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扫除·巴纳扎尔恐惧中心(1 / 1)
但和伊森利恩不一样,此时的阿比迪斯却觉得自己冤枉得很,委屈得很。他做不到坦然接受。
我明明是忠诚的啊!只是抵抗不住恐惧魔王的精神魔法攻击,才被它恶毒的意念扭曲成了“叛徒”。如果就这么把我处死了,那简直太不合理了,他绝望地想。
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至少应该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重拾自己的荣耀。而且我知道我完全有资格得到这样的一次机会。
“在审判结束以前,”法官说,“现在请所有的被告作最后陈述。”
“法官公民,此刻我正站在万劫不复的深渊的边缘,”真诚的眼泪从阿尔弗雷德·阿比迪斯的眼眶中流淌出来,他忍不住抽泣了一下。
“我要向您,以及弗里德里希主任,在临终前做出真诚的保证:我承认我犯下了所有被指控的罪行,但我犯下这些罪行是有着非常强大的客观原因的。”
他一边抽泣着,一边用憎恶的目光看向恐惧魔王巴纳扎尔。阿比迪斯似乎想说什么去控诉它,但最终却就此作罢。
“我可以向圣光起誓,在主观上,我既不是雅各宾派与代表会议的敌人,也不是洛丹伦和联盟的敌人。我恳求在执行绞刑之前,法庭能够允许我同女儿告别——”
他迟疑了片刻,才接着说。“噢,算了,她太可怜,告别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沉重。我说完了。”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这位前陆军将军肉眼可见地颓废了不少。
不过他觉得冤,加文拉德与法尔班克斯更冤。他们俩本来都已经打算自杀并且付诸实施了,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比承受举行的这场审判要容易千百倍。昨天晚上,他们就想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在审判举行之前就死去。
但是弗里德里希主任却制止了他们。他还花了半个多小时,同他们各自说了很多话,这让他们的心里燃起了希望之火——但现在却被大众法庭无情地浇灭了。
他们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坦然的接受。如果是这样一个结果,那昨晚自杀的时候,为什么非要拦着我?
“我当着人民的面向圣光发誓,我的良心是纯洁而清白的。”法尔班克斯举起右手握成的拳头,将哭未哭。“弗里德里希主任是了解我的。此刻我谦卑地乞求您,法官公民,请让弗里德里希主任到这里来一趟吧!
我承认自己的意志力不够坚定,受到了恶魔魔法的蛊惑,但我敢说,如果不是它,我绝不会做出任何反叛的行为!
我为洛丹伦立过功,我在黑石塔负过伤,联盟走向胜利的旗帜上也有我的一滴鲜血。
我要见弗里德里希主任,请用通讯宝珠让他来一趟吧!”
“我恐怕他现在来不了。”法官冷冷地说,“弗里德里希主任此时正在布瑞尔省,代表政府,为立下战功的英雄们授勋,其中包括雷诺·莫格莱尼上尉与布丽奇特·阿比迪斯少校。”
听到这个消息,莫格莱尼与阿比迪斯短暂地惊讶了一下,接着又重新低下了头。
“我没有更多要说的了。”法尔班克斯的语气重充满了悲戚,不过这似乎完全打动不了铁石心肠、冷酷无情的法官。
“现在进行最后一轮审问,以对判决结果进行确认。”法官说,“第一个问题,您是否曾经是巴纳扎尔恐惧中心的成员?”
零零散散的几个回答:“是的,我承认。”
“第二个问题,您是否承认,您在这个组织里策划了敌对活动,目标是暗杀联盟与代表会议的首领?”
“是的,我承认。”
“第三个问题,您是否承认,您在这个组织里策划并参与了叛乱,并且以推翻洛丹伦王国作为目的?”
“是的,我承认。”
“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问题,您是否承认自己在策划暗杀行动方面,与倾覆洛丹伦的阴谋方面有罪?”
他们回答说:“是的。”
虽然恐惧魔王巴纳扎尔仍然在大吼大叫,不过就算它抗拒到底,判处它死刑立即执行也不会有任何人产生不同意见。
除了它之外,其余被告全都供认不讳——因为不认罪的那三个已经提前畏罪自杀了。
“所有被告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罪行,”法槌终于落下,“我宣布大众法庭的诉讼程序到此结束。”
法官转回身背对着被告们离开了。失落于一股强烈的绝望与悲伤,阿比迪斯几乎无法意识到,守卫们正把他拖曳出审判厅。
阿比迪斯的胃难受得如同打了结。他被阻挡在圣光之外。十几年来,他作为一名圣骑士服务着,他从来没料到被祝福的力量会被从他身上剥夺,更没料到自己会被判处死刑。
他感觉身体里已经完全抽空了,就连肠子都带着绝望与痛苦在上下颠簸着。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脸色苍白,因为谁都清楚,这辆马车要把他们送往何方。他们只觉得自己的生命正维系在脚底下滚滚车轮的轮辐上。
很快,目的地到了。四周的房屋围着广场形成正方形,是莫格莱尼的错觉吗,此时是正午,但他却好像看到有一层冰霜覆盖着这些低矮、肮脏的屋顶。
广场上到处都是黑影,与旁边金色的教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远处立着一面旗帜,它散发着好似流淌鲜血的刺眼光芒。
已经被剥夺圣光之力的老骑士们默默地排列在一起,行刑队长走上前来宣读判词:谋划并实施叛乱,处以死刑。
一个士兵走到莫格莱尼的面前,不声不响地给他披上一件飘动着的白色死囚衣衫。老圣骑士向其他同伴们作最后的无声诀别,大家的眼睛里全都闪耀着泪光。
一位牧师则神情肃穆地给他递来十字架,在允许他吻了吻之后又将其拿走。接着,十五名罪犯,三个三个地,被捆绑在五根刑柱上,用钢琴线捆缚住他们的脖子。
几名士兵快步上前,马上就要给他们蒙上双眼——莫格莱尼抓紧时间用目光贪婪地注视着这个他留恋无比的世界。他知道,这是永眠前的最后一眼。
这时他们已蒙住了他的眼睛,莫格莱尼只觉一片漆黑。可是在他心中,热血开始翻腾。眼前像多棱镜似的变幻:生活的形象,从热血中纷纷浮现。
他觉得,这临死的一秒钟,又把一切往事冲上他的心头:
孤独、无趣、单调的童年;
和艾琳娜相识、相爱、结合;
长子雷诺出生;
次子达里安降生。当时婴儿没有呼吸,他便赶紧抱着他跑到河边,把他浸入冰冷的河水里,终于使达里安活了下来。可他还没有顾得上高兴,就发现艾琳娜已经死去;
妻子下葬,他记得自己那天从黄昏哭到天明;
受大主教的洗礼成为圣骑士,沉浸在乌瑟尔、弗丁、图拉杨和达索汉的祝福中;
洛丹伦城保卫战。当时兽人已经冲上了城墙;
黑石塔之战。当时他眼睁睁地看着洛萨倒下,几乎以为已经输掉了这场战役......
整个一生又像一幅幅的画面出现在眼前。半生坎坷,一场大梦,两杯欢乐,三次大战,四段友谊,五人成行。
逝去的年华,恰似画卷顺着血管急遽地展开。在他们将他绑上刑柱那一秒之前,莫格莱尼内心深处还一直感觉到自己完全存在。
只是现在,思念才用自己沉重的阴影完全占据他的灵魂。永别了,达里安,我的儿子。如果圣光可怜我的灵魂,我就找你的母亲去了。
他开始被人吊起来了。这时,莫格莱尼仿佛觉得有个人向他走来,那是可怕的、不声不响的脚步。接着,他只觉得那人用力地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的呼吸越来越弱……越来越弱……甚至血液不再流动。仿佛再过一秒钟,他的心脏也将永远安息。
不过,这一秒钟似乎却宛如万年。
突然,一声大喊却打破了这沉寂的黑暗:“住手!”
另一名民兵队长骑着马赶来,将手中的羊皮纸一闪。
根据命令,执行委员会充分认识到十五名死刑犯长年为保卫洛丹伦与联盟所取得的功劳,也考虑到他们所犯下的罪行是有特殊原因的。罪犯虽有谋逆的行为事实,并且造成了三百多名陆军士兵与政府军民兵的伤亡,但主客观并不一致,因此决定给予他们一次完全的特赦,只要他们重申自己的效忠义务。
不过,这次赦免是赦刑不赦罪,并不是对大众法庭判决结果的推翻。
主客观不一致?这是什么意思?
莫格莱尼没听说过这个概念。不过,尽管这话显得有一点蹊跷,让他无法想出其中的奥妙,但血管里的血液的的确确又变得鲜红,开始流动,开始轻轻歌唱。
死神,迟疑着爬出了已经发僵的四肢关节,虽然莫格莱尼“眼前只有一片黑暗”,但却感到光明正在赶来。
行刑队长和民兵们默默地把他们放了下来,替他们解开绑绳和蒙着双眼的黑布。莫格莱尼感觉自己的双眼好像刚刚从墓穴里出来,恍恍惚惚,视线游移,只觉得光亮刺目。
这时他又看见,不远处那面飘扬的红旗。这时,他倒觉得它既像灿烂的朝霞,又像成熟的玫瑰了,只散发着仁慈的红色光辉。
莫格莱尼好像跌倒似的,跪下双膝。他的身体在哆嗦,满口白沫,面部抽搐。幸福的泪水,则滴湿了死囚服。只有在被死神掐着咽喉之后,他的心才感受到生的甜蜜。
不过,巴纳扎尔就没有这么好运,能够有幸得到委员会的赦免了。
在广场的另一边,恐惧魔王被散发着黑暗魔法气息的锁链紧紧地捆缚着,四周聚集了许多围观群众,他们时不时地在用愤怒的语气咒骂着它。几名负责行刑的术士刻意地和巴纳扎尔保持着距离,但他们已然坚定地举起了自己手中的法杖。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处死我吗?”恐惧魔王大笑了起来,这些可怜虫们恐怕还不知道,自己随时可以在扭曲虚空中复活,几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纳斯雷兹姆是杀不死的!”
“那么,这个能杀死你吗?!”出席完授勋仪式的弗里德里希主任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一柄邪恶镰刀。
这把镰刀起初被艾瑞达巫师萨泰尔所持有。萨泰尔被艾格文的导师斯维卡尔用她自己的武器杀死以后,斯维卡尔决定把邪恶镰刀藏到艾泽拉斯的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去,却在几百年后被黑骑士埃瑞丁带回到卡拉赞的地下墓穴里。
后来,在得到艾格文的允许后,这柄邪恶镰刀和天启一起被送到达拉然的禁忌魔法宝库里。不过和天启不一样,达拉然陷落的时候,它并没有落入天灾军团的手里,而是和埃提耶什一起,被安吉拉·杜萨图斯女士带到了洛丹伦。
它容易吞噬受害者与持有者的灵魂,因此让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使用它来行刑是最安全的。
“回答我,巴纳扎尔,这个能杀死你吗!回答我!”
恐惧魔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的神色。显然,它已经认出了这把令恶魔们闻风丧胆的武器,那是为数不多可以在扭曲虚空之外杀死它们的利器。
“有什么遗言吗,恶魔?”沃克帕廷一边恶毒地说着,一边走到法阵的正中央,然后将邪恶镰刀高高地举起。
内务委员会的术士们在法阵的外围围成一个大圈,他们的手臂都缭绕着暗影或者邪能魔法,用沃克帕廷听不懂的语言嗡嗡地吟唱,手臂随之上下摆动。
他们脚下的大地在震颤着,可他们仍旧施放着法术。
“弗里德里希先生,饶了我吧,我求你了!”巴纳扎尔惊慌失措地嚎叫道,“我会效忠于您的.......我发誓!我可以帮你对付提克迪奥斯!我知道他的计划,也知道他的弱点!”
“果然是个恶魔,为了保全性命,你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同族。”
但可惜的是,巴纳扎尔似乎并没有瓦里玛萨斯那样的好运气。他所面对的敌人属于委员会共和制,而非君主制。
在君主制下,只要女王本人选择了信任它,接纳它的效忠,对它予以重用,那么种族其实并不重要。哪怕瓦里玛萨斯是一个狡诈透顶、信誉很差的恶魔,它也能够在死人的洛丹伦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甚至还有机会占据幽暗城。
但在委员会共和制下,大众和委员会是绝不可能信任一头恐惧魔王的,今天上午在大众法庭举行的审判就已经很好地证明了这一点。哪怕检方的证据严重不足,所有人,包括被告与旁听者在内,却都相信“王宫纵火案”的真正主使者就是它。
因此,巴纳扎尔没有任何获得赦免的可能性。
术士们越发努力地吟唱魔法,他们所激发的暗影能量汇聚到了沃克帕廷手中的大骨棒之上,让它散发着“五彩斑斓的漆黑”光彩。
主任先生径直地向着巴纳扎尔走来,穿着深蓝灰色的工装,戴着兜帽,高举着手中的邪恶镰刀,宛如一位真正的死神。
接着,死神挥动镰刀,恐惧魔王的头颅应声落地。
巴纳扎尔的残躯疯狂地扭动着,试图制止暗影的反噬,但它的血肉身躯很快便被暗影化了,剩下的一半也布满了各种各样的墨绿色混乱能量。
在纳斯雷兹姆倒地之后,它的尸身上很快便浮现出诸多的青色纹路。它们越来越亮,越来越亮,直至最终炸裂开来。
恐惧魔王巴纳扎尔的身体与灵魂,连带着它的一肚子阴谋诡计,全都在死神镰刀的审判下碎裂一地。
像它这样的怪物,又怎么能改变呢?它永远不会改变的。它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