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一场学术争论（1 / 1）
在告别了黑水海盗们之后，费利克斯回到了自己的住所。他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了一张卷轴，这上面的符文都是从刻有可以对付奥妮克希亚的咒语的石板上誊抄下来的。
他需要到达拉然去，然后把这上面的龙语全部弄懂。
他骑着从畜栏租来的另一匹马一路向北前行，在路上迎来了黑门十六年的第一场新雪。
雪是从黄昏时分开始下的，一直持续着。天幕黑如丝绒，点点星辉冰钻般点缀其间，月色将一切都调和得温柔而梦幻。地上几寸厚的积雪只使马的脚步慢了少许，并没有妨碍他伏在骏马的背上翻越丘陵。
又过了一天，天气变得更冷了。天上又开始下雪，不过落下的不再是昨日那样懒洋洋飘洒的轻柔雪花，而是刺痛皮肤的坚硬冰渣。
一路上游人全无，就连飞鸟的踪迹都消失了，只有一些孤零零的房子矗立在路旁，而希尔斯布莱德的农村人口就躲藏在这些有些破破烂烂、四处漏风的房子里，艰难地度过这个艰难的冬天。
从这一点上说，西部荒野的人们要幸运得多，毕竟南大陆的冬季没这么冷。
费利克斯所经过的这些地方人口并不稠密，也不存在所谓的“村庄”，只有一些星罗棋布的居民点。
在这些居民点中偶尔也会出现一两个粮仓——毫无例外，这些粮仓的门全都大大地打开着，里面要么根本没有任何的存粮，要么最多充实着四分之一的空间。
费利克斯猛然想起一个多月前他来时的景象。那片丰收的原野和如今冷冷清清的粮仓构成了一幅绝妙的对比。
很明显，这些农夫把他们大部分的粮食都低价出售了，或许只留下了冬季的口粮和来年的种子——更糟糕的可能性是，他们连口粮和种子也没能留下。
那样，农夫们便只能用仅剩的田地，或者是自家的房屋来抵押。等到来年，他们住哪、种什么，谁又知道呢？
这就是今年粮食大丰收的洛丹伦王国。
不过，随着马匹载着他继续向北移动，周围的景色突然变得美好了起来。积雪被苏醒的枝条所取代，那上面还绽放着花儿，就仿佛冬天已经过去，春天又回到了希尔斯布莱德。
费利克斯知道，达拉然快到了。在这座美丽的魔法之城附近，没有季节的更替，永远都只会有春天。
或许也正因如此，绝大部分神秘的巫师们只会呆在这洁白无瑕的法师塔中，他们看不到外面的严酷寒冬。
在上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凯尔萨斯曾经送给他一个凭信，所以紫罗兰卫兵们并没有为难他，直接把这位叫做弗里德里希的冒险者放了进去。
城里来来回回的全是各种各样的法师们，没人在意他这样一个冒险者。费利克斯通过向路人询问，终于打听到了最高级别的、作为教室的法师塔，此时凯尔萨斯正在里面授课。
当然，能在这里听课的也不是一般人。
“先生，请把你的武器放到储物柜中。”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透过那双尖尖的耳朵，费利克斯可以辨认出这是一个精灵。
他点了点头，从背后取下了剑。储物柜自动弹开，在他把剑放进去后又自动合上。
虽然很好奇待会儿该怎么取回自己的武器，但由于担心被这位值班的精灵嘲笑为乡巴佬并取消进入法师塔的资格，费利克斯只好径直走了进去。
一进高塔，他顿时便有了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不过，在人家的法师塔中，这一点都不奇怪，毕竟凯尔萨斯王子在这座城市的地位很高，安保措施严格倒也很正常。
顺着王子讲课的声音，他很快便找到了教室。不过，在教室的外面他发现了一个空间结界。费利克斯把手伸了上去，顿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反弹触觉。
“只要没有切断能量的供应，这道屏障就会把外面所有接触到的振动反弹回去，声音是一种振动，所以外面的声音不会干扰到里面的授课。”
一个无比慈祥的老年声音突兀地出现在他身后，费利克斯急忙转身，发现对他讲话的是一名白胡子法师。
他身材很高，并且因为瘦削而显得更加颀长，长髯已经白多黑少，头也全秃了，但他的眼神却犀利而警觉，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这个白胡子老头，就是安东尼达斯？
“但是里面的声音却能正常地传出来。”费利克斯提出了质疑，“而且如果里面的声音没法正常传出来的话，教室内就会充斥着大量的回声，难以正常授课。”
“一个很显然的事实是：一个闭合的曲面会把空间分为两个部分，其中一个部分是有限有界的，而另一个是无限的，我们可以据此来定义‘内’和‘外’这两个概念。”安东尼达斯解释道，“只要分好了内外，我们的魔法结界就能精准地只让‘外’面传来的声音被反弹回去。”
在讲完了以后，白胡子老头的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得意的神情。
然而，他激怒了一位数学爱好者。
“抱歉，大师，我不认为一件‘显然’的事情可以被默认为是对的。”费利克斯摊了摊手，“这样的论断，需要给出详尽的证明。”
在地球人类的数学史上，曾经数学家们认为连续函数至少在某些地方是可导的，因为这太“显然”了，甚至不需要证明——然后他们就被魏尔施特拉斯函数打脸了。
从此以后，所有的定理都需要最严谨的证明。
费利克斯这近乎无赖一般的态度刺激到了安东尼达斯，于是，暴风王国的冒险者弗里德里希便和肯瑞托的首席大法师在教室的外面吵了起来。
费利克斯决定把安东尼达斯拉到他熟悉的领域，然后再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击败对方。
他们先争论了“连续”这个概念，接着又讨论了连续函数介值定理，安东尼达斯落入了下风——费利克斯说明了这个很“显然”的定理对有理数不成立，因为有理数不完备。
最后，这场激烈的学术讨论被一个轻柔的声音打断了。
“老师，我有一个问题.....嗯，弗里德里希先生？”
费利克斯回过头，便注意到了一抹亮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