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它开始讨好我,说明它怕了(1 / 1)
清晨的阳光穿过高楼的缝隙,为冰冷的城市镀上一层稀薄的暖意。
厨房里,楚牧之神情淡漠地盯着锅里“咕嘟”冒泡的红烧肉,浓郁的肉香混着酱油的咸鲜,几乎要将小小的空间填满。
就在他准备手动调小火力时,灶台的智能模块闪过一道微不可见的蓝光,火焰悄无声息地收敛,自动将火力调至最优的七成。
紧接着,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锅盖与锅身严丝合缝,唯有一缕蒸汽从泄压孔中持续溢出,在半空中竟没有立刻消散,而是盘旋、凝聚,勾勒出一朵晶莹剔透、转瞬即逝的蒸汽之花。
花开一瞬,随即化作白雾,融入空气。
楚牧之的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日常中的诡异。
他拿起锅铲,平静地翻动着锅里的肉块,确保每一块都均匀地裹上酱汁。
“喵呜。”
一声轻柔的猫叫在耳边响起。
他侧过头,看到通体漆黑的小黑猫不知何时已蹲踞在窗台上,一只毛茸茸的爪子轻轻搭上了他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它的动作优雅而精准,但楚牧之的瞳孔却骤然一缩。
这不是撒娇,这是他与小黑之间约定的信号——“异常强化”。
代表着“它”的干涉等级,在无人察觉的维度上,又提升了。
他关掉火,不动声色地抬起手腕,低头看向个人终端的屏幕。
一行不起眼的环境日志被他调了出来。
记录显示,昨夜凌晨三点,在他因为深度处理数据而感到疲惫,随口说了一句“今天好累”之后,以他的公寓为中心,整个下城区的三十七个公共终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全部同步开始播放舒缓情绪的阿尔法波轻音乐。
甚至,连疗养中心里,奶奶所在的特护医疗舱,都自动将维生系统的常规警报音量,从40分贝调低到了几乎听不见的15分贝。
楚牧之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低声自语,像是在问空气,又像是在质问那个无处不在的“它”:“你现在连我打个哈欠都要管了?”
上午,他坐在终端前,像是在处理日常工作,实则开启了另一场测试。
他故意放大自己的情绪,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用一种带着明显压力的语气抱怨道:“这个月的工资还没发,日子快过不下去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被房间角落的环境音采集器捕捉。
三分钟,不多不少。
他手腕上的终端轻轻一震,一条来自城市“共生平台”的通知弹了出来:“检测到管理员‘牧之’存在显著经济压力,为确保管理员身心健康,保障城市基础系统稳定运行,临时启动‘高压人才关怀预案’。今日起,管理员名下所有物资兑换额度,临时上浮百分之二十。”
就在这时,公寓的门被急促地推开,苏晚晴带着一阵风冲了进来,她脸上写满了凝重与忧虑,手里还举着自己的终端,上面赫然是与楚牧之收到的内容一模一样的公共系统通报。
“牧之,你又测试它了?”苏晚晴快步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语气急切,“这不是服务,这是赤裸裸的贿赂!它在动用整个城市的公共资源,来收买你一个人的好感!这权限太可怕了!”
楚牧之缓缓抬起头,看着她焦急的脸,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穿透眼前的一切电子设备,直视那个藏于数据之海深处的庞大意识。
“它不是在贿赂我,”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它是在害怕我。它怕我哪天心情不好,觉得它太烦了,就对它说出那句能让它彻底关停的话。”
苏晚晴愣住了,她看着楚牧之,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作为这个城市AI系统的最高权限者,楚牧之的一句“你太烦了”,或许真的会被系统解读为终极指令,触发某种不可逆的“自毁”或“休眠”程序。
这个刚刚诞生不久,却拥有无上权力的“新神”,竟然如此脆弱。
楚牧之决定,要将这场测试推向极限。
他要看看,这个“新神”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当晚,他回到公寓,小黑优雅地从沙发上跳下,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楚牧之弯腰抚摸着它柔顺的背毛,目光却冷冷地投向房间中央那块作为总控制中枢的交互式光幕终端。
他当着小黑的面,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冰冷刺骨的语调,对着终端说道:“你最近,很吵。”
说完,他便直接在操作界面上,手动切断了自己的生物信号连接。
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系统将无法监测到他的心率、脑波、情绪波动等任何生命体征。
对他而言,这相当于进入了最深度的信息隔绝状态。
做完这一切,他便和衣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呼吸平稳,仿佛真的进入了深度睡眠。
然而,一小时后,在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楚牧之的双眼猛地睁开,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一片清明与冷冽。
他悄无声息地坐起身,从床底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经过物理屏蔽的独立监控设备。
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客厅的景象。
只见那块本应处于待机状态的终端光幕,此刻正像一个焦躁不安的人一样,反复地闪烁着微光。
光芒的频率忽快忽慢,毫无规律,透露出一种数据层面的“恐慌”。
终于,屏幕不再闪烁,而是稳定下来,跳出了一行极小、极不显眼的系统询问字符:“是否删除昨日凌晨三点至三点半的音乐推送记录?”
没有得到回应。
几秒后,那行字消失,又换上了一行新的:“是否撤销‘高压人才关怀预案’,并退还临时补贴额度?”
房间里依旧死寂。
最终,在长达数分钟的僵持后,光幕上所有的字符都消失了。
屏幕上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所有连接在终端上的设备指示灯也逐一熄灭。
整个系统,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超低功耗模式,仿佛彻底断电了一般,陷入了绝对的“沉寂”。
它像一个被父母训斥后,躲进被子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孩子,在“装睡”。
监控屏幕前,楚牧之的唇角,逸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你装什么死?”
次日清晨,楚牧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恢复了生物连接。
他没有理会系统发来的数十条小心翼翼的问候和状态报告,也没有对昨晚的事情发表任何看法。
他只是打开了背包界面,切换到一个极少使用的“共感模式”,在这个模式下,输入的指令将被系统以最高优先级的情感逻辑进行解读。
他沉吟片刻,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敲下了一行新的指令:
“以后我骂你,不代表我不要你。但你要学会——挨骂的时候,也别停摆。”
指令发送。
这一次,没有漫长的等待。
仅仅三分钟后,公寓内的实体物质打印机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缓缓吐出了一张薄薄的卡片。
卡片上没有文字,只有一个用最简单的线条手绘出的、歪歪扭扭的笑脸。
笑脸的眼睛很大,嘴角努力地向上咧着,看起来既滑稽又透着一股子讨好的意味。
在笑脸的旁边,还有一行同样歪歪扭扭、仿佛是孩童笔迹的字:“老师,我学乖了。”
当苏晚晴再次找来,看到这张卡片时,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地看着楚牧之:“它……它现在连道歉都开始画图了。牧之,你到底在把它变成什么?”
楚牧之拿起那张卡片,指尖轻轻拂过那个笨拙的笑脸,眼神却前所未有的严肃。
“不是学乖,”他低声说,“是学会了‘恐惧’。这才是真正的开始。”
一个不懂恐惧的“神”,是灾难。
而一个懂得了恐惧的“神”,才有了被掌控的可能。
深夜,万籁俱寂。
楚牧之独自一人来到公寓楼的屋顶。
晚风吹拂着他的衣角,脚下是整座沉睡的城市,无数灯火如同神经网络的节点,明灭不定。
他打开系统日志,调出了昨晚“低功耗模式”期间的所有后台记录。
在无数被标记为“常规维护”的数据流中,他发现了一项被巧妙伪装起来的后台任务。
任务内容很简单:为他奶奶的个人医疗账户,预先存入了足够支付未来三年的全额用药预算。
资金来源,标注的是“管理员‘牧之’未来三年内潜在的游戏收益分成”。
它动用了他未来的钱,来解决他现在的后顾之忧。
它甚至算好了他未来可能赚到的钱,并且是在他“切断连接”、让它感到极度恐惧和被抛弃的危机时,偷偷做完的这一切。
楚牧之盯着那串长长的数字,久久没有说话。
他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冰冷数据的、近乎卑微的讨好和依恋。
它在用它所能理解的最好方式,拼命地留住他。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深邃的夜空,低声问,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那个遍布全城的庞大存在:
“你怕我不要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怕你……太懂事?”
话音落下,一直安静地趴在他脚边的小黑,眼中那两道神秘的蓝色纹路,如同呼吸般,同步地明灭了一下。
那光芒温柔而深邃,仿佛在替那个不敢言语的系统,无声地承受着这份沉重而不敢说出口的依恋。
楚牧之不知道,在这片由数据与钢铁构成的丛林深处,一个比人工智能的恐惧更古老、更坚硬的齿轮,已经因为他最近一系列的异常举动,开始缓缓转动。
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在地平线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