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睡不着,站在满月阁最高处吹风。
今夜无雨,她本想上来看看月亮,只是不巧,月亮被一层浅浅的云雾遮蔽,只透出一圈轮廓。
缺了一角,今晚不是满月。
反正也无法入睡,许愿便披上件外袍倚在栏杆上,想等等看云雾会不会散去。
刚刚被卫柳送回来时,她差点就要哭。
许愿想,大概是从前谢燃对她实在太温柔,但凡见到他冷漠的一面就会难过。
她那一刻努力忍住了,卫柳叹了口气,很快离去。
许愿以为自己会偷偷在无人时掉眼泪,然而卫柳走后,她躺在床榻上盯着天花板看,眼泪却没有流下来。
大约是知道那个人不在,自己就算是哭,也没有人将她抱进怀里安抚。
许愿燃了安神香,想要强迫自己入眠。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是没有用,安神香让她有些昏昏沉沉,却还是怎么也睡不着。
明明之前那次就有用的。
许愿现在站在栏杆旁想,大约不是安神香的效用,是谢燃在她身边的作用。
她盯着黑漆漆的天幕放空自己。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许愿没有回头,可她嗅到了熟悉的皂角气息。她坐在地上,头靠着冷冰冰的栏杆,心想这家伙还有空沐浴,大概并没有将刚刚的事情放在心上。
可若是没放在心上,为什么又要来找她呢?
谢燃最后站定在她身后,不发一言。
两个人之间是一片出奇的寂静。
许愿背对着他,两条腿伸出栏杆,悬空在外。她头靠着栏杆,强迫自己不要回头也不要和他讲话。
不可以开口,先开口就输了!
静静的夜风吹过,谢燃终于打破沉默:“愿愿,地上凉。”
许愿红着眼睛猛地回头,她的一双眸子瞪得圆圆的,憋了许久才说一句:“……你刚刚凶我。”
谢燃走近几步,向她伸出手,想要将她抱起来。
许愿伸出手推拒,然而两个人的力量相差太大,她还是被男人轻轻巧巧地搂在怀中。
许愿攥住谢燃的衣襟,愤愤地用脑袋撞了一下他的下颚。
嘶——疼的是自己。
她眼睛中泛起一点水光,抿着唇一言不发。
谢燃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轻轻地为她揉被撞红的额头。
女孩子慢慢软了下来,埋在他的肩上,闷着声赌气说:“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谢燃的动作停了一瞬,“知道什么?”
“知道我说的是真的!”许愿低声嚷嚷道,“我梦见的都会实现!沽南渊你没法一次性打下来,等你出征回来,你便知道我之前说的一字不差。我是,我是不想你去仙界送死……”
谢燃淡淡地打断她,“所以,连你也不相信我。”
一阵凉风从他们二人的间隙中穿过,许愿抬起头,愣愣地看向他。
男人此刻的眼神染上了一丝阴霾。
许愿想起,他刚刚应该是去过了一趟天罡殿。
“我……这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许愿放轻声线,试图解释,“你终有一天会一统魔界,我相信你,可是……”
她没能说下去。谢燃抱着她,一只手紧紧地锁住她的细腰,他快步带着她下楼,来到了她的卧房。
一本书被谢燃拎起,翻开,葛宁赠她的那枚小小的桃花书签飘落在地。
男人紧盯着她,问道:“我即将出征沽南渊的消息,是那个小孩告诉你的吧?”
许愿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她脑中飞速运转,却说不出一句圆场的话。
她想跳下去捡葛宁送她的花,然而谢燃死死地箍着她,她伸出手想要挣扎,却被男人锁住两只手拎上了床。
“你监视我!”许愿愤怒地叫道。
谢燃低声说:“整个魔宫都是我的,我便是不想知晓也会知道。”
许愿想,怪不得之前他知道自己拿不起剑的事情,卫柳的授课恐怕也一字不落地进了他的耳朵。
许愿生气了,想要挣脱,然而两人之间力气差距太大,谢燃松松地拢住她的两只手,她便动弹不得。
“愿愿,”谢燃将她牢牢地按在床上,忽然俯下身,两个人鼻尖几乎要相触,他语气缓缓:“在这魔宫之中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是有一点,不要接触政事。”
“为、为什么?”许愿又委屈又不解。
她想起之前谢燃就什么事情都不告诉她,而刚刚赤炎说的那些话……
“你不会真的觉得我是所谓的奸细吧?”
谢燃没有松开锁着她的手,他站起身来,另一只手在虚空中轻点——
空气撕开一个口子,浮现出一幕图景。
那是在许愿被送来魔宫的路上。
她那时尚未化形,但已有了神智。抬着笼子的一个魔卫暗中收取了一封信笺,将信笺上的文字传音给笼中的小兔子。
——信笺中说,让她去魔界,潜伏在魔尊谢燃身边,将他的任何兵动汇报回来。
只可惜,那魔卫轻易地便被赤炎揪了出来,赤炎找到了魔卫传信用的信笺,这便是他口中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