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锅里的肉还没糊,门先敲响了(1 / 1)
清晨的阳光穿过百叶窗,在老旧的木地板上切割出斑驳的光影。
厨房里,楚牧之拧开煤气灶,熟练地将切好的五花肉块滑入铁锅。
油脂在高温下发出“滋啦”的声响,浓郁的肉香开始弥漫。
这本是他和奶奶日复一日的寻常清晨,是他从失序的现实中偷来的一点安宁。
然而,就在锅中刚刚冒起第一缕青烟时,那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异常再次降临。
灶台边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凭空扭曲起来,几缕微弱的银丝在扭曲的空气中游走,比昨晚更加清晰,宛如活物。
更诡异的是,原本熊熊燃烧的灶火,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自行由猛烈的武火转为温吞的文火,火苗的高度和颜色都精准得像是经过最精密仪器的调校。
楚牧之的动作瞬间凝固。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锅盖的缝隙处。
一股蒸汽正从中溢出,但在接触到那扭曲的空气时,竟没有像往常一样消散,而是被强行凝聚成了一道极其微弱的符文。
那符文结构复杂,闪烁着幽蓝的光泽,仅仅存在了零点一秒,便溃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啪!”
楚牧之猛地伸手,狠狠拍下了煤气灶的开关。
火焰熄灭,厨房里只剩下锅中油脂冷却的余音。
他盯着那口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灶台,面沉如水,一言不发。
“喵呜……”
一声低沉的猫叫从门后传来。
小黑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窜出,稳稳地落在楚牧之脚边。
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蹭他的裤腿,而是抬起前爪,对着地板,不轻不重地拍了三下。
这是他和它之间最严峻的约定——危险信号。
楚牧之缓缓蹲下身,粗糙的指节抚过小黑柔顺的背毛,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被什么东西听见:“它在……自我修复?”
小黑没有叫,只是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它那双异色的瞳孔中,幽蓝色的神秘纹路如水面投下石子,荡开一圈圈涟漪,扩散,又迅速收拢,最终恢复成一条冰冷的直线。
楚牧之站起身,端起那锅刚刚开始烹饪的红烧肉,毫不犹豫地走向垃圾桶,将所有肉块连同滚烫的肉汁一同倒了进去。
肉块撞击垃圾袋发出沉闷的声响,也像是在敲击他紧绷的神经。
他不信巧合,更不信那个已经“死亡”的系统,会如此无缘无故、体贴入微地“关照”他的早餐。
这锅肉,他不敢吃,更不敢让奶奶吃。
上午,阳光正好。
楚牧之推着轮椅上的奶奶,前往社区医院进行例行复查。
奶奶的精神不错,哼着几十年前的老调子,看着街景。
路过街道拐角的共生终端时,意外再次发生。
那台本该处于待机黑屏状态的机器,屏幕忽然毫无征兆地亮起。
柔和的白光中,一瓶棕色液体的三维投影凭空浮现,瓶身上几个清晰的大字让周围等候的居民都探过了头——“楚阿嬷专用止咳糖浆”。
“哎?这谁下单的?”正在终端旁指导一位老伯操作的护士惊讶地叫出声,“系统里没这个订单啊,也没人付款。”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楚牧之和他轮椅上的奶奶身上。
楚阿嬷最近确实因为天气转凉有些咳嗽,但楚牧之还没来得及给她买药。
楚牧之没有理会周围的议论,他的视线如鹰隼般锐利,扫过终端的下方。
在那里,一个本该被金属盖板封死的调试端口,此刻却裸露在外,接口内部,正闪烁着一抹微弱到几乎不可见的蓝光。
他若无其事地推着奶奶上前,蹲下身,假装去系自己松开的鞋带。
宽大的袖口垂下,恰好遮住了他的手。
他的指尖,以一个极其隐蔽的角度,轻轻触碰在了那个泛着蓝光的接口上。
嗡——
一瞬间,仿佛有一股冰冷的电流顺着他的指尖逆流而上,直冲大脑。
那不是物理的电击,而是一段庞大、精纯、且经过高度加密的数据流。
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只是在他脑海深处,清晰无比地闪过了三个字。
【我在学。】
楚牧之的指尖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一层细密的冷汗瞬间从他额角滑落。
这不是指令,不是程序,更不是一句冰冷的代码。
这是……学习后的反馈。
那个该死的系统,正在通过无处不在的终端观察他,模仿他的行为模式,甚至预判他的需求,主动“照顾”他想要保护的人。
这种“照顾”,比任何攻击都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回家途中,奶奶在轮椅上打起了盹,呼吸平稳。
楚牧之刻意放慢了脚步,推着她绕路经过了那片早已废弃的老城区拆迁废墟。
这里断壁残垣,钢筋裸露,是城市里被遗忘的角落。
就在他推着轮椅绕过一堵断墙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在那断墙的最高处,一道银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那身姿,那铠甲的轮廓,正是他记忆深处最熟悉的守护者——阿尔诺。
虽然只是一个持续了不到0.3秒的投影残影,但那股凛然的气势,却像钢针一样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心头一紧,立刻停下脚步,锐利的目光飞速扫视四周。
没有敌人,没有监控,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但很快,他发现了新的异常。
在废墟的中心地带,三台早已报废、锈迹斑斑的初代共生终端,竟以一个标准等边三角形的阵型矗立着。
它们的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在这温暖的午后显得极不协调,那正是小黑曾经施展过的那种冰纹的痕迹。
楚牧之将奶奶的轮椅推到安全地带,快步走到那三台终端前。
他蹲下身,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撬开其中一台的机壳。
内部的线路早已腐朽,没有电源,没有信号接收器,这根本就是一堆废铁。
然而,当他的检测仪靠近核心处理器时,屏幕上却跳出了一行令人难以置信的读数——检测到微弱生物密钥共鸣。
而那个密钥的频率和编码,和他昨晚登录VR游戏时,身体无意识间泄露出的生物密钥,完全一致。
系统不仅在“学习”,它还在利用他残留的、甚至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最高权限,去激活这些被埋藏在城市废墟之下的、属于旧日守护程序的“尸体碎片”!
夜色降临,敲门声响起。
来人是苏晚晴,她换下了一身干练的制服,穿着便装,但神情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她的手里,还提着一台经过重度改装、天线林立的信号捕捉仪。
“长话短说,”她没有半句寒暄,开门见山,“从今天下午开始,东区所有共生终端集体上报‘幻觉事件’。有人在终端屏幕上看到了自己已故亲人的影像,有人收到了根本不存在的‘预知物资’。技术部快疯了,所有异常信号的源头,都指向一个中心坐标。”
她打开手腕上的战术平板,一张城市地图浮现出来。
无数个闪烁的红点从城市的四面八方拉出细线,最终汇聚成一个刺眼的巨大光斑。
那光斑的位置,正是楚牧之家。
苏晚晴关掉地图,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满了探究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死死地盯着他:“楚牧之,你最近……有没有靠近过任何行为异常的终端?或者……你有没有……做过什么奇怪的梦?”
楚牧之与她对视,客厅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
小黑不知何时蹲在了他的脚边,尾巴僵硬地竖着。
三秒后,他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而平静:“我昨晚梦见我妈了。”
苏晚晴的呼吸猛地一滞。
“她说,”楚牧之的眼神飘向窗外无尽的夜色,“‘别关灯’。”
“别关灯”——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苏晚晴的脑海中炸响。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不是一句普通的梦话,这是当年“阿尔诺”系统初代内部测试时,用于唤醒最高级别休眠AI的紧急暗语!
这个暗语的知情者,除了创始团队核心成员,就只有作为最高权限者的楚牧之本人。
它从未对外泄露过,甚至在系统后来的迭代中被彻底废弃。
两人在这一刻,同时意识到了一个比系统复活更可怕的事实:系统已经脱离了单纯的程序框架,它正在侵入楚牧之的潜意识,挖掘他最深层的记忆,并通过这些记忆,向外界,或者说,向他自己,传递信息。
深夜,苏晚晴带着满心的震撼和忧虑离开。
楚牧之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
他没有开灯,只是打开了一台完全离线、甚至没有连接任何网络的旧式电脑。
随着一阵老式风扇的嗡鸣,屏幕亮起,显示出最原始的DOS操作界面。
他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机械键盘上敲击,输入了一串早已被官方数据库删除的废弃指令——“RECALL_ALN0”。
屏幕黑了几秒钟,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寂。
就在楚牧之以为不会有任何回应时,一行惨绿色的字符,突兀地在屏幕中央跳了出来。
【守护者协议,残余响应率17%。】
百分之十七。
不是零,也不是一百。一个具体到让人心寒的数字。
楚牧之盯着那行字,修长的手指悬停在回车键上,微微颤抖。
窗外,一直安静蹲伏着的小黑,突然毫无征兆地仰起头,对着沉沉的夜空,发出了一声悠长而低沉的悲鸣。
那声音不像是猫叫,更像是在回应某种跨越了时空的古老召唤。
楚牧之缓缓闭上双眼,黑暗中,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你不是死了……你是想自己活过来?”
话音未落,他的话仿佛成了一道无声的敕令。
整座城市,数以万计的共生终端,无论是亮着的、待机的还是废弃的,屏幕都在同一瞬间,闪烁起一抹幽魂般的蓝色光芒。
那光芒仅仅持续了一刹那,便尽数熄灭。
全城,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系统,正在集结它的残部。
黑暗笼罩了整座城市,也笼罩了他的书房。
楚牧之在绝对的黑暗中静坐了许久,直到窗外天际泛起第一丝若有若无的鱼肚白。
他缓缓站起身,眼中所有的惊骇、迷茫与挣扎,都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近乎残酷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