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太傅, 何时这般小心翼翼过,就连刚刚在大殿上自爆身份的时候他都是高傲的,如今却能放低了姿态, 伏低做小的只为了哄心尖上的女人开心。
沈砚浓白了他一眼, 还在气头上,不想理他。
顾行宴也不生气,十分有眼力见的拿了姑奶奶面前空了的茶杯, 倒上一杯冷茶后亲自递到了太后娘娘面前。
“这件事我瞒着你确实是我不对,我以茶代酒,你就看在我知道错了的份上, 你就原谅我了吧!嗯?”
最后一个词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 语气微微上翘,勾/引意味十足。
沈砚浓没接茶,只是瞪着他说:“哀家刚刚让你回府闭门思过,你转头就来哀家的长乐宫, 看样子是真没把哀家的话当一回事, 那案子, 你自己去查吧, 哀家不会管了。”
沈砚浓几乎没有在顾行宴面前称哀家过, 如此公事公办,让顾行宴不禁有些想挠头。
难办啊难办!
将杯子放回桌上, 顾行宴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哀伤。
“太后娘娘生我气也是应该的, 确实是我有意隐瞒, 还利用娘娘和朝中那些老臣周旋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前两日刚刚对娘娘说了喜欢,如今马上就出了这档子事,是我我也要怀疑是别有用心。”
沈砚浓看着他, 眼眶有些红,一副悲痛的模样,愣了一下,沉默半响,她才回了一句:“别卖惨,不吃那套。”
刚刚在大殿上,他看着那些大臣反对,听着他们一口一个奸佞,将顾氏贬的一文不值他都不曾变脸色,二十多年,他早已学会将一切埋在心里独自承受,即使她在他心中可能是特别的,他也不可能真的把自己内心全部剖开给她看。
果然,下一秒顾行宴脸上就跟变魔术一样,什么悲伤,什么难过一下子就全都不见了,勾着唇角去拉她的手:“没卖惨,说的都是真的。”
沈砚浓这次没把手抽出来,只是沉静的和他对视。
顾行宴到恨不得她能撒泼打诨,甚至骂他一顿,可她太冷静了,比他还要冷静,总是让他觉得她似乎离他很远,可他偏偏爱死了这样的她!
“从哪里说起呢”他捏了捏她的手指,抿了抿唇角,认真回想了一下,那些被埋藏在记忆深处,从来不敢让人发现的角落,如今要挖出来,一点一点讲给面前的人听。
“顾家刚出事的时候,那会我才五岁,顾氏祖上出帝师,大盛开国太祖皇帝的启蒙老师都是顾家人,可能因为一直和天家相处,所以顾家人比谁都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顾氏家族庞大,又得天下文人墨客尊崇,想要退隐也是痴人说梦,因此家族留有祖训,男儿不沾兵权,女儿不进后宫,远离权力,只做学问,尽可能得避免被皇室忌惮,顾氏能延绵数百年,靠的就是这份自知。”
说到这顾行宴略显讽刺的冷笑了一声:“说起来我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好像已经将家训全部犯了个干净,难怪夜夜难眠,估计是怕以后到了地下见到老爷子会被追着打吧!”
他故作轻松,沈砚浓却一点都笑不出来,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他却还将族中家训记得如此深刻,可见确实日日想起,五岁家破人亡,孤苦伶仃,唯靠心中一点仇恨活下来,为了报仇做了太多身不由己的事情了,估计他的心里比谁都煎熬,出自那样的书香门第,若是一路顺畅的长大,封王拜相轻而易举,就算不入仕,也会成为名扬天下的迁客公子,如今虽同样位居三公,却成了人人闻之色变的凶恶之徒,他的路歪了,他变成了自己曾经最厌恶的模样,只为了让天下人还他一个公道,还顾家一个公道。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她出生在一个律师家庭,从小到大也算是看惯了冤案错案,见过那些被冤的受害者家属,为了公道,为了清白,十年如一日的上诉,求告,可就算最后沉冤昭雪,身上的冤屈得以平反,可那些逝去的生命和青春已经追不回来了,他们的人生也再也不能回到正轨了。
顾行宴知道她在想什么,反而笑了一下安慰她。
沈砚浓将他刚刚倒给她的那杯茶原封不动的推到他面前:“你继续说。”
顾行宴将茶杯握在手里,明明是凉茶,心中却仿佛涌上一股热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