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安帝被掳去西沂的消息, 于七天之内传遍了整个东齐。
听闻此事,孙嬷嬷立即把聂铮事先留下的密旨交托与昭亲王,由昭亲王亲自骑着千里马赶往临月城。
彼时, 符行衣状若行尸走肉, 只能凭借着本能指挥下令。
派人迅速准备好战船, 只待不日杀去西沂, 把聂铮救回东齐,再将江远和十圣骑碎尸万段。
八月二十四, 距聂铮被掳走的那天已经过去了九日。
一应出海的物资全都准备妥当,只待符行衣一声令下就能启航。
值此之际, 昭亲王赶到码头,带来了聂铮留下的密旨:
“朕自继位以来,内忧外患迭起,境内生灵涂炭, 愧受先帝所托, 当死为万民,方弥补过也。今立此遗旨, 深嘱东齐子民:凡战者, 则战必终矣。清平侯仁勇双全、才德兼备,堪为国之栋梁, 朕若崩殂于野, 应由清平侯决议新帝人选,东齐子民需谨遵无误。”
符行衣面无表情地听着密旨的内容,冷笑一声。
想要所有人都别管他的死活, 一口气结束这场战争。
再让她挑一个合适的人当皇帝,或者直接由她上,接替他挑大梁是吗?
他以为他是谁啊?
他说什么别人就得听什么吗?
该死的聂大猫, 烂好人一个,总以为他亏欠旁人许多。
就爱用“弥补”、“赎罪”和“愧疚”这种字眼,来规定他的道德准则。
明明是个酷爱黏人求摸的小猫咪,非得装成凶狠暴戾的大老虎。
也不知道他是有什么毛病,动辄觉得他自己不该活着,总是认真思索该怎么死,才能得到大家的赞赏,付出什么,才会被所有人喜欢。
小公主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大家赞赏和喜爱的事。
他只要好好的,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已经为之痴迷了。
所以她才不要遵从一只又蠢又傻的笨猫的命令。
“丫头,”昭亲王小心翼翼地道:“陛下这意思是让咱们放弃他,再由你继位稳定局面?”
符行衣单手接过他手中的圣旨,慢慢卷了起来。然后趁所有人不注意时,猛地转身扔进了月海里。
再放肆地大笑:“我继你个头的位,少拿我当挑大梁的炮灰,什么狗屁皇位,白送我都不稀罕要。该你干的事就自己去干,凭什么你让我听话我就得听话,我偏不!”
见状,在场的所有人都吓懵了。
王副将哆哆嗦嗦地道:“大大大兄弟,啊不,大妹子,那可是陛下亲笔写的圣旨,你——”
“圣旨我想扔就扔,皇帝我想揍就揍。”
符行衣站在码头上,左手拔刀右手持铳,“他说什么都听我的,所以我不让他死,他就一定不敢死。”
众人满面愕然,纷纷愣在了原地。
“全军将士听令,所有人立即登船,上岸后踏平西沂,一路往前冲,不许回头,给我炸烂他们的皇宫,往死里打!”
符行衣唇角的笑容逐渐扩大,怎么看都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感。
“除非聂铮亲笔写下投降诏书,否则哪怕全军覆没也不准认输。”
昭亲王刚想开口劝她冷静,符行衣就突然扭头看他,露出一行森白的牙齿。
“敢说一句废话,就扒了你的皮。”
可怜的老王爷瑟瑟发抖,屁都不敢放。
符行衣如今是彻底“失心疯”了,什么良知道德统统抛之脑后,满心装的都是怎么把聂铮带回来,然后□□虐待他的计划。
表面笑靥如花,实则浑身散发着阴沉冰冷的死气,像极了阴曹地府的索命阎罗。
沧澜营的将士哪见过这阵仗,他们的符大帅平日里最是亲和不过了,身为女子却不娇气,还跟将士们吃住同行,亲自教他们使用火器的细节,说话做事皆端方有礼。
谁成想一遇到陛下的事就成了这样。
难怪天狼军背地里偷偷称她:“一看就是那种变态的疯婆子。”
他们本以为盛安帝的脾气已经够差了,原来真正残暴疯狂的人是清平侯。
“恶鬼”在“魔头”的面前,根本是小巫见大巫。
沧澜营的一众将士都心情复杂,尤其是肖盈盈,她抱着药箱站在甲板上风中凌乱,深深地怀疑自己当年究竟喜欢了个什么玩意。
宁如鸢还是那个宁如鸢,疯疯癫癫的,她怎么就能误会这货是个雅痞风趣的温柔公子呢?
行至西沂时已是半个月后,所有人都觉得聂铮必定没救了。
偏符行衣认了死理便不改,一口咬定他还活着,上岸后令沧澜营攻城。
如今的沧澜营本便骁勇善战,加之十圣骑没想到他们真敢这么疯,竟然一路追到了西沂开打,一时应顾不暇。
待十圣骑整顿好兵马迎战,已经失了先机,沧澜营横冲直撞到了他们的老巢外,被率兵阻拦的江远挡在了外面。
符行衣定定地看着他,轻声开口:“把聂铮还给我。”
江远目光凶狠,厉声道:“当年你将我丢在火场见死不救,害得我全身上下被烧烂,又被西沂人拉出来严刑拷打,生不如死,要不是右将军好心给我治伤,我岂能苟活至今?是你、是你们东齐人杀了她!枉我一直将你视为榜样,你根本不配!”
符行衣笑容不改,不厌其烦地温声道:“把聂铮还给我。”
江远冷笑一声:“以前不是很能说么,怎么现在就会这一句了?”
“小远子,”符婉姿挡在了符行衣身前,怒气冲冲地道:“你怎么能跟符大帅这样讲话?”
看清来者是谁之后,江远怔了一下,然后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生硬地道:
“跟你没关系。鸣鸾司为何上前线了?你不该待在这里。”
符婉姿一下子便流出泪来,抽噎道:“你之前告诉我,想成为像符大帅那样的人,我一直相信你能够当英雄,旻哥哥也希望未来接过沧澜营后任你为副帅……
“可为什么我们如今刀剑相向?旻哥哥被你指使人毁掉的临冲吕公车砸成了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要不是肖姑娘妙手回春,他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痛哭出声:“我们是同胞,是东齐人,是一起在沧澜营努力拼搏的好朋友啊!”
朋……友。
江远的神情似有些许茫然,不多时自嘲地笑了笑,目光再度投向她时,已然阴沉无比。
“你们东齐的狗皇帝早死了,别白费功夫了!”
神色陡然狠厉,符行衣手中的长刀一转,银光乍现闪过,顷刻便砍断了江远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