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色渐暗,北府八军相互接应,渐次后撤。
田信率两营骑士压阵殿后,徐徐而退,撤归己方营区后才松一口气。
孟达却在马厩等待,亲自抱着一捆青干莜麦饲料喂食他自己的战马,见田信引着蒙多过来,孟达凑上来表达不满:“君侯,近日以来吏士徒劳奔袭,军中多有哀怨之声。”
田信将蒙多送入单独搭建的竹棚里,抬起木栏关住蒙多:“竟有此事?”
“不敢有瞒君侯,今日无有,明日必有。”
孟达拍着袖子上沾染的草屑,语腔从容:“赵公用兵以迅疾称著,今却反其道而缓行,以至于宋公催促我军先发,以做督促。”
两人朝马厩外走,孟达指着依旧泛白的天际说:“我以为此皆赵公计谋也,赵公刻意缓行,我军尚且不满,各军自多诽议,此事必为魏军所侦。”
孟达又指着东北马超本阵所在:“今赵公公然筑坝阻水,欲引秋洪冲灌敌城,守军皆能目睹,焉能无动于衷?”
军吏尚且能忍住,对筑坝工程进展有一定判断能力,可普通军士无法判断。
他们已经看到马超在筑坝蓄水,那不破坏的话,秋雨爆发之际,也就是洪水冲淹宛口东部守军的时候。
距离这么近,消息是瞒不住的,魏军必须采取行动。
水淹七军那么大的事情已传遍天下,打不过西边的田信,难道还不能夜袭破坏马超的水坝?
田信顺着孟达的思维逻辑来研究,微微动容,深深看向孟达:“府君,可明言。”
“君侯,赵公计谋深邃欲独建大功,而我军三日行军二百里,奔波劳累幸苦无功,吏士焉能无怨?”
孟达心绪也平静下来,见田信似乎也不知情,就继续推论说:“赵公狐假虎威,假我北府之势以威慑魏军,迫使魏军与他不得不战。如此一来,我军奔波二百里无功,赵公却能迫敌来战,有心算无心,自能大破魏军,成就大功。”
“两相对比,世人必轻君侯,而重赵公。”
“末将思念及此,忿忿不满,更弗论军中广大吏士?”
孟达说着放缓声音:“赵公计谋,意在长远,君侯不可不察。”
“嗯,此事我记在心里,也请府君勿与人再议论。”
田信展目去望马超所在的前线营垒,不由轻轻一哼:“我今日见赵公眉宇有得意之色,还很不解,原来用意在此。幸亏府君提醒,不然将误大事。”
如果魏军对马超发动夜袭,自己该不该救?
这是不需要考虑的事情,肯定会救。
所以马超也断定,不管给不给自己好脸色,自己肯定会救。
只要自己出兵,那马超营垒就是安全的……可马超的营垒,以及澧水水坝哪有自己重要?
如果张辽也判断出来马超的意图,佯攻马超,却在夜里设伏等自己撞上去,那岂不是更糟?
不是自己贪生怕死,而是自己受伤、被俘,产生的影响非常恶劣。
问题来了,第一,孟达的判断能否立住脚;第二,如果孟达判断正确,那马超究竟隐瞒了多少人?
怀着心事,田信不动声色巡游各营,遇到同样检查营务的庞林,田信直问:“庞公,可知赵公近来有无破敌提议?”
“破敌提议?”
庞林一愣,摇头:“夏侯若不知晓,老夫更无从探知。若有疑惑,不妨遣人询问宋公。”
最机密的军事信息就握在刘备、关羽、马超、田信四人手里,还有即将从襄阳北上的张飞。
张飞与吴懿、虞翻要赶在秋雨之前抵达宛口参战,那时候魏军侦查确认后,关中的曹彰、曹真也可能会受到秋雨影响,无法快速东调参战,能打一个时节气候引起的兵力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