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聂铮的名号, 肖盈盈原本粉嫩的小脸刹那间变得一片煞白。
她怒道:“你说送谁便送谁?我还道你装模作样糊弄人呢!镇和王素来不喜与生人来往,更讨厌‘礼尚往来’这般虚伪的作派,就连太子殿下送去的东西都被他如数退回了东宫。凭你也想送礼巴结, 丢死个人了!”
符行衣笑嘻嘻地怼道:“小姐不愿相信, 那便多说无益, 烦请老先生将东西包起来, 我赶时间。”
“不行!上好的药材都在宫里,宫外只有这根人参才管用, ”肖盈盈紧蹙秀眉:“阿宝,把东西给我抢过来!”
紧跟在她身旁的汉子一身仆役打扮, 闻言,抡起拳头便往符行衣的身上砸。
符行衣嘴角一抽,敏捷地躲了过去,心底暗自咋舌——
聂铮只许他自己肆意狂妄, 见不得别人跋扈嚣张, 轻描淡写的一句“活着丢人现眼,杀了为民除害”破坏性极强。
这丫头若真嫁了过去, 可不得被聂铮给活活气死?
“老兄, 别费劲了,你打不过我。”
符行衣只躲闪不出手, 叹道:“已经辰时二刻, 我真不能再拖了,聂将军生气可不是开玩笑的。”
话音刚落,暗含危险的磁性男声便在门外响起:
“符行衣, 你自己通报前来拜府的时辰都能迟到,莫非认为军棍挨得不够多,还是又想绕着千机营跑到只剩一口气为止?”
方才店内还喧闹嘈杂的空气瞬间安静如死, 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常言道小别胜新婚,两人时隔数月未见,符行衣打死也没料到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没有甜言蜜语,没有卿卿我我。
只有当头棒喝,以及警告威胁。
“民、民……民女肖盈盈,拜……拜见王爷。”
肖盈盈吓得花容失色,行礼万福时腿都在抖,口中没一句囫囵话。
符行衣则假惺惺地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属下参见聂将军。”
男人褪去了冰冷肃杀的军服,深玄的广袖长袍衬得他身形愈发高大,袖口与衣摆以银丝细线绣着祥云的暗纹,曳动间竟有波光粼粼之感,定是价值千金的蜀锦方有的光泽与顺滑。
柔软长发以羊脂白玉为冠半束在顶,固定发冠的簪身古朴而雅致,簪首嵌着一颗珍珠大小的鸽血石,左鬓的几缕霜华银白与锋利锐朗的年轻俊容形成鲜明对比。
这副不显山露水,看似与寻常井无太大区别,却暗藏奢靡的精致装束,必是细心搭配过的妥帖。
“小公主必定一大早天不亮便起床收拾自己,将回京以来的诸多成果分门别类地摆放在书桌最醒目的地方,生怕我眼瞎看不见,不被往死里夸便要闹小脾气。”
符行衣合理地揣测着。
被聂铮护崽一般拉到他身后,符行衣看他瞥了一眼腿都快蹲麻了的肖盈盈,随口怼道:“人参又不治口吃,何必买来浪费。”
符行衣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也太狠了吧!
肖盈盈何曾受过如此奚落,豆大的泪珠当即便落了下来,梨花带雨惹人怜。
然而聂铮在宫里待久了,根本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便蹙着眉,不冷不热地睨了她一眼。
吓得肖盈盈竟活生生地憋回了眼泪。
“店内所剩人参还有多少?”他问道。
掌柜连忙回话:“回禀王爷,还剩下一根千年的,三根六百年的,十七八根几十年的——”
聂铮懒得听人喋喋不休,便打断道:“全要了。”
符行衣惊讶不已,看不出他的情绪,只听人哂道:“买根参而已,与人喋喋不休浪费时间,也不知区区万余两银子与‘军情要务’孰更要紧。都是你的,带走。”
是以嘴角抽了抽:“是,遵命。”
京都最大的酒楼——满堂春历来只接待达官贵人,四品以下的官员及亲眷都不好意思踏足此处,即便要来也得提前预约,否则座无虚席,只能哪凉快哪呆着去。
符行衣当年倒是用不着预约,想几时来便几时来。
赶上没座的时候,不仅酒楼的掌柜,就连其他食客也不敢让宁大小姐败兴而归,纷纷抢着让位。
然而她从未敢想过清场。
“果真是财大气粗,我这穷鬼几辈子都赶不上。”
符行衣笑吟吟地托了腮,手肘撑在桌上,不急不缓地道:“看不出来,聂大将军竟如此想我啊~”
坐在对面的男人身形一僵,倨傲地冷笑:“一派胡言!”
“我胡言什么了?”
明眸笑出了两道弯弯的月牙,符行衣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自己的脸颊上剐蹭,红唇翕合:
“你若是不想,仅仅迟了两刻便耐不住性子出来寻我,这可不像你一贯冷静的风格。”
聂铮喉结微动,柔软的耳垂极快地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粉色。
有段时日不被“奖励”诱使坦率,他又变回了昔日的别扭与内敛,唇齿间流泻出一丝熟悉的冷哼:
“我久在王府憋闷,出来透透气而已,遇见你纯属巧合,少给自己脸上贴金。”
说完便后悔,修长的指节不经意间微微蜷缩,唇色也有些泛白。
若是换作其他姑娘早便心灰意冷了,然而符行衣与“正常”一词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看着聂铮这副模样反而更兴奋,满脑子想着怎样欺负人。
“懒得跟你计较,”符行衣呲牙咧嘴地一笑,然后扯回正话:“想来聂大将军这几个月也不好过吧,不然岂会放着府内不待,偏偏带我来满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