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夜话，无用功（1 / 1）
萤石光芒照耀下，帐篷内显得十分明亮，犹如白昼，女魃面露微笑，看着面前这多年未见，白日里还言语相向的老者。
到了夜晚，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平静水面下，这老者才愿意露出真容。
骆明闻言，苍老的面容有些激动，他感叹道：“不愧是女魃姐姐，什么都瞒不过你。”
帐篷内，五官苍老的老者对容貌昳丽的美女叫出姐姐，看上去十分违和，但女魃却理所当然的点头，轻笑道：
“虽然几十年未见，但我可不相信，骆明你这个执着的小家伙，会突然之间转变性格。”
“而且先前同你对话之时，你明里暗里的意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毕竟，”女魃眼睛轻眨：“我好歹也活了几百年，真要算起来，也算是骆明你祖奶奶辈了不是吗？”
“咳……”骆明闻言，有些尴尬的开口：“虽然我等是神农后代，但轩辕神农两者相交甚深，女魃姐姐这么说，确实也没错。”
“但女魃姐姐你……也没老到那个地步。”
骆明望去，神女的面容和几十年前并无两样，那时他眼眸明亮，身形虽矮小却灵活，如今几十年过去，他垂垂老矣，虽有灵气护体，却也无孩童时那么欢乐了。
他这双眼睛，也不再明亮，只因看过太多人心，太多琐事。
想到此处，骆明不由长叹一口气，他看向女魃，开口道：
“女魃姐姐，明日的祭祀……”
“明日的祭祀，莫非小骆明你真的要杀死我？”女魃看向面前老者，询问道。
“自是不会！”骆明闻言，忙不迭小声解释道：“明日的祭祀，绝不会对女魃姐姐你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且……”
骆明停下言语，看向四周，他运转灵气，一个能阻隔声音的屏障把帐篷覆盖，不论谁想偷听，绝对都会无功而返。
“这样一来，便可以了。”
骆明接上话茬解释道：“其实明日的祭祀，是为了帮助女魃姐姐你的！”
“帮助我？”女魃闻言，面露疑惑之色：“小骆明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骆明自信一笑：“自然是帮助女魃姐姐你压制体内的力量！”
“其实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想帮女魃姐姐你脱困的方法，但是很可惜，最后都失败了。”
骆明脸上闪过回忆，他回想起这么多年来，一直实验的事情，自从女魃将他救下后，他便一直困在这件事情内。
那便是有朝一日，他想拯救女魃，让她能够走出沙漠，摆脱灾祸这个恶名。
这几乎成为了骆明的一种执念，且几十年来，他这个执念，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不断的坚强。
如同山顶滚落的雪球，几乎让他疯狂的地步。
但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骆明在女魃面前，笑着解释道：
“女魃姐姐，虽然我没有找到让你彻底脱困的方法，但是，作为替代，我也找到了第二种抽丝般的方法。”
“那便是，通过一次次的祭祀，不断把女魃姐姐你体内的力量抽出，消耗部分。”
“只要经过多次祭祀，想来也能让女魃姐姐你能够更好的控制体内的力量，说不定也能直接走出沙漠，长久的在外行走也说不定！”
“这样啊，可是……”女魃看着满脸兴奋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还是开口道：
“可是，小骆明，虽然我很开心你能找到这个方法，但是，我白天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什么？”骆明下意识的开口，女魃说出的话语却让他呆住。
“那就是……”女魃脑海中浮现王启面容，嘴角不由翘起，整个人都愉快不少，似乎只要想到他，什么不愉快之事都能抛开：
“我身上的诅咒，已经在王启帮忙的情况下，解除了哦！”
“不可能！”骆明大声反驳，身躯颤抖，就连面色都有些狰狞，随即他反应过来，深呼吸好几次，才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女魃姐姐，到了现在，你就别开玩笑了，我这次过来，是真的打算帮你的！”
“我承认那小子确实有点聪明，所发明的用于马匹身上的东西确实不凡。”
“可是帮女魃姐姐你解除诅咒……”骆明瞳孔内浮现不屑：“我追寻了几十年，也堪堪寻找到一个勉强能解决的办法，那小子的办法，怎么可能是真的？”
说到这里，骆明突然又激动起来，明明已然年老，在女魃面前，却还是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
“女魃姐姐我告诉你，为了这次祭祀，我不仅找来其他部族帮助，在设计上……”
骆明一番滔滔不绝，把自己关于祭祀的巧妙之处全部说出，以及这些年来，所寻找的各种方法。
然而，等到他全部说完，看向女魃的时候，却发现，有晶莹的泪珠从神女的面容之上流下，骆明呆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开口：“女魃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不，小骆明你没有做错什么……”女魃抹去眼泪，话语有些哽咽，她直直看向面前的老者：
“是我做错了啊……对不起，小骆明…因为我那无比自私的请求，让你被困住了几十年……”
神女抽噎着，向面前的老者道歉，她明白了，原来一切的过错都来自于她。
因为她的一句话，老者……不！那个十岁的孩子被困在一个承诺中大半生，让他为了这个承诺付出太多。
“仅仅是一个承诺……”
骆明为此付出了近乎一切，然而，女魃却不得不告诉面前的老者一个十分残酷的事实。
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徒劳而已……
神女哭泣，为老者感到悲伤：“小骆明，诅咒已解，不需要祭祀，也不需要做出那么多事情了……”
“小骆明，对不起……”
“我不相信！”骆明不可置信大喊，声音在帐篷内回荡：“女魃姐姐，我不相信，一个毛头小子，仅仅和你相遇不到两天，就能解决你的诅咒。”
“要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啊！！”
骆明大声质问道：“神女姐姐，快告诉我这是假的，这一定是假的对吧？！”
然而，面对老者的质问，神女的回应依旧无情：“不，这是真的，诅咒确实已经解除了，这便是我走出沙漠的原因。”
“我是告诉过小骆明你，我每隔一段时间会力量尽失，但我就算力量消失，也从未踏出过沙漠一步。”
“若非诅咒已解，我怎么可能走出？”
“这不可能……”老者蹬蹬倒退几步，面容复杂，眼眸中闪过茫然。
对面的女魃却长叹一口气，射出最后一箭。
“我不相信骆明你没有看见白日里天空中的第二颗太阳，不然，你们为何会刚好在启所在的部族等待？”
“这……”骆明捂住脑袋，神色显得有些痛苦，他不愿意相信，相信女魃确实摆脱了诅咒。
那明明应该由他来实现的啊！
如果女魃的诅咒被解除了的话。
“那我这些年所做的一切……算是什么啊？”
心中的想法几乎冲破胸膛，将老者淹没，他整个人的气息，在这一瞬间都萎靡不少，但好在，一只手掌轻轻放在老者头顶。
女魃不知道何时已然走到老者身前，她伸出白皙手掌，缓缓抚摸老者黑白参半的发丝，用安抚的语气道：
“骆明，其实你已经做的够好了，你不知道，我在看到你几十年后，依然遵守约定来到我身前时，我有多开心。”
“其实一开始……我前几天在沙漠中看到昏迷的启的时候，我一开始有把他错认为是你的。”
“毕竟，又有谁能够在这么巧的时间内进入沙漠呢？”
女魃笑道：“正好在我力量消失前进入，关于这个间隔，我可只是同骆明你说过哦。”
骆明抬头，明亮帐篷内，神女容颜依旧，她瞳孔内倒映的却是一个糟老头子。
骆明苦笑着开口：“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呢？”
对啊，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呢？
骆明心中五味杂陈，面容复杂，几十年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一刻的他，却偏偏在开始之前，遇见了王启。
神女的诅咒已解，让他所做的一切几乎全部化作无用，这又让他该如何接受？
他心中甚至闪过一些无比阴暗的想法，若是一开始没有把王启放走，是不是就……
他嫉妒，愤恨，最终接受，骆明整个人佝偻些许，还是选择了放任，虽然几十年的探寻做了无用功，这件事足够他消化一段时间。
可他也不是几十年那个小孩子了，他现在是以他为名字的骆明部族的族长，就算是再难以接受的事情。
他也要先为此考虑事情出现变化之后该如何应对。
骆明深吸一口气，再次变成那个精明的族长，他看向女魃道：
“女魃姐姐，那小子是怎么帮你解决诅咒的？”
说到那小子的时候，骆明刻意加重语气，显然，他也没那么容易释怀。
“怎么解除诅咒的？其实也不算很难……”
女魃闻言，有些尴尬的把解除诅咒的过程说给骆明，当然，关于自己在天空中被烧毁衣物被王启看光这种事情，女魃很自然的没有提及。
而骆明，在听到解除诅咒的方法后，茅塞顿开，感叹道：“原来，是这样解决的吗？”
随即哭笑不得：“那这么说来，我明日的祭祀，就算能引出女魃姐姐你体内的部分力量，想来就算成功，多来上几次，也无法帮你根除诅咒。”
“没有啦，”女魃摇摇头道：“不如说，小骆明你能想到办法，就已经让我很惊讶了。”
“所以小骆明，明日我们该怎么办？”
“明日……”骆明闻言，顿感头痛，女魃体内的力量已然消失，他确实无法做到给其他两个部族交代。
虽然他同两个部族现在是合作关系，但要是明日，他无法有效抽取女魃身体内的旱灾之力，来抵挡越来越迫近的极寒，想来，最后将免不得大打一场。
“好在鲧那小子回到部族了，二对二，倒也不怕……”
“只是这么一来，却是彻底恶了和两个部族的交情。”
虽然明日的祭祀，会同他和两个部族所说的有些出入，但如果祭祀顺利举行，他也确实能够靠祭祀获得的力量，来有效减缓冬季的极寒。
所以就算过程和那两位族长说的有些出入，但成功的话，结果并无不同。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确实有信心能够说服两位族长，也能让他们获得足够的利益。
但现在的话……
骆明突然抬头：“女魃姐姐，你的诅咒被抽离后，现在有自保的实力吗？”
“嗯，明天应该还不够，”女魃闻言，伸出一根手指，有微弱的灵气光芒亮起，她感受片刻，蹙眉道：
“以我体内灵气的回复速度，想到达到四阶的实力，最起码也需要十日左右的时间。”
“明日的话……我最多恢复到二阶卜巫，虽能用些灵巫手段，但……”
“那我明白了，”骆明深吸一口气道：“女魃姐姐，如果你想走的话，现在我就可以送你离开，你想去哪里？”
“现在吗？”女魃有些惊讶，她看向骆明：“可我现在走了，骆明你明天怎么办？”
骆明沉默些许：“明日……总会有办法的。”
“可是那样的话，骆明你又要损失很多了吧……”女魃思忖片刻后，决定帮骆明一把：
“小骆明，你附耳过来，我们不如这样吧……”
………………
等骆明走出帐篷的时候，外界看守的战士已然有些困顿，打着瞌睡，见到骆明走出，他连忙打起精神：
“骆明族长好。”
“嗯，”骆明缓缓点头：“你们千万要看好神女，特别是这夜间，哪怕一只蚊子也不要放进去！”
说到“蚊子”的时候，骆明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是！族长大人！”
战士连忙应答，向族长大人做出保证，并目送着骆明离去，进入不远处的帐篷内休息。
而后，他强打精神，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观察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这处山丘的林间不知何时起了雾气，把周围笼罩，士兵不以为然。
虽然有雾气遮挡视线，但周围数十米的风吹草动，他还是看的清楚的。
“我的眼睛就是尺，有我在，绝不会有人打扰到神女大人！”
战士没有注意到，在他观察周围的时候，有氤氲的雾气绕开他这把尺子，掀开身后的帐篷，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