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时间,走廊里笑的,吵的,跑闹的,中间夹杂着“嘭嘭”关门声,何雨把手里看了一半的《穷人》盖在脸上,心里想着,书里的马卡尔每晚是不是也同她一样,被这些一个屋檐下的住客们吵得毫无睡意。
一滴汗从额角滑落进头发里,还是温热的,何雨猛地把书拿起来,看了眼上面不平整被洇湿的地方,重重叹了口气。
宿舍里只有叶苗苗在桌旁轻轻敲打着键盘,不知是在聊天还是玩游戏。
她穿着一件真丝细吊带睡裙,露出的肩膀和胳膊都细细的,比那些偏瘦的女孩还要瘦一圈。
可能是感觉到何雨的视线,她无意识回了下头,眼神里有浅浅的疑问。
与此同时,何雨放在枕旁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她收回打量的视线,对着屏幕深吸一口气,才接起电话。
“喂,妈,怎么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还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何雨快速按着调低音量的键,微微侧头看了眼床下的身影。
“没有,他最近没联系我。”
“可能学习忙吧,高中不就那样,从早上到晚的课,没看见你信息很正常,别担心了,明天我联系下他吧。”
“嗯,买吧,你上个月就说买,有看好的牌子吗?”
“……挺好的,别想了,正好以后你俩上班还能搭个伴,钱够吗,不够我给你添。”
“嗯,好的,你也注意身体,别太累了。”
挂了电话,何雨才从床上坐起来,低头发了一条信息,才慢悠悠下床。
“热得睡不着?”叶苗苗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道。
“我好像躺在刚洗完还没晾干的床单上。”何雨几下把散乱的长发用皮筋扎到头顶,在下面书架里掏出盒烟,倒出一根叼着,拿着打火机往阳台走。
“又抽,不怕失眠了?”叶苗苗坐着的地方正对着阳台门,偏头正好看见何雨深红色指甲尖捏着黑色的打火机。
“啪”地一下,阳台外深色的夜空里嵌着浅蓝透明的亮光,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何雨转过身,背靠在阳台上,几缕碎发掉在雪白的锁骨上,叶苗苗盯着她夜色都掩不住的艳丽的脸,轻轻抿了下嘴唇,视线又转回电脑屏幕上。
“你说咱们学校可真是,有办校庆那闲钱,还不如给宿舍装空调呢,非得搞那面子工程,弄得像回事似的,不还是个二本,就算大门换成镶金的,也赶不上人街对面科大的一角,折腾一来回,何必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不折腾折腾怎么显示存在感,这就跟人一样,总爱在别人那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哦?”何雨一步跨到门边,用夹烟那只手撩了下叶苗苗的细吊带,“那你是个什么货色?”
叶苗苗冲她抛了个媚眼:“我只是个小模特。”
何雨翻了个白眼,转身回到阳台,慢慢喷出一口烟,半晌才道:“是吗,我看可不小。”
叶苗苗低头回了条信息,再抬头时才反应过来,放下手机也挤到阳台,对着何雨胸口抓去,“彼此彼此。”
两人在打闹中抽完一支烟,叶苗苗因为太瘦,虽然身高占优势,但还是被何雨轻松制服。
“哎,明晚有个饭局,说真的,你陪我去吧。”
“有帅哥?”何雨撵着早熄灭的烟头,淡淡的,没太放心上。
“有,”叶苗苗笑得像个狐狸,说出的话却娇娇的,“好小雨,去吧,去吧,你给我震震场。”
何雨似是被她摇的不耐烦,下狠手扒掉她扯在自己胳膊上的爪子,拿着打火机进屋,“去去去,服了你了。”
何雨之前跟叶苗苗去过几次她所谓的饭局,其实就是她兼职模特的同行们聚餐,一群人浓妆艳抹吃饭喝酒蹦迪,聊工作,聊行业,聊男人女人,看似是聊,其实每一句话都在比,都在撩,互相掂量对方的斤两,占了上风才能心满意足尽兴而归。
叶苗苗说的没错,是一群在别人身上找存在感的人。
何雨去过几次,实在隔行如隔山,聊不到一起去,就再也不去了。
不知道这回是怎么了,估计是又看谁不顺眼,或是又看上哪个帅哥,找她当出头鸟,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一晚上,何雨翻来覆去,也不知睡没睡着,早上起来头沉的跟塞了水泥似的。
叶苗苗一开门就看见她披头散发,跟个鬼一样站在宿舍中间,拿着一本书,也没看,大眼睛里目光呆滞,跟鬼上身了似的。
“又失眠?”
“我想死。”
“别,”叶苗苗放下盆,过来扒何雨的眼皮,嘴上啧啧道:“服了,整天整宿睡不着的人,竟然连黑眼圈和眼袋都没有,你说实话,你其实是个AI吧。”
何雨打了个哈欠,欠揍地说:“没办法,天生丽质。”
叶苗苗毫不犹豫:“不要脸。”
何雨只跟前男友开房时住过这么好的酒店,但没在这吃过饭。
叶苗苗领着她,熟门熟路搭电梯上楼,在服务人员的引领下进了一个很典雅的包厢。
何雨一路都在打量,这档次和品位,看来今天的饭局跟之前的可能不太一样。
包厢内已经有人在了,三男一女,主位是个发顶有些秃的中年男人,长得很大众,要不是一身西装加持,他跟这个一看就很贵的包厢格格不入。
他右手边也是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不出年龄,但气场沉稳,从他抬眼时微微陷进去的眼窝能看出,这人可能三十开外了。
紧挨他的是个年轻男人,看表情和神态,应该是个助理或者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