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4章 (1 / 1)
陆府大门正对街市,此时檐下正聚集着十几道人影,来来往往的行人见状不禁觉得怪异。陆伯带着家丁以及陆启峻雀儿他们已在这里等候多时,并且陆伯还特意让紫笛将段先生也请了来。而一同在此等候的人还有钟离沐与延陵楦,他们两人担忧钟离湲的安危。
寒凉的夜风中透着几分凛冽,吹得一众人脸颊发涩。檐下灯影摇曳,马车在台阶下正对府门而停,陆伯见状率先一步走下台阶,亲自为车内的人搭好了踏脚凳。
陆启俊与钟离沐紧随陆伯之后,钟离沐向街上扫视了一番,脸上不禁露出淡淡的疑惑,而陆启峻则是绕到马车另一侧掀起了车帘。
飘忽的灯火顺势落入车内,钟离沐刚好看到自己妹妹背起了一道瘫软的身影,灯光淡淡地照清了那道身影的半张睡颜,似是情不自禁,他眸光一动,脸上的疑惑散去,随之而来的是淡淡惊异,看来那幅画像不及真人。
在钟离沐看向车内的同时,钟离湲也看清了外面的情景,钟离沐那短暂的恍惚及神情变化皆映入了她眼里,她目光微凝,随即轻眨了两下眼睑,唤道:“三哥。”
钟离沐闻声,从容地弯唇一笑,看到钟离湲背着江听雪向马车外走,他与陆伯同时伸出了手,先陆伯一步开口道:“湲儿,你出城怎不告知我,我也好陪你同去。若不是傍晚来给你送点心,我都不知你出城去了。当心脚下,将江姑娘交给我吧。”
“小事而已,让三哥担忧了,对不住。”钟离湲垂目,望着自己脚下的路,走得小心翼翼,来到车门口时很自然地避开了钟离沐伸来的手,见陆伯伸手来搀扶她,她没有拒绝。
钟离湲虽知钟离沐是一片好意,单纯想帮她,而且特殊时刻可以不拘小节,但经过呼衍策与延陵枧这两件事之后,刚刚钟离沐表现出的神情变化便让她感到有些不舒服。
美貌不是罪,有罪的是眼睛。钟离湲清楚,她雪姐姐在钱塘有家族庇护,之前又有婚约在身,寻常人不敢有非分之想,而王侯贵胄又需顾及自己脸面,因此这些年的生活才未受到过外人干扰。
钟离沐见自己的手落了空,倒并不在意,他转身时再次向街上张望了几眼,还是未在纷乱的行人中看到自己搜寻的身影,不禁问道:“怎不见你那护卫踪迹?听说你出城时只带了此人,竟这般玩忽职守,简直岂有此理。”
“对,确实不见那位柳小兄弟人,凌姑娘,可要派人去寻?”陆伯见紫笛与雀儿走过来帮钟离湲,便侧身让开了两步。
陆伯说话时忍不住将一旁的车夫瞧了两眼,他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想来应该是钟离湲临时所雇,为此,他还真怕柳义澜今日趁出城之机逃了,若是因此给钟离湲埋下一个日后的祸患,他将愧疚难当,觉得有必要替钟离湲找回此人。
钟离湲步上台阶,她面对两人相继发出的疑问,从容应道:“回来的途中才想起,雪姐姐有东西遗落在了客栈内,我便让他回去取了。无碍的,陆伯不必担心。他在驭术方面太过薄弱,我在镇上另寻了个车夫。”
这说辞听在众人耳里似乎很合理,陆伯与钟离沐都未产生任何怀疑,并且陆伯还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车夫。只不过陆启峻却是变了神色,眉宇间蹙起几分凝重。
陆启俊将目光逗留在马匹上许久,甚至没跟随其他人一起进府。待车夫走了,他又将马匹前前后后观察了一番,可以确定他们府里没有这样的下等马,而且午后是他亲自安排的马车,对于马匹的样子,他记得。不过他虽觉得异常,但也没在此事上纠结太久,他将处理马车的事交给家丁之后,也进府去了。
空气中寒意浓重,陆启峻脚步很快,片刻间便跟上了陆伯他们。一行七八人,陆伯已挥退跟随而来的家丁,亲自为钟离湲掌灯。
待走到回廊的一处岔路口时,钟离沐与延陵楦自觉顿步,选择走另一条路,没再跟随钟离湲去往江听雪的住处。钟离湲此时一心都系在江听雪身上,她自知无暇顾及钟离沐,与钟离沐分开时,她不禁叮嘱钟离沐,让其在用过晚膳后先回去。
剩下的人一路跟随钟离湲到了江听雪住处,雀儿已提前整理好屋子,其实这里时常都有收拾打扫,她只不过是准备了一些取暖用品而已。钟离湲背着江听雪进去时,外屋炭盆内的火势正盛,里屋垂落着一道随风飘荡的青色烟罗幕,灯火散发出的融融光晕盈满一室,看着舒适。
钟离湲乘坐马车的时间太久,早已感到内急,她带江听雪来到榻上,向雀儿叮嘱过一番后就匆匆出去了,待如厕回来时,段先生正在为江听雪把脉,陆伯与陆启峻在外屋等待。
几人都沉默不语,屋内安静异常。陆启峻看到钟离湲走向里屋,他不自觉蹙了眉,犹豫过后还是没能抑制住心头的疑惑,在钟离湲挑帘时,他从背后叫住了钟离湲:“夫人,我看刚刚那马车,并非我们陆府所有,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
闻言,钟离湲手上动作一停,而她身后的陆伯也变了神情,随即顺着陆启峻的话问道:“凌姑娘,路途上可是出了意外?刚刚碍于钟离公子,你才未说出实情。”
陆伯在府门外时只着重关注了两眼车夫,至于马车,他没留意,而且他一向不过问府里的这些小事,即使瞧了也不一定能察觉出异常。经过陆启峻提醒,他的半颗心不禁悬了起来,虽说如今人是平安归来了,但他担心钟离湲她们在路上发生过意外。
钟离湲见两人问,她便转身如实道:“陆伯不必担心,就是去时的路上,柳义澜驾车速度太快,马车颠散了,恰好遇上一匈奴无赖,回来时纠缠了一段路程,我折了他坐骑。同时不敢再让柳义澜驭车,就让客栈安排了一名车夫。
那人见过医馆里的杨先生,我担忧他回镇子向人打听医馆信息,从而知晓了陆府,所以便吩咐柳义澜返回了镇子,让他去告知杨先生这几日不要再去医馆露面。此事还需劳烦陆伯,为以防万一,我想请陆伯将那位杨先生从镇子上调离。至于柳义澜,我让他明日一早回来。”
“这好办,我待会便去传信。不知凌姑娘可记得那人音容样貌?此事交给我。”陆伯口吻温和,却也说得郑重,他完全没想到会发生此类事,简直岂有此理,他定饶不了此人。
钟离湲点头,将呼衍策外貌向陆伯描述了一番,话末时又特意向陆伯提醒道:“此人出自匈奴贵族,让人防范些就好,不必再主动追究。”
“夫人可有被马车伤到?早知这般,我便该与夫人一同前去。”马车能颠散,陆启峻虽觉得惊奇,不过这次却是信了钟离湲的话,他觉得依柳义澜作风来看,确实做得出此事。
一盏盏油灯正对着钟离湲的视线,火光在她眼里轻轻跳跃,她平淡应道:“无碍。你们也劳累了,先去用晚膳吧,这里有我与雀儿。”
陆伯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看到钟离湲转身挑帘去了里屋,他只好作罢。他明白钟离湲的心思,是不想让陆府沾染上不必要的是非,为此即使被冒犯了也宁愿息事宁人。
既然看到钟离湲的态度已决,那么陆伯便选择尊重钟离湲的意思,只不过前提是那胡人能够好自为之,否则,若让他遇到,他定要让那人付出代价。
陆伯静默了片刻,然后让陆启峻先行离开了,他需等到段先生为江听雪诊完病,清楚了江听雪具体病情后再离去,不然他不放心。而最终,段先生的诊断结果与钟离湲之前在杨先生那里听到的差不多,江听雪脉象虚弱,主要是由心病而起,加之没好好进食,外伤是其次。
段先生临走时叮嘱紫笛每日为江听雪的伤口换一次药,另外写了一副药方。
他们陆府有药库,虽不在府里,但离得很近。不过陆伯担忧派遣家丁前去会出差错,而他又让陆启峻离开了,一时无人可差遣就拿着药方亲自出了一趟府。
药取回来后,钟离湲为方便,直接命雀儿去将熬药用具从膳房搬到了屋内。愉娘为她们送来晚膳也没再离去,帮着雀儿照看药炉的火候。
四人差不多在房内守到了戌时,钟离湲见夜已深,紫笛白日里要忙医馆的事,愉娘年纪又大了,她就让她们俩先离开了,顺便也挥退了雀儿。她独自一人坐在江听雪榻边静静守候,安宁的环境竟令她毫无睡意。
江听雪经过几次擦身,中途又喝过两次药后,如今倒是睡得安稳了许多,烧也退了大半。
陆伯同时担着陆辞与江听雪这两份心,忧心忡忡,直到亥时却依旧无法入睡,一个时辰内在江听雪房门外徘徊好几次,其中一次还与出来取水的钟离湲在院门口碰了一个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