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烂铁里的交响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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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影业,总裁办公室。

“啪!”

一只名贵的骨瓷咖啡杯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邵维良看着报纸上那篇“感谢信”,气得混身发抖。他感觉自己用尽全力的一拳,不仅打在了棉花上,还被对方借力在自己脸上画了个乌龟。

他本想看周凡气急败坏,看他走投无路,看他成为全港的笑话。

可现在,周凡摇身一变成了忍辱负重的励志偶像,而他邵维良,却像个倚老卖老、刻意打压新人的小人,还是个被对方“感谢”的小人。这种憋屈,比亏了几百万还难受。

“给我盯死他们!”邵维良对着秘书咆哮,“招聘?维修?我倒要看看,他能用一堆烂铁,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

秘书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里,邵维良阴沉着脸,点燃一支雪茄。他隐隐感觉到,这个叫周凡的年轻人,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对手,都不一样。

而在九龙城寨的办公室里,周凡也正看着同一份报纸。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桌上,几十份雪片般飞来的应聘简历,已经堆成了小山。

火种娱乐开出三倍天价薪水招聘技工的消息,像一颗深水炸弹,在港岛的蓝领阶层里炸开了锅。

观塘的制衣厂里,正在给缝纫机上油的老师傅摘下老花镜,看着工友传阅的报纸,啧啧称奇。红磡的修车行里,满身油污的“大偈”叼着烟,指着报纸上的“月薪三万”,跟徒弟们吹牛,说自己年轻时也搞过德国机器。

一时间,无数身怀绝技但郁郁不得志的老师傅,都动了心思。

面试的地点,周凡特意选在了葵涌码头存放那堆“废铁”的露天货仓。

消息一出,许多闻风而来的人都打了退堂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看到那堆被摔成麻花的德国精密机械,所有人都明白,这不是维修,这是“超度”。想把这堆东西复原,除非请玉皇大帝落凡尘。

不少人骂骂咧咧地走了,觉得火种娱乐是在耍人。

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留了下来。

他们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年纪,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里带着一股子老匠人特有的执拗和审视。

他们没有急着开口,而是绕着那堆废铁,走了一圈又一圈,时而蹲下,时而用手触摸那些断裂的金属截面,像是在凭吊一位故友。

郑丹瑞拿着一份名单,准备按流程叫号面试,却被周凡拦下了。

“丹瑞,把桌子搬走。”周凡说道,“今天我们不问履历,只考手艺。”

他走到一位头发花白,正蹲在一台被砸扁的数控车床旁边的老师傅面前。

这位老师傅叫梁叔,以前是太古船坞的首席钳工,船厂倒闭后,只能在街边开个小铺子,修修水管,换换锁芯。

“老师傅,”周凡也蹲了下来,指着一根已经弯曲变形的传动轴,“呢条克虏伯钢嘅传动轴,如果唔换,有冇办法喺现有条件下将佢校正翻直,而且保证动态平衡误差喺三丝以内?”

“丝”是机械加工里的行话,一丝等于百分之一毫米。

梁叔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后生仔老板,一开口就是这么地道的行家话。

他沉吟了片刻,伸出布满老茧的手,在那根轴上摸了摸,感受着金属的应力。“直接校正唔得,会产生金属疲劳。要先退火,用慢火将佢成条烧到暗红色,再用沙土埋起身,等佢自己慢慢冷却。之后上平台,用千分尺同几个V型铁,一截一截咁搵出最高点,用压力机慢慢压。每压一次,都要重新测量……功夫多,但系可以搞。”

周凡点点头,又指向旁边一个摔碎的齿轮箱:“如果用呢啲废料,重新铸一个齿轮,齿面嘅淬火硬度要达到洛氏60度,你点做?”

梁叔愣住了。这已经不是维修的范畴了,这是创造。

他旁边的另一位老师傅,一个以前在启德机场修飞机引擎的飞机陈,忍不住插了句嘴:“普通铸铁唔得,要加铬同钼。淬火唔可以用普通机油,要用菜籽油沟骨粉,冷却速度先够快,齿面先唔会裂。”

“唔止!”又一个声音响起,是个矮个子男人,他是中华电力的退休工程师,外号电火花。

“齿形点搞?冇图纸,冇模具。最好系用电火花切割,先喺铜板上做出个电极,再慢慢打。”

一时间,货仓里仿佛不是面试现场,而成了技术研讨会。这群被时代浪潮拍在沙滩上的老匠人,被周凡抛出的一个个刁钻问题,激起了压抑已久的技术热情。

他们开始激烈地争论,从材料学到热处理,从机械传动到电路控制。

周凡安静地听着,偶尔插一句话,总能切中要害,或者提出一个让所有人都眼前一亮的解决方案。

“如果我们将原本嘅机械传动,改成伺服电机加滚珠丝杠嘅直连驱动呢?精度会唔会更高?”

“PLC控制系统嘅线路板虽然碎咗,但核心芯片仲喺度。我哋有冇可能绕过原厂嘅加密协议,自己写一套控制程序?”

这群老师傅看着周凡的眼神,彻底变了。

从最初的怀疑,到惊讶,再到现在的敬佩,甚至是……狂热。

这个后生仔,不只是个有钱的“水喉”,他懂,他真的懂!他懂他们的语言,懂他们的骄傲,懂他们对技术的痴迷。

这不是老板在面试员工,这是一个顶尖高手,在寻找他的团队。

“各位师傅,”周凡站直身体,环视一圈,“我请大家来,唔系要维修。维修,系将烂嘢变好。我哋要做嘅,系创造,系将呢堆烂铁,变成比原来更劲揪、独一無二嘅架生!”

他指向观塘的方向:“我已经租咗一个一万呎嘅工场,买咗全套嘅架生。我唔系要大家帮我悭钱,我系要大家同我一齐,造一个梦。一个属于我哋港岛人自己嘅工业神话!”

“我哋唔单止要拍一部叫《罪火》嘅电影,我哋要亲手造出电影里嘅每一件道具,每一粒子弹!我要让全世界睇到,乜嘢叫做真正嘅港岛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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