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姚氏让下人将萧家母女请进来,立时便有婆子来悄声报给陆姚氏知道:“萧家多拉个马车来,下来一个老头子,萧家一个管事陪着,说是等会儿他家主子有吩咐,让我们不必忙。”
陆姚氏听了这话,眼皮子就跳起来,什么人,到别人家拜访,还随便带人进来吗?
她面上不显,当萧家母女坐下后,陆姚氏便装傻笑问:“听闻您带着大姑娘来了,我还骂人,说前日又没有帖子,断不会慌张张上门来,必是他们听错了。谁知竟是真的!我这头没梳好,衣服也乱穿,请您不要见怪。”
萧林氏知道陆姚氏这是在暗讽她们不请自来,但心想着平阳侯的继室本就与陆大公子天然不合,看她们母女不顺眼也是有的,因此也不客气地回道:“曾送过几次帖子,都说侯夫人病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要来探望,这人有旦夕祸福,纵是小病,若耽搁了,成大病也未可知,您整日操劳侯府家事,只怕不注意保养身子,我一直想着要来提醒您……只是今日一见,您红光满面,倒不像生病的样子,令我放心多了!”
陆姚氏听这话夹枪带棒,心中惊奇,这母女不是想跟陆行墨结亲吗?这说话的态度,不像是要结亲,像是要结仇啊?
陆姚氏也不怵,浅笑了下,才说:“前阵子是病了,如今又好了,这也是人之常情。”
萧林氏的丈夫虽只是兵部右侍郎,但因着之前萧隆义临城主帅的身分,有许多夫人愿意奉承着她,她便养成心高气傲的性子,让陆姚氏拒绝过那么多次,早就看陆姚氏不顺眼,现在便忍不住又要开口回怼。
萧吟月赶紧拉了下母亲的袖子,暗示母亲不可节外生枝。
萧林氏想起今日的目的,只好忍气吞声,正了脸色,故作犹豫道:“是这样,我也不是那等不知礼数的人,若不是要紧事,怎会突然上门来?这事还要从前些日子说起,我这大姑娘与府上一位姨娘巧遇两次,那姨娘说了些有关陆大公子生母的事,回来说与我听,我一听便不肯信,这等为婢为妾者,心思狡诈,善会挑拨离间,造谣生事,绝不可尽信的!我家恰有下人,亲戚在陆家宗祠老宅附近村里,说也曾听过一耳朵陆家的家事,我本不欲管,但这事内里细节,骇人听闻,我不忍见陆大公子被人蒙蔽,栽赃污名,这才令那下人寻了村里知道这事的人,交给府上,希望能厘清当年的丑事,我这良心才过得去!”
陆姚氏听了这番话,目瞪口呆。
都不知从何吐槽起。
是要说她们爱管闲事呢?还是该说萧夫人要管人家家里丑事,还带着女儿来,有多不妥当呢?
算了,且不说这对母女行径之奇葩,陆姚氏听到陆家宗祠老宅几个字,眼皮又乱跳起来。
她勉强扯开嘴角,笑道:“什么当年的丑事?萧夫人您这话说得我云里雾里,我自嫁进来陆家,十多年,从未听说什么丑事,您可要仔细着口舌……”
萧林氏硬声道:“侯夫人何不听那村人一言?万事便可明白了!”
陆姚氏收了笑,见萧林氏那么坚持,只好让人去将这个村民叫进来,侯府奴仆们赶紧用屏风隔开,只留了门口几步路空间。
那萧家管事便带着那老头子进来,那老头子一进门,眼珠子乱转,伸着脖子想看清楚屏风后面,又瞪着眼睛去看眼所能及的装饰,身上布衣虽算干净,但那骨子里散发的穷酸气,实在掩盖不了。
侯府的奴仆都诧异不已,盯着萧家管事与这老头子,窃窃私语,陆姚氏的大丫鬟秋桃便出来叫奴仆们都先退下。
那老头子见了秋桃,哈喇子直流,秋桃看了一眼,直犯恶心,赶紧越过屏风进来。
萧家管事隔着屏风,先行礼拜见陆姚氏,他便假称是村民的亲戚,凑巧听亲戚说过陆家的事,因此前来。
而那老头子,便是萧家先前私底下派人去打听,因而遇见的那个农民了。
萧林氏见他拿了钱,什么话都敢说,便让他顶了这差事,教他一回,带到平阳侯府来。
陆姚氏也不废话,让那老头子说。
“我十几年前在陆家那大宅子帮过几日工,都说陆家有个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要回来上族谱,热闹了好几天,有一日晚上,我收拾了东西要回家,便听到有人在墙角说话,说什么要撒谎,嚷得外人都知道,说陆大奶奶跟公公扒灰,让陆大奶奶被休,我又听见有人说什么柳姑娘赶紧走,就看到其中一个人转过头来,模样说不出的好看,像狐仙转世一样,我唬了一跳,不敢出声,躲在那儿等他们走了,才敢出来,过几天,就听说那个生了儿子的夫人死了,对外头都说是病死的,但我们底下人都在传,说那夫人是上吊死的,陆家将我们这些帮工的村民都赶走,随便给几个钱,叫我们到外面不可以乱说话,否则要我们小命,所以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敢提起呢!”
萧林氏见陆姚氏坐在上面,听着这话,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心中得意。
这话就是要真假参杂,才容易取信于人,那柳姨娘想拿她们母女当枪使,她便先将柳姨娘踩下去,不说别的,平阳侯夫人跟陆大公子肯定与柳姨娘不合,有这个机会,还不把柳姨娘往死里摁?
只见陆姚氏听完,沉默许久,才开口:“你既不敢提起,何故今日又敢了呢?”
萧林氏抢在那老头子之前,赶紧插嘴:“他原也是说给我家管事听的,我家管事说给我知道,我是最好善嫉恶的人,便逼着他来侯府说个清楚,否则我良心怎能过得去呢?”
陆姚氏心中好笑,扯了扯嘴角。
她不是没怀疑过元配廉氏的死因,但她刚嫁进来那几年,自身难保,哪里还管得到这事?
只是没想到,这当头,竟是萧家母女先将这桩旧事给揭了开来。
陆姚氏脸色沉重,思考半晌,才开口:“兹事体大,需得请父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