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决死一击（1 / 1）
月色下，冰冷的弓弩长枪如同钢铁荆棘，将司马师、司马昭以及他们身边个个带伤、惊魂未定的百余名死士死死围困在河谷中央。
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血腥和灼热的气息。
当司马师看清大纛下那个玄衣身影的面容时，瞳孔骤然收缩，如同被毒针刺中！
他脸上的惊骇、不解、甚至是荒谬感混杂在一起，几乎要冲破他阴鸷沉稳的面具。
“陛…陛下？！”
司马师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
他万万没想到，坐镇深宫的大乾天子，竟然会亲自出现在这血腥的战场，如同猎人般守候着他们自投罗网！
怎么回事儿，说好的这个天子是个不谙世事的傻子呢！
“怎么会是您？！您…您为何在此？！”司马师心中的惊涛骇浪几乎将他淹没。皇帝亲自动手，目标还是他们司马家的柳林堡，这背后的可能性让他不寒而栗，根本不敢细想。
眼看陆长生没有只是笑了笑，没有回话，死一般的寂静，逼迫着司马师，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脸上迅速堆砌起一种混杂着冤屈与忠诚的复杂表情。
只见他上前一步，无视周围指向他的寒芒，声音带着悲愤：
“陛下！臣司马师，奉陛下，与家父，兵部尚书司马懿之命，兢兢业业镇守柳林堡！
保境安民，日夜操练京城兵部的后备兵员，不敢有丝毫懈怠！
今夜…今夜堡中突遭莫名人士用火箭，引燃柳絮，造成大火，死伤枕藉，这些人皆是陛下之子民！臣等亦是拼死突围，才得以苟全性命！
敢问陛下，为何…为何要对我等忠心耿耿之臣，施以如此…如此酷烈之手段？！
这大火，这伏兵…难道都是陛下所为？！”
司马师越说，头脑越是冷静，试图在此刻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将陆长生置于“屠戮忠良、残害子民”的位置，以便为之后的行动，多争取一点筹码。
陆长生端坐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司马师精彩的“表演”，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嘲讽笑容。
望着那笑容，仿佛看穿了司马师所有的伪装，让司马师心底一沉。
“忠心耿耿？”陆长生轻声重复，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并未直接回答司马师的质问，而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侍立在他马侧、毫无存在感的西厂督公魏忠贤，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存的卷宗，恭敬地双手奉上。
陆长生并未接，只是用眼神示意。
魏忠贤会意，上前一步，在司马师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唰啦”一声，将卷宗彻底展开！
泛黄的纸张，在闷热的夜风中微微抖动，上面是密密麻麻、铁画银钩的字迹——那笔迹，司马师再熟悉不过！正是他父亲司马懿的手书！
而卷宗抬头那触目惊心的标题，如同惊雷般在司马师脑中炸开：
《论大乾皇帝陆长生十宗罪》！
这赫然是当初司马懿，与那位司马师尚不清楚的宗室大佬一起，暗中起草、准备在时机成熟时联络各方势力、用来“清君侧”甚至直接废黜陆长生的终极罪状！
是足以诛灭九族的铁证！
“这是曹孟德今早给我献上的东西，怎么样，眼熟吗？”陆长生不无戏谑的说道。
“嘶……”司马师倒抽一口冷气，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脸上的悲愤、冤屈瞬间僵住，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惨白。
他万万没想到，这份家族中最隐秘的东西、连他都不完全知晓具体内容的致命证据，竟然早已落入了皇帝手中！
曹操这个王八蛋，是得了失心疯了吗！
居然最后站在这个废物皇帝这一边，把他们家的檄文交了上去，简直就是疯了，皇帝手里有几个兵，等到哪位宗室大人物起兵，曹操跟着这皇帝，也只有死路一条啊！！
这个混蛋！这都想不明白，居然就这样把我们卖了！！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瞬间攫住了司马师。他下意识地、极其隐蔽地侧过头，用眼角余光瞥了身旁同样面无人色、惊骇欲绝的司马昭一眼。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瞥间，司马师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快速地翕动了几下，无声地传递出只有他们兄弟才能读懂的唇语：
“父…危！我…制乱…你…速…走！”
他的眼神决绝而疯狂，传递着最后的信息：由他来制造混乱，拼死一搏，掩护司马昭突围去给父亲报信！司马家不能全折在这里！
司马昭接收到兄长的信号，身体猛地一震，眼中的酒气瞬间消散，随后闪过巨大的悲痛和挣扎，但求生的本能和对家族的责任感压倒了一切。
只见司马昭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手指悄悄握紧了腰间的佩剑剑柄，身体紧绷如弓弦，目光开始不着痕迹地扫视着包围圈相对薄弱的方位。
司马师得到了弟弟的回应，心中稍定。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的绝望和恐惧瞬间转化为一种被冤枉后的极度激动和悲愤！
“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冰冷的碎石上发出闷响。
“陛下！冤枉！天大的冤枉啊！”司马师的声音带着哭腔，演技瞬间飙至巅峰，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臂，指向魏忠贤手中的卷宗。
“这…这定是奸人构陷！是伪造！是有人要离间我司马氏与陛下的君臣之情！陛下明鉴！家父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此物绝非家父手笔！
定是…定是曹操！对！定是那曹孟德！他狼子野心，觊觎家父在兵部的声望，故意伪造此物，栽赃陷害！陛下！您万不可中了奸贼的离间之计啊！”
司马师一边声嘶力竭地“喊冤”，一边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承受着天大的委屈。
同时，他跪在地上，手脚并用，激动地、看似毫无章法地向前“爬”了两步，离陆长生马前更近了一些。
这个动作看似是臣子激动申冤时的失态，却巧妙地缩短了致命的距离。
李秀宁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她看到司马师“跪爬”靠近的动作，顿时秀眉紧蹙，心中警兆顿生。
她敏锐地察觉到司马师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疯狂和决绝，绝非申冤者该有的眼神！下意识地策马，想要挡在陆长生身前。
“陛下小心！”李秀宁低声提醒道。
然而，陆长生却仿佛早有预料。在李秀宁动作的同时，他极其轻微地抬了抬手，不着痕迹地挡了一下李秀宁的马缰，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后陆长生脸上的笑容甚至加深了一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场有趣的戏剧。
甚至还微微俯身，看着“激动”爬近的司马师，语气温和得令人心头发毛：
“哦？曹孟德构陷？司马师，你倒是说说，他为何要构陷你们？
这卷宗，可是实打实的司马懿的字迹，难道也是曹操自己模仿出来的不成？”
就在陆长生话音未落，司马师刚刚爬到距离陆长生马前仅剩三步之遥时！
跪在地上的司马师，猛地抬起了头！
他脸上所有的悲愤、冤屈、激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狰狞如恶鬼般的疯狂杀意！
那双充血的眼睛死死锁定陆长生，喉咙里爆发出石破天惊的嘶吼，如同垂死野兽的咆哮：
“动手——！！！”
这声怒吼，如同点燃火药桶的火星！
“杀——！”围在司马师兄弟身边的近百名残余死士，早已在等待这个信号！
他们如同被注入最后疯狂的困兽，发出绝望的呐喊，不顾一切地挥舞着残破的兵器，向着四面八方——尤其是陆长生所在的方向——发起了自杀式的冲锋！
他们要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少主撕开一条血路！
而就在这吼声发出的同一刹那！
跪在地上的司马师，身体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猛然弹起！
他的右手如同毒蛇出洞，从宽大的袖袍中闪电般探出！一道刺目的、带着淬毒幽蓝光泽的寒光，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破空厉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陆长生的咽喉！
那是他贴身珍藏的匕首！是他最后的搏命一击！目标明确，就是要在这混乱之中，死里求活，一击毙命，弑杀君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李秀宁的倚天剑闪过一丝白光！
玄甲军和太监军的怒喝与弓弩上弦声同时响起！
司马昭在兄长吼出“动手”的瞬间，已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包围圈相对稀疏的一侧策马猛冲！
而那柄淬毒的致命匕首，带着司马师所有的怨毒、恐惧和最后的疯狂，已然飞临陆长生面门！