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何守义着意教导过她,带兵时平日里嘻嘻哈哈无所谓,但凡属下在自己手上犯错便必须狠揍,不能姑息纵容,否则军中的小兔崽子会欺软怕硬,容易蹬鼻子上脸。
如此一来,小周只得悻悻地揉了揉屁股,一五一十地解释道:
“神武司之前把库房一并挪到了靠近河岸的南面,结果受了潮,没能及时发现,眼下库存的火器全部报废,聂将军发了大脾气,直接唤人将李把司拖去抽个半死,我们哪敢动啊……”
符行衣吃了一惊,愕然道:“自从永安攻城战获胜后,各司便没补充过火器和合用药,整个千机营至少七成的储备都囤在神武司。眼瞅着再过几日便要攻城,但突然没了兵器,如此一来,战事岂非要向后推延?!”
“要是能单纯推延一阵,等着新一批火器从京都送过来就好了,”小周愁眉苦脸地道:“千机营离京出兵,把京都储备的火器带走了大半,剩下的都用来戍守皇城了——那些火器绝对不能动,只能从西沂现买,但是出海的话一来一回少说要两个月。”
符行衣手指微蜷缩,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半晌,她敏锐地想起了重要的事,问道:“宣威营那边如何反应?”
小周连忙道:“聂将军气的就是这个!宣威营的那个于大人,一听千机营火器被毁,立即说什么天意弄人,昆莫三城的夺回最后一战果然还是得靠他的宣威营出马。”
“他的宣威营?”符行衣眸中尽是嘲讽之色,声音虽轻却杀气深重,“他也配?”
一石惊起千重浪,整个千机营内笼罩着一片愁云惨淡的雾霭。
将士们本以为符行衣打了漂亮的一架,大败宣威营第一猛士,就能堂而皇之地驳回于大人的无理要求,谁知看眼下这般光景,即便千机营不想丢人,全军将士的脸皮也是必烂无疑了。
“千机营平日里的训练多以□□与火器为主,并不精于刀剑,比起宣威营更是惨不忍睹,倘若要将士们一时抛弃原有的兵器,换成刀剑,这样恐怕不妙……”
符行衣正打算去看望李绍煜,路过主将营帐的时候,发现何守义在外等候,就和他聊了几句,将自己的忧虑如实道出。
听了之后,何守义眉头紧锁,道:“平阳和永安城内都没见到贺兰图,他一定在康宁城。昆莫三城的最后一战本来就危险,眼下又出了这档子事,凭姓于的那个猪脑子,文官领战,纸上谈兵,宣威营只有全体送死的命……”
符行衣好奇地问:“总听人提及贺兰图,天狼军之首当真如此厉害么?”
何守义的神色有些奇怪,道:“你小子竟然不知道,疯爷唯一一次险胜,正是三年前与贺兰图对阵。要不是北荣的皇帝急召贺兰图回去,最终指不定谁输,北荣也是从那之后才组建天狼军。”
他猛地灌了一口酒,笑容不明何意。
“那孙子是个比狼都残忍的畜生,没有良知,没有道德,什么亲朋好友都没有,就是北荣养的一头野兽,疯爷当年险些落败不是差在脑子上,而是比他多了点叫人性的东西。”
符行衣猛地一抖。
能让聂铮头痛的怪物,他居然要将魏灵想方设法地安排到贺兰图身边?!
转念一想,符行衣记起了魏灵说过的话:她险些受辱,还是贺兰图出面相救才逃出禽兽的魔爪。
兴许此人并非全然如外界所言,聂铮便想到了克制他的妙计。
主将营帐内传来聂铮压抑着怒火的低喝:“何晏!”
目送何守义入帐后,符行衣愣了半天,才艰难地将“晏”这个颇具贵公子风韵的名,与“守义”这个简单粗暴的字联系在一处。
晃了晃脑袋,符行衣拿着几瓶从军医手中讨来的伤药,进到李绍煜的营帐内,看见后者只着单衣,虚弱地趴在榻上动弹不得,唇色苍白一片,气若游丝,一副濒死的惨状。
“趴下别动,”符行衣连忙按了李绍煜的肩,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遭,感慨万千:“神武司的把司谁当谁倒霉。此事虽是天灾所致,终究要归咎责任才能给全军将士一个交代。狗子,你受苦了。”
李绍煜的脸上难掩欣喜之色,大抵未曾料到符行衣会来看望他,然而听完此话后却身形一顿,轻声道:“我若说并非天灾而是人祸,小鸢儿,你信我么?”
符行衣心底疑云骤起,道:“人祸?”
“我不像他什么都有,即便羡慕又如何,争不过、也抢不来,可是没想到,他连完躯一具都不肯让我留下。”
看得出李绍煜努力想在自己面前挤出温柔的笑容,但符行衣只捕捉到了无奈和苦涩,听他道:“受潮?分明是有人存心往库房泼了水!”
愈听眉头皱得越深,符行衣敛了玩笑之态,正色道:“此事若真是人祸,私毁军需致使延误战事是重罪,你可有自己被陷害的证据?我帮你交给聂将军。”
“聂将军?”李绍煜淡淡一笑,“不必了。”
符行衣猛然间意识到了他话中的深意,不可置信地问:“莫非……你怀疑是聂将军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阿嚏!何方刁民,胆敢背地里编排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