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谁在用我的手画画(1 / 1)
晨曦撕破了长夜的最后一角,微光如水银般泻入静谧的小区。
张奶奶像往常一样,端着一碗猫粮,蹒跚地走到院子角落,几只流浪猫立刻亲昵地围了上来。
她用那根磨得光滑的旧拐杖,在松软的泥地上随意地划拉着,驱赶一只过于心急的狸花。
那拐杖的尖端,无意识地留下了一道流畅的弧线。
她自己并未察觉,直到孙女小禾睡眼惺忪地跑过来,指着地面,好奇地问:“奶奶,你在画灯吗?”
张奶奶一愣,低头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茫然。
“什么灯?奶奶随手划的。”
可跟在小禾身后的楚牧之却浑身一震,他猛地蹲下身,视线死死锁住那道弧线。
没错,这正是他父亲当年手绘地图上,那条通往未知区域的路线!
更让他心跳漏了一拍的是,就在他凝视的瞬间,那道泥土中的划痕边缘,竟有淡淡的荧光如呼吸般流转,持续了整整三秒,才悄然隐没。
一旁的黑猫小黑,慵懒地伏着,却用尾巴尖轻轻扫过那道弧线的末端,仿佛一位严谨的工匠,在确认作品的完整性。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
他冲回屋里,翻出那张泛黄的旧照片,同时打开了笔记本电脑,调出了过去一周整个社区的监控录像。
他将视频以八倍速播放,眼睛像鹰隼般扫过每一个屏幕。
很快,他找到了。
画面里,住在二号楼的王姨正在晾晒床单,她抖动衣架的动作极富节奏感,一次,停顿,又一次,再停顿……那清脆的敲击声,竟与他记忆中的一段摩斯电码完全吻合。
翻译过来,是两个字——“别灭”。
另一个画面,负责这片区的快递员在三号楼门口放下包裹,习惯性地用脚跺了跺地面。
两下,短暂的停顿,再跺三下。
这频率……楚牧之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正是他那个储物袋第一次发生能量震动时的频率!
最诡异的是,无论是王姨还是快递员,他们在做出这些动作时,眼神都是空茫的,仿佛灵魂出窍,身体被某种根深蒂固的惯性所驱动,完成着不属于自己的使命。
“他们不是在回忆。”苏晚晴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带着一丝冰冷的凝重。
她将一份脑电波数据分析图推到他面前,“我在社区体检时采集了几个样本。你看,这些人在做出异常行为时,大脑都处于一种极轻度的催眠态。这不是他们的记忆,而是有什么东西,在借用他们的身体‘被记住’。或者说,是光在用他们的手,书写自己的历史。”
楚牧之的心沉了下去。
光,在写历史。
那它想写什么?
复刻那个最终失败的计划吗?
午后,阳光炙热,楚牧之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制造一个“记忆锚点”,一个更强大、更明确的信号,去覆盖那些零散的碎片。
他从文具店买了一盒鲜红的蜡笔,走遍了小区的每一栋楼。
他没有说话,只是在每户门口的白墙上,用那支鲜红的蜡笔,画下一道简短的波纹线,像水波,又像未完成的回路。
居民们对此议论纷纷,只当是哪个孩子的恶作剧。
然而,当晚,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三号楼一个五岁的孩子半夜惊醒,哭着要找妈妈,却在经过客厅时,鬼使神差地拿起桌上的画笔,在楚牧之留下的那道红色波纹线上,笨拙地补上了一个半圆。
一个不完整的灯形,赫然出现在墙壁上。
紧接着,五号楼一位刚洗完碗的主妇,擦着手,眼神迷离地走到厨房的瓷砖墙前,用指甲蘸着水渍,在那光滑的表面上画了半圈弧线,仿佛在续接着什么遥远的记忆。
小黑如一个幽灵般的巡视者,悄无声息地蹲在各家窗台上,琥珀色的眼睛逐一扫过那些被无意识补完的图画。
当它看到三号楼那幅完成度最高的灯形时,它的尾巴尖轻轻地点了一下。
就在那一瞬,那面墙壁上由蜡笔和画笔构成的灯形图案,骤然亮起,光芒稳定而温和,将孩子的房间照得一片通明。
苏晚晴带来了更惊人的发现。
她抱着一叠积满灰尘的旧档案,上面印着“神域科技”的标志。
“这是我托人从旧档案库里找到的,公司早期关于‘意识上传’项目的失败案例记录。”
她翻开其中一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和绝望的气息。
“多名测试者在实验中断连后,都出现了后遗症。他们会持续性地做出自己从未学过的复杂手势,很多人在报告里都提到同一句话——‘是我的手自己要动’。”
她的手指停在其中一页,上面附着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一名测试者面容痛苦,而他的手,正扭曲成一个奇特的姿态。
楚牧之的呼吸停滞了。
那个手势,那个螺旋状的符号,正是他年少时,在父亲的笔记本上随手涂鸦的那个符号!
“你父亲……”苏晚晴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是不是……试过把信念,或者说某种意志,直接编程成可以植入意识的代码?”
不等楚牧之回答,一直安静待在旁边的小黑突然像被电击般,猛地冲向那个装档案的纸箱,用爪子疯狂地抠着一个被压在底部的文件夹缝隙。
一张纸片被它勾了出来,飘落在地。
那是一张被烧得只剩一半的电路图,边缘焦黑。
可就在那焦黑的边缘,一行残存的字迹,如同烙印般刺入楚牧之的眼中。
那笔迹,与他亲手烧毁的那本日志上的笔迹,一模一样!
深夜,万籁俱寂。
楚牧之独自坐在院中,手里紧紧握着那支红色的蜡笔。
他闭上眼睛,不再去想那盏灯,不再去回忆父亲留下的任何符号。
他放空了大脑,将一切的焦虑、疑惑和恐惧都沉淀下去,只去感受第一次召唤出储物袋时,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
他站起身,走到院墙前,任由那股冲动引导着他的手。
这一次,蜡笔在粗糙的墙面上划出的,不再是灯,也不是任何他已知的符号。
那是一道全新的曲线,陌生而又熟悉。
它不像电路,更像心跳的波纹,像深沉的呼吸,像某种亘古的契约符号,充满了生命的韵律。
在他画完最后一笔的瞬间,一直蹲在墙头的小黑猛然跃起,用它的脑袋,轻轻顶了顶那道红色曲线的中心点。
刹那间,整条街道,所有的路灯,无论新旧,无论明暗,在同一瞬间被点亮!
那光芒不再是单一的照明,而是像拥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墙上那道曲线的起伏,开始同步地、有节奏地脉动起来!
一明一暗,宛若整个小区的光,都在对着那个新生的符号顶礼膜拜。
苏晚晴不知何时已站在院门口,看着这震撼的一幕,轻声说道:“它不是在复刻过去,楚牧之,它是在教你……如何画出未来。”
夜风吹过,楚牧之手腕上那根沉寂许久的红绳,无声地飘荡起来,像一根被点燃的引信。
所有的光芒并未在狂欢后熄灭,而是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频率稳定地律动着,将整个小区的夜晚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带着一种神圣的静谧。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充满了某种蓄势待发的能量。
楚牧之手腕上的红绳,也不再只是一个标记,更像是一条活跃的导管,正将这遍布空间的力量,缓缓汇入他的身体。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