到了京城中,因为朱允熥明确表现出对这三个人的看重,因此陈南宾自己拿了不少钱,让杨士奇住在了京城中的一家客栈中。

至于其他两个人,目前还在前来京城的路上。

见杨士奇已经来了,朱允熥心中不禁一喜。

真的是瞌睡的时候来了枕头。

他现在,正缺少这样一个人物呢。

目前,自己手底下可以使用的人太少,虽然观星书院那边发掘出了几个人才,但他们并没有任何官职,暂且还是无法使用的,同时他们的能力也仅仅表现在了对荀学的看法和理解上面,实际能力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强。

更关键的是,他们在历史上也不是什么名人,这就让他有些不敢立刻重用了,毕竟他现在身处于夺嫡之战的漩涡中,一个不慎满盘皆输啊,需要彻底确定他们拥有一定的能力,才能把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

而杨士奇等人就不同了,这些人是经过历史验证的,有的事情交给他们,朱允熥也感到放心。

没有犹豫,朱允熥决定亲自去见杨士奇。

见状,陈南宾倒是不禁产生好奇,这个杨士奇真的如此了解么?他听说过不少的能人,但是从未听闻过杨士奇这个人啊,他为何值得殿下如此看重?

殿下又是从何处,知晓的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陈南宾心中存在着很多疑惑,但他并没有询问,因为朱允熥是君,他是臣,朱允熥不愿意解释的话,那自然是有着他的原因,自己不能多问。

随即两人就前往那家客栈而去,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客栈中,也相应的见到了杨士奇。

隔着不远,朱允熥就隐约间,感觉到远处的那个年轻人像杨士奇。

因为这个时代,通常白天的时候,客栈的厢房是开着窗户的。

这也就导致,只要不是离的特别远,就能看清厢房内的一切。

朱允熥隐约间能看到,客栈二楼最西角的厢房里,油灯芯爆开一朵细小的灯花,杨士奇伸出两指轻轻捻灭飞溅的灯星,指腹沾了星点黑灰,他却浑不在意,只就着昏黄的光,将手中书卷又凑近半寸。

他二十出头,裹着半旧的靛蓝直裰,肩胛骨在单薄布料下显出清瘦的轮廓,坐在条凳上,背脊却如尺量般挺直,仿佛陋室木窗框住的不是他,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眼亮得惊人,目光如锥子般钉在泛黄的纸页间,时而凝滞如潭水深不可测,时而疾扫似快刃劈开迷雾,额前一绺散发垂落,被他不耐烦地撩开。

这就是杨士奇么?

果然看起来就不凡啊。

随即,陈南宾和杨士奇就走入到厢房中,见到有人来了杨士奇立刻起身,他看到是陈南宾后,脸色微顿,然后就注意到了陈南宾身旁,那个看起来比自己大约小个五六岁的少年。

想来,这应该就是当今的三皇孙殿下,朱允熥了!

未来京城前,杨士奇甚至都不知道朱允熥这个人,但是来到了京城中,经过各方打听的诸多消息,他这才隐隐了解到,这个三皇孙殿下的胆子有多大。

掀起了夺嫡之战!

而更让杨士奇心中无法平静的是,三皇孙殿下是怎么知晓的自己?

三皇孙殿下,为何认为自己有能力?

“杨士奇,见过三皇孙殿下。”

他心中没有多想,立刻躬身大拜,朱允熥面容上露出笑容,立刻快步走了过去,将他搀扶起来,然后示意陈南宾将窗户掩上。

朱允熥这才道:

“有一老者,托梦于我,言称你杨士奇有着不俗才能,所以我请老师将你邀入京城中。”

“不知道,先生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说完,朱允熥还行了个大礼。

在这之前。

对于杨士奇而言,他不过是一个怀才不遇的书生罢了。

没有人看得起他。

他的生活也很窘迫。

想踏入仕途,这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可谁能想到。

三皇孙殿下却对他如此礼遇。

因为老者托梦?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但不管怎么说,真的也好假假的也罢,对于杨士奇而言这确实是一个踏入仕途的机会,总比自己每天浑浑噩噩要强很多,人必须要在这最重要的时刻,做出选择,他自然不会有任何的犹豫,立刻回礼道:

“杨士奇,愿为殿下效力!”

陈南宾这个时候,眉头不禁紧紧皱起,在他看来朱允熥所说的,是老者托梦让他知晓的杨士奇的存在,这倒看起来像是真的,因为要知道朱允熥目前的手下仅仅只有自己一个,而朱允熥又从未离开过京城,他基本上没有任何的消息来源,是如何知晓的杨士奇?

这托梦托出来的一个人,真的那么靠谱吗?

他有些怀疑,杨士奇的能力,不过陈南宾倒是现在没有多说什么,杨士奇具体有没有用,一会便知晓了。

他可是知道,殿下这次把江浦县的各种宗卷全部拿了过来。

陈南宾方才就知晓了,殿下准备治理江浦县的事情,对于这件事情他还是很支持的,因为若是殿下真的能把江浦县治理的井井有条,那对于殿下的帮助实在是太大了。

可殿下又不能离开京城。

自己还需要负责诸多事情。

若是殿下真的能寻到一个不错的手下,这对于殿下而言完全是好事。

“殿下,不知现在可否有事情,需要我来去做?”

杨士奇准备先在朱允熥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能力,毕竟他确实得到了朱允熥的看重,但若是自己无能的话,那说不定朱允熥到时候就会放弃自己了,所以抓住这个机会的同时,必须要认真一些。

“还真有,你看看这些。”

杨士奇的话,说到了朱允熥的心里,他现在正瞅着江浦县的问题需要人解决呢,正好交给杨士奇,也顺便看看这杨士奇的能力。

杨士奇认真注视着这一份份卷宗,眉头紧紧皱起,能看出来他对于这件事情很认真,这也相当于是朱允熥给他的考验。

他若是能在这上面表现出来一定的能力。

那相当于,朱允熥的这条路,走通了。

半晌过后,杨士奇忽然道:

“殿下,在臣看来,目前这江浦县最大的问题就是水利痼疾,悬江之患。”

“其长江堤险,驷马河口至石碛闸段堤基浮沙,遇汛必渗,至少三年两溃,最终恐怕会淹没滩田万余亩,流民棚户屡筑屡毁啊。”

“而滁河更是淤塞严重,汤泉陂渠口淤积,丘陵区两万亩旱田无法灌溉,亩产仅平原三成,又有石碛闸短板,闸门启闭机栝锈蚀,汛期排洪迟缓,这乃是首要问题,必须从速解决。”

杨士奇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这让朱允熥不禁眼神亮了亮,他立刻请教道:

“先生可否详细说说?”

“自无不可。”

杨士奇似乎在理清自己的思索,他顿了顿,再度道:“这长江险段,浮沙地基,存在着很大的问题,其核心就是江浦沿江的堤防,尤其是驷马河口至石碛闸段,地基并非坚实黏土,而是松软的浮沙层。汛期江水一涨,水压渗入沙层,极易掏空堤基,我观县志中,载其三年两溃,几乎成了规律性灾难,而一旦溃堤,长江水直灌内陆,淹没滩田上万亩,沿江的流民棚户首当其冲,即使灾后重建,次年汛期又可能被冲毁,形成溃堤、重建、再溃的恶性循环。”

“江浦县这方区域,石碛闸失效,排洪能力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石碛闸是调节江、滁水系的关键枢纽,但闸门启闭机栝年久锈蚀,操作迟缓。汛期需要快速排洪时,闸门开合不畅,延误泄洪时机,而我阅读卷宗,却发现目前朝廷财政拖延,工部虽批维修银两,但款项被层层截留,五年未到位,地方无力自筹,只能任其恶化。”

“而这痼疾根源,就是自然与制度的双重原因,江浦横跨长江北岸,地势‘三山四水’,龙王山、汤泉山等丘陵占三成,平原与江滩占七成,这种地形本是‘水利双刃剑’,丘陵需引水灌溉,平原需防洪排涝,治理难度倍增,再加上潮汐‘送沙入腹’,长江潮汐每日两次涌入内河,退潮时留下大量泥沙,若未及时清淤,河床迅速抬高,形成‘潮退沙留,河成平陆’的困局。”

说到这里,朱允熥不禁点了点头。

杨士奇说的一点也没有错,因为他记得清楚,历史上未来的永乐年间,夏原吉治水时,就发现吴淞江因此全线淤塞。

而除了杨士奇所说的这些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朝廷水利工程聚焦大江大河,如拓黄浦江,但支流河港长期被忽视,地方豪强甚至故意壅塞支河,围垦造田,进一步削弱水系网络。

譬如,太仓州曾筑’斜堰‘截断七浦河上游来水,导致下游太仓高乡旱情加剧,引发州县纠纷。

这个问题,很难解决。

历史上,大明朝倒是有人尝试解决过。

比如分水杀势,借鉴‘江浦合流’,永乐年间,叶宗行提出‘弃吴淞、拓黄浦’,将太湖水分流至黄浦江入海,此举大幅减轻主干道压力,江浦可效仿拓宽驷马河、石碛闸段河道,并在上游开挖分流渠,连通白马山溪涧,让江水“多路出走”,而非死守险闸。

明代中后期的吕光询总结:‘水缓潮急处,去江十里置闸。’,旱季闭闸蓄清水灌溉,汛期开闸泄洪,利用急流冲沙,江浦可在滁河入江口重建石闸,并设‘闸夫’专职维护,破解‘旋浚旋塞’魔咒。

亦或者隆庆时,海瑞治水,面对与江浦相似的流民问题,果断以修渠换粮发动灾民。

结果‘畚锸云集,两月工成’,既治水又安民,江浦流民正可组织为清淤主力,疏浚汤泉陂,同步解决生存与灌溉难题。

但,他却不能使用这种方法。

因为他只有半年时间,而历史上这些办法,都用了三年甚至五年,半年时间想要解决这个难题,可不是那么轻松的事情。

“既然先生能看出来这些问题,可否能思索出来解决之法?”

朱允熥忽然问道。

“这...”

杨士奇顿时就感到难办了,他立刻开始思索起来,不过这个问题很显然不是那么容易就解决的,而陈南宾也在旁思索,他已经认可杨士奇的能力了。

杨士奇,确实很不错。

而这个问题,也确实需要解决,该如何解决?

见两人愁眉苦展,苦苦思索的样子,朱允熥笑了笑,随即言道:

“我这里倒是有办法,你们看看如何?”

两人脸色皆微微一顿,殿下这么快就想到办法了?

这...

殿下这般能力,也太过于匪夷所思了,要知道杨士奇可是刚刚看出来江浦县所存在的这个问题啊,殿下随即就思索到了解决方法,这个速度...真的无法想象。

“我的方法,其实说起来倒也是简单,第一步就是打造保命工程—,先稳住长江这条‘怒龙’,驷马河口到石碛闸那十二里江堤,地基是松散的浮沙,像个装满水的破麻袋,随时会崩,所以需要沉石截流,固本培元,并非是傻乎乎地加高堤坝,那只会压垮浮沙地基,不如学沿海渔民防浪的法子,在离堤岸十丈外的江底,用大竹笼装满石头沉下去,筑一道水下矮墙。”

“这样的话,长江浪头冲过来,先撞上这道‘水下长城’,劲儿就被卸掉一大半,水流速度慢了,冲刷堤基的力量就小了,还能让江底的泥沙慢慢淤积在竹络后面,天然加固地基,这就叫固本培元。”

“然后在采用柳枝护坡,草根锁土的方法,在堤坝迎水坡,密密麻麻种上耐淹的芦苇和杞柳,就像编筐那种柳条那般,它们的根像网一样死死抓住泥土,然后在堤坝背水坡和坝顶,种上根系发达的茅草和狗牙根,只要这般,那么发大水时,这些植物就是堤坝的‘绿盔甲’,水冲不走土,平时还能卖给老百姓编筐、喂牲口,一举两得,这叫以柔克刚,变害为利。”

“还可以让流民变河工,以工代赈,江滩上的流民,是现成的劳力!我觉得可以直接发令,凡参加修堤者,管饱饭,每日再给半升米;工程完工,优先分给江滩垦出的好田,这样的话,流民有了活路和盼头,干活拼命;官府省了工钱,用粮食和未来的土地就调动了最需要的人力。人心稳了,工程就快了。”

朱允熥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在他看来,这个想法很大概率是可行的。

只要杨士奇的能力不出问题,那么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打通血脉—,让丘陵旱田喝上水。

目前,江浦县的汤泉陂渠口被泥沙堵死,智平乡将近两万亩丘陵田浇不上水,只能望天收。

征发民夫清淤?

这样的话,老百姓嫌耽误农活,肯定怨声载道。

那么只好换个法子。

谁清淤一丈渠道,渠道两边五尺内的荒地,白种三年不交租!

虽然他仅仅只负责江浦县半年时间,可他若是把江浦县治理的不错,最终让百姓们能白种地三年不用交租,满朝文武谁能反对?

反正,这个想法他是必须实践的。

因为这样的话,想要荒地的人,尤其是地少的贫农,肯定会抢着干。

既清了淤,又开了荒,还没花官府的钱。

这不就相当于,挖沟送地吗?

在百姓眼中,这可是好事,占便宜的事情。

他们怎么可能不愿意?

再者。

汤泉山上是有泉水的,不然怎么叫汤泉山?因此到时候可以带老农上山找泉眼,用打通关节的毛竹筒或陶管把泉水引下来,然后在丘陵高处挖蓄水塘,旱时开闸放水自流灌溉。

根据朱允熥的想法,如此山泉水将会很干净,水量稳定,比指望淤塞的滁河靠谱多了。

丘陵田能种两季,产量翻番。

最后,石闸换土坝,一劳永逸。

淤塞的旧土坝扒掉,在原址用石头重修一座带闸门的新坝,类似小号石碛闸。

这样做的作用是旱时关闸蓄水保灌溉;汛期开闸放水冲沙防淤。

闸门用绞盘控制,两个壮汉就能操作,再也不怕旋浚旋塞。

朱允熥这边正思索着呢,而他刚刚说完的初步方法,陈南宾和杨士奇两人闻言,皆感到震撼不已,这个方法听起来似乎很有用啊。

他们怎么没想到呢?

不过。

很快,杨士奇就察觉到了什么,皱起眉头道:

“不过工部可能不会拨款啊...”

浦江县这个问题,也是因为工部长达五年迟迟不肯拨款,最终积累下来的。

想让工部拨款,也是件难事。

“工部拨款不难,我也不硬讨,完全可以上奏皇爷爷,就称江浦愿以明年漕粮损耗减半为抵押,向应天府钱庄借银三千两修闸!省下的损耗银正好还贷。”

这是朱允熥的想法。

因为现在是洪武时期,民间钱庄早就诞生了。

所以抵押、借钱,并非是难事。

正好既解了燃眉之急,又向皇爷爷展示了精明务实的能力。

毕竟,可是省了不少漕粮损耗。

“若是借钱,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的话,那就只能铁牛镇水,众筹修闸,这江浦县可是有着不少门阀大户和富户的,让他们全部捐钱,捐银修闸者,铸名于镇水铁牛之上,立于闸畔,受万民敬仰,保家宅平安!,再让庙里的和尚、道士宣扬修闸是积功德。”

“大户图名,百姓信神,小钱也能聚沙成塔,铁牛还能当吉祥物,提振民心。”

陈南宾和杨士奇闻言,眼睛都亮了亮。

从大户身上掏钱出来。

不错。

“具体解决方法,大约就是这样了,江浦县的问题很多,需要一个个解决,先从这个问题开始解决。”

“杨士奇,我现在身处于夺嫡之战的漩涡中,是不可能离开南京城的,因此我想把具体治理江浦县的责任交给你,不知道你可愿意?”

“你只需要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朱允熥目光随之投向杨士奇。

具体方法他已经拿出来了。

就看杨士奇有没有能力做到了。

说和做,难度可不一样,有的时候说可比做简单太多了,但杨士奇的能力他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能很快的看出来江浦县所存在的诸多问题。

用人不疑。

疑人不用。

既然选择使用杨士奇。

那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疑虑。

闻言,杨士奇脸色发变,“殿下,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臣,臣只怕...”

“我就问你,愿不愿意,我相信你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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